上一篇文章中，我解讀了楊志賣刀殺牛二的故事。這段故事伏藏了梁山好漢攻打遼國，楊志等人去邊庭搏殺的大故事。

那么，梁山好漢北上攻遼又將經過哪里呢？從李若水的《捕盜偶成》，以及《水滸傳》前七十回的伏線中，我解讀出梁山好漢攻打遼國，應當是從大名府出發的。因而，《水滸傳》第十三回“急先鋒東郭爭功，青面獸北京斗武”，講的就是大名府的故事。這段故事，接著第十二回書往下寫，同樣是為梁山好漢攻遼抗金伏線。

在這段故事中，托塔天王出場，為梁山大聚義招募猛將，攫取第一桶金。因而，這回書要分兩段來概括。

楊志索超大名府斗武，梁中書拔猛將于卒伍

卻說梁中書欲抬舉楊志，便在大名府東郭校場擺開擂臺，以比武簡拔猛將。大名府副牌軍周瑾當先出馬，挑戰青面獸楊志。周瑾不是楊志的對手，槍法、箭法都輸了。兩人實力相差懸殊，楊志大獲全勝，梁中書心中大喜，叫軍政司便呈文案來，教楊志接替了周謹職役。

楊志則喜氣洋洋，正準備接過任命文書，向梁中書謝恩。此時，大名府留守司正牌軍索超閃了出來，厲聲挑戰楊志。在將臺上指揮的大名府兵馬都監天王李成一見，立即請求梁中書準許索超與楊志比武。梁中書心想，憑借楊志的武功，贏索超不難，不如讓楊志一發贏了索超，讓不服氣的將領死而無怨，無話可說。

梁中書雖然這樣想，但卻有點不太放心，就把自己的披掛、戰馬都借給了楊志，指望他能贏下這場比武。

天王李成一見梁中書如此抬舉楊志，便把索超叫到一旁，叮囑道，你跟別人不一樣，徒弟周瑾輸了，你卻不能輸，否則，大名府軍官都被楊志看輕了。李成希望索超能贏，便把自己的披掛和一匹慣曾上陣的戰馬借給了索超。

比武開始后，楊志胯下壽亭赤兔，挺手中神槍，索超則騎著玉麒麟，揮金蘸斧，在大名府東教場大戰了五十回合。

楊志、索超的廝殺，看得大名府軍官不住地點贊，紛紛議論：我們做了許多年軍，也曾出了幾遭征，何曾 見這等一對好漢廝殺！梁中書更是滿心歡喜，比武結束后，任命楊志為提轄官，索超也由正牌軍升為提轄。

一場精彩的比武以索超、楊志同時得到抬舉而結束，梁中書帶著大小將官回府，楊志、索超披紅掛彩進入了東郭門。街上的百姓扶老攜幼，面露喜色。梁中書問百姓為何歡喜。老百姓說，我們自小生長在北京，從未見過這樣精彩的比武，如何不歡喜。梁中書聽了百姓的話，又是心中大喜。

從梁中書喜愛楊志，崇尚武功，愛惜將才來看，恐怕此人不會是個壞官。如此，就為梁山從大名府出發，與大名府戰將攜手攻遼、抗金準備了條件，埋下了伏筆。

梁中書無奈準備壽禮，引出生辰綱故事

楊志做了提轄官，整天追隨在梁中書身邊。轉眼間，就到了這一年的端午節。這天，梁中書與夫人蔡氏設家宴慶賀端陽。宴間，蔡夫人提醒梁中書：相公自從出身（進入官場），今日為一統帥，掌握國家重任，這功名富貴從何而來？

梁中書不敢怠慢，趕緊回答道，我的功名權位都是泰山大人提攜的。原來，蔡夫人是掌朝太師蔡京的女兒，梁中書能做到北宋四京之一北京的留守，為一方統帥，卻是得力于蔡京的提攜。梁中書說，我是個讀書人，一定會知恩圖報的。

蔡夫人說，既然你知恩圖報，為何忘了我父親的生日呢？梁中書立即接過話頭，說道：下官如何不記得，泰山是六月十五日生辰，已使人將十萬貫收買金珠寶貝，送上京師慶壽。梁中書還說，生辰綱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就差一名靠得住的人送到東京去。上一年的生辰綱就在半道上被劫走，至今沒有破案，今年不可大意。

從這段情節中可以讀到，梁中書給蔡京獻生辰綱多少有點出于無奈。蔡氏父女以此斂財，與梁中書選拔猛將鎮守邊關，形成了很強烈的反差。楊志一心要去邊上搏殺替祖宗雪恥，索超則是因為一心要為國家立功而得名“急先鋒”的，梁中書拔猛將于卒伍，卻要受制于朝廷奸佞，這一筆，也是《水滸傳》中暗藏的北宋滅亡原因，同樣也是梁山好漢從大名府出發攻遼抗金的伏筆。

智取生辰綱的故事出自《大宋宣和遺事》，大致情節也差不多，但是，蔡京的生日卻是六月初一，而不是《水滸傳》中的六月十五。施耐庵為何要這樣改呢？下面的情節就回答了這個疑問。

書中撇過梁中書夫婦商議生辰綱押運的事，一筆轉到了山東鄆城縣。該縣此時正迎來一位“民之父母”的好縣令時文彬，時縣令手下有兩個馬步軍都頭朱仝、雷橫。這天，時文彬派這兩個都頭去巡邏，朱仝去了西門，雷橫則帶著士兵出東門，在東溪村繞村走了一遍，又到東溪村山上巡邏。

這座山上有一個靈官殿，雷橫見殿門沒關，心中懷疑，便推開殿門，以火把相照。眾人進了殿，只見一條大漢赤條條地睡在供桌上。雷橫心想，知縣讓我們巡邏真是太英明了，原來東溪村真的有賊。于是，大喝一聲，把這條大漢一索子綁了，“押出廟門，投一個保正莊上來”。

這個故事中，就隱藏了施耐庵為何要改寫蔡京生日的答案。原來，六月十五是道家大護法王靈官的誕辰。所以，雷橫就要在靈官殿捉賊了。那么，為何要把蔡京的生日與王靈官的生日寫在同一天呢？

佛道合一，托塔天王一同“替天行道”

《水滸傳》第十三回以大量的篇幅寫了楊志與周瑾、索超的兩場比武，以相對較少的文字引出了生辰綱。而從后文故事看，生辰綱才是這回書重點要講的事，更是全書的重要線索。但是，為何要大寫特寫比武而弱化“生辰綱”呢？這其中有四重寓意：

第一，為楊志押運生辰綱伏筆。梁中書重用楊志，原本是為大名府招募猛將。但是，蔡夫人為了給父親獻生辰綱做壽，卻把這樣的猛將用作了押運鏢頭。猛將無用武之地，這是北宋滅亡的一大原因。

第二，引出了托塔天王。比武尚未開始，施耐庵就隆重介紹了大名府的兩個兵馬都監：天王李成、大刀聞達。大名府的天王姓李，應當出自以唐代名將李靖為真人版的托塔天王。托塔天王就是北方多聞天王，“多聞天王”即印度佛教的毗沙門天王，是聲名聞達四方的意思。“李成聞達四方”，所以，《水滸傳》中的托塔天王此時就已經出場了。

第三，點明《水滸傳》“替天行道”主題。雷橫夜里巡邏，在靈官殿捉賊，而生辰綱就是獻給道家大護法王靈官的壽誕禮物。梁山好漢是“替天行道”的道家星煞，因而，這回書的末尾就點明了生辰綱將成為梁山大聚義的第一桶金。

這回書的末尾暗示，雷橫捉了睡在靈官殿中的賊，要押到一個保正那里去，這個保正就是第十四回要出場的托塔天王晁蓋。晁蓋被寫成了佛教的多聞天王，既是一尊財神，又是佛教的護法天王。這就意味著，一佛一道兩個托塔天王是一條暗線伏筆，也是《水滸傳》“佛道合一”宗教思想的形象表述。

因為李天王是道家的托塔天王，梁山好漢大聚義是佛家的托塔天王所開啟。法華寺僧人攝引晁天王歸天，龍華寺的大圓法主接化晁天王“佛道合一”，與大名府的李天王合體。晁蓋力主“替天行道，保境安民”，梁山好漢在完成大聚義之后，將有北宋攻遼、抗金的故事。

《水滸傳》中極寫大名府的故事，第六十七回書中還特別提到這樣一筆：蔡京初意亦欲茍且招安，功歸梁中書身上，自己亦有榮寵。有學者說，梁山好漢的招安地點應當在大名府。這樣的說法很有道理，但不完全準確。

我的理解，應當是梁山好漢在宣和三年二月間被招安，然后去打方臘。宣和四年時，北宋應金國之約攻打遼國，梁山好漢應當是在這個時候途經大名府北上攻遼的。因而，《水滸傳》中以大名府的故事揭開了梁山大聚義的序幕，書中又極寫大名府，這樣的文本似乎已經暗示了七十回書之后梁山好漢將按照歷史軌跡，演繹更為精彩的英雄故事。

何況，李成、晁蓋兩大托塔天王合二為一，“玉麒麟”還是李天王的坐騎，楊志一心要去邊上立功，他的神槍、戰馬都在梁中書那兒。索超則“為國家面上，只要爭氣，當先廝殺”，這樣的伏筆怎么會寫沒了呢？

種種伏線表明，梁山好漢將與大名府合兵一處，攻打遼國，這就是《水滸傳》反復寫大名府的深意之一。“北京”城中暗藏重重玄機，還不僅限于梁山在這里與“天王”合兵攻打遼國。而且，還與明朝的秘史有關，“北京”實寫了明朝的都城北京——施耐庵絕對活到了明朝遷都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