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末年的靖康之辱,歷來是我們的切膚之痛:堂堂華夏上國,而被區區蠻人打敗,帝都被劫掠一空,二帝“北狩”、公主妃嬪受辱、宗室幾乎盡數被擄。
女真人北返之時,載著女人、財寶的馬車,數十里連綿不絕。
現代人念及此,大呼:野蠻打敗了文明。
果真如此嗎?
很多歷史上的小細節,常常被人忽略,而很多時候,真正的答案就藏在這些細節里。
北宋末年的細節之一:
宋徽宗政和七年,朝廷發現武庫內數量上億的箭支、各類軍械居然年久失修而不堪使用,按照當時的工業水平,光是修理這些兵器,就需要七十年時間。
這里就有一個疑問:是什么造成了那么多的兵器年久失修?那么多糧倉府庫空空如也?
當時的軍器大監居然強行要求“三年只能修理完畢”。結果可想而知:工匠只能“蘿卜多了不洗泥”,趕工敷衍過去,這些兵器的質量可想而知。
然后,金人叩關而來了,宋朝軍隊迎戰時,居然兩手空空,“無兵仗可用”。
細節之二:
徽宗時期,帝都金碧輝煌,但都城之外,餓殍遍野。開封數十萬禁軍,每天根本就不訓練,而是做工、做手藝、做泥瓦匠,名為禁軍,實為軍官、將校“私營企業”的打工仔。
而這些軍官的職位,全都是靠借錢買來的;買官之后,就強迫軍士勞動,獲利后再償還欠款。
打仗時,這些軍官連馬都不會騎,士兵連弓都拉不開。
還有更多的細節,此處就不列舉了。
回到主題上,我要問一句:
野蠻何曾能打敗文明?
靠遠遠落后于對方的文化?靠沒有文字、口口相傳的指令?靠不及對方百分之一的人口?靠不足對方萬分之一的資源?靠原始的兵器、軍制?
不論是中國,還是歐洲,在古代,有著高度文明的帝國、城邦,其四周無不被蠻夷所包圍。
希臘的周圍,盤踞著上百個民族;羅馬的周圍,有日耳曼、哥特、汪達爾、撒克遜;
中國從周朝開始數千年,來自北面的犬戎、匈奴、烏桓、鮮卑、柔然、突厥、契丹、女真、蒙古,來自西北的羌族、回鶻、吐蕃,這些民族走馬燈一般紛紛不絕,如同疥癬一樣牢牢貼附在帝國的表面。
然而,這幾千年來,除了兩次(一次是蒙古、一次是后金,且最后都被光復),我們的文明還是堅守住了陣地,保有了龐大的版圖,道統不絕。
倘若野蠻真能戰勝文明,我們如今還能說漢語、使用漢字嗎?
只能這樣說:野蠻無法戰勝文明,它只能偶爾占一兩次上風,然后就被掃入歷史的塵埃里。
那它們都是如何占了上風呢?
前文所說,那些蠻族在歷史的各個時間段,都各自盤踞在文明的周圍。
譬如我們人體表面無時不刻被病菌和病毒所包圍。
當我們的身體狀態和免疫力正常時,這些病菌和病毒根本就影響不了我們。
但當我們自身出現了狀況時,它們就會乘虛而入,大肆侵占我們的肌體。
文明也是如此。
在它強盛的時候,蠻族只能跪在塵埃里叩拜;當它衰落時,蠻族就看準機會,長驅直入。如此而已。
文明是如何衰落的呢?
歷史告訴我們,無一例外,文明的衰落全部來自于其自身的腐敗。
腐敗,從來都是“文明病”,只在高度發達的文明中才會出現。
文明產生了大量的剩余財富,這些財富最終導致了腐敗;而蠻族們,甚至連貨幣都沒有,部落財產公有,家家都沒有剩飯,談何腐敗?
腐敗,造成了整個帝國結構性的失衡,臃腫不堪,運轉失靈;大量資源被私人侵占,無法投入到國防中;民間的貧富差距懸殊,大量底層人家無余糧,無法應對天災人禍;階層對立,使得凝聚力喪失殆盡。
腐敗的文明,就像虛弱無力的胖子、手持珠寶立于鬧市的三歲孩童;而不腐敗的蠻族,因劫掠的野望而眾志成城、萬眾一心、迅猛高效。
勝負的天平,就此逆轉。
而蠻族的入侵,使得被腐敗拖垮的財政更為吃緊,迫使它加倍向民間壓榨攤派;而土地的逐步淪陷,使得稅基和勞動力、兵員銳減,只能向未淪陷區索取更多資源;而蠻族因大量掠奪而愈發強大,能投入更多資源發動進一步侵略。
在這樣的惡性循環下,帝國進入了生命的倒計時。
金人也好、蒙古也好、后金也好,它們無法一口氣將帝國吃掉,而是用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一口一口、一步一步地蠶食,最終像癌癥一樣,把帝國徹底拖垮。
帝國不會被毀滅,只會被拖垮。
在歷史上,偶爾被蠻族戰勝的文明,必然會以各種形式光復;而被文明所吞并的蠻族,無一例外,會永遠消失。歷史上,人類有上萬種部族、數千種語言,如今,還剩幾個呢?
這就是歷史的真相:野蠻非敵,腐敗是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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