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期
9月19日中午,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大門口,皮膚黝黑的方大伯和穿著紫色襯衫的兒子一起下車,朝隋永輝揮揮手。
他們是特地趕來給隋永輝送錦旗的。
幾天前,這對失聯十多年的父子在廣西北海相見,是隋永輝促成了父子倆的團圓。
以往收到的錦旗拍照留念(楊麗攝)
隋永輝接過他們的錦旗一時不知往哪放,辦公室里的錦旗太多了,在兩個文件柜上摞成了兩座小山,還有一些沒地方放了,只能藏在了柜子里。
隋永輝工作室里堆滿了錦旗(楊麗攝)
都說人生七大苦,愛別離是其中之一。
人稱“尋人總司令”的隋永輝,尋親8年,見多了離別和淚水,也見證了很多擁抱和久別重逢,每一次重逢背后,都有或曲折或糾結的往事和痛苦,隋永輝希望那些曾失散如今重逢的人們,從此生活可以另起一行。
找到“二哥”,就相當于找到了幾萬個民警
2019年六一兒童節,在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都市快報社聯合舉辦的大型公益尋親活動現場,現場請來隋永輝作嘉賓,400多名全國各地趕來的尋親者中,有人認出了他:我在《等著我》節目里看到過你。
那時,隋永輝在全國警方公益尋親圈里已小有名氣,人稱“尋人總司令”,但大家私底下更喜歡親熱地喊一聲“二哥”?,F在,全國很多利用業余時間幫助尋親的警察,都還記得當年是“二哥帶我們出來的”。最早,《等著我》節目是倪萍主持,她見他,也這么招呼著:“二哥,你來了?。 ?/p>
隋永輝接受媒體采訪
“二哥”是隋永輝的網名,還是在QQ、BBS比較流行的年代,自己取的網名,一直用到了如今的微信、短視頻時代。名字也沒什么深意,只是因為他在家排行老二。
BBS時代,“二哥”是一個論壇的版主。
10年前的警界,公安內網上也建有論壇,是全國民警工作之余交流工作經驗,分享興趣愛好的一個好地方。當年泡論壇的民警還不少,有不少深藏不露的高手。
當時,全國警界有幾個有特色不同的論壇,有協作、出差指南資訊、警務心得分享等,比如臺州警方推出以提供出差資訊分享為主的“六脈神劍”,A地的民警要跨省到B地出差辦案,發個帖問問B地的同行,了解下住宿、通行、聯系人等 “行情”。比如江蘇啟東警方推出的“啟東警務協作平臺”,則是關于警務協作的,各地同行們遇到問題或調查案件需要,可以發帖求助及信息共享。
2014年8月,隋永輝接到“啟東警務”的入駐邀請,連ID也幫他注冊好了。當時論壇人氣還不旺,注冊人數大約只有幾千人。本身警察工作比較忙,站內維護都是業余時間,時任站長是“技術男”,對怎么“搞氣氛”不精通。
和現在微信公眾號保持日活度一樣,人氣旺的論壇,帖子的更新、版主的管理和及時回復都很重要。
大多上來發帖的都是基層民警,當年和現在大數據時代不一樣,各地信息無法共享,比如A地發生一起盜竊案,據線索,小偷可能跑到B地了,要請B地這邊的同行協查。
“天下刑警是一家”,隋永輝當時在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刑偵大隊,杭州警方信息技術開發早,他就幫同行研判分析線索,回帖快了多了,活躍度上來了,人氣也旺了,到2014年底,上升到1萬多人,隋永輝被推薦成了副站長。
2014年年底,“啟東警務”開年會,央視《等著我》欄目負責人趕來參加。當時,《等著我》節目上線不到一年,負責人特別慕名來見“二哥”隋永輝。
隋永輝參加《等著我》節目
和節目合作的全國尋親公益組織“寶貝回家”提供了大量來自五湖四海的尋親求助信息,要尋人,少不了各地公安民警的支持?!罢业健纭?,就相當于找到了幾萬個民警”,有人告訴節目組。
一開始,隋永輝婉拒了,“我對尋親沒半點接觸,不懂”。
在看了節目組發來的幾期節目視頻,隋永輝這個山東大漢也掉眼淚了,他答應試試看。
他是“既然答應就要全力做好”的性格,他提出來要把制度先立起來,各方經過溝通,讓隋永輝來做牽頭聯絡員,“尋人總司令”由此叫開。
要是再等等,該多好!多年的思念,再見卻是陰陽相隔,這樣的遺憾,不時會出現
尋親背后總是或多或少承載著痛苦,有時候,尋親像一道解答題,尋親者的解答過程,更是一種自我療傷。
2015年4月,隋永輝參加《等著我》節目錄制,親眼見證了一場闊別45年的團圓,也是他第一個參與的尋親案例。
榮女士父母年輕合影,圖來自《等著我》節目
臺灣榮女士想找45年前不辭而別的父親,父親走時,她還尚在媽媽的肚子里。
這是她多年的一個心結,“您不說一句話,就拋下了我們,媽媽跟我在臺灣等了您45年,是什么原因讓您這么狠心呢?我真的很希望能夠有機會見您一面!”
很多年,母女倆默契地不提起父親。榮女士聽姨姥姥說過父親的情況:父親榮某某,1930年出生于江蘇無錫,1949年去臺灣后,成了醫生。1970年,和她母親認識后結婚。但就在她母親懷孕八個月的一天,父親突然不見了,托人帶話來說自己回大陸探親了。
1995年,榮女士20歲,她到上海第一次尋親,在上海圖書館找到榮氏家族的族譜,在族譜上翻到了爸爸的名字,但也沒更多線索。
茫茫人海,父親在哪里,過得怎么樣,是否還記得她們母女,他又是否成家?疑問一直盤踞在榮女士心里。2015年,她帶母親找到《等著我》欄目組,此時,榮女士也做了媽媽。有了孩子后,她慢慢嘗試理解父親:也許當年爸爸那么選擇,有著他的苦衷,當年父親的出走是為了回家看看自己年邁的老母親。
榮女士參加《等著我》節目現場,圖來自《等著我》節目
但這次尋找的結果是,榮女士的父親在1979年已經因病過世了,當母女倆在現場聽到這個消息,擁抱著哭泣,多年等待的委屈,化成不斷流下的眼淚。
不過,在隋永輝和許多志愿者的努力查找下,找到了榮女士父親的墓,找到了榮家親戚。當年,榮女士父親千辛萬苦從日本轉道回大陸就想再見老母親一眼,但到了老家才知道母親早在1963年去世了。當時信息交流不便,老家的人也不知他在臺灣哪里,根本無從告知。他回老家后,當時的情況,他也無法再回臺灣,就留在老家,一直未娶,直到去世。
“爸,我終于有機會在你面前喊你一聲‘爸’!” 母女倆后來去祭拜,女兒跪在父親墓前。
榮女士來到父親墳前祭拜,圖來自《等著我》節目
要是再等等,該多好!多年的思念,再見卻是陰陽相隔,這樣的遺憾,不時會出現在隋永輝的尋親過程中。
今年3月,江蘇徐州新沂一對姓劉的兄弟來找隋永輝,他們想找失蹤10年的媽媽。
2012年8月的一天,他們的媽媽離家后再也沒回來。
在他們記憶里,母親常往外跑,父親總是不停地出去找。有次,找回來后沒多久,小兒子發燒了,“母親覺得是自己害了弟弟”,大哥劉江華告訴隋永輝,媽媽可能聽信了迷信說法,認為自己在家的話,大人小孩都會得病,只有自己走了孩子們就能活下來,可能就是因為有了這個念頭,媽媽不停往外跑,父親又不斷去把她找回來。
這次媽媽不見時,劉江華已成年了。爸爸騎著輛自行車,他騎著輛三輪車,父子倆一起騎車出門找。把母親的照片打印出來做成尋人海報一路打聽,聽到消息,他們就趕過去,因為住旅館要花錢,為了省錢,父子倆把被子放在三輪車上,晚上就在三輪車上將就一晚。
劉江華找母親時騎的三輪車
找了兩年,父親跟大兒子說這樣下去不行,家里還有你弟弟要養活,父子倆才回去。
一年半前,父親去世,料理好后事,兄弟倆再次出發,騎著電動三輪車,尋人啟事牌圍在車兩邊,除了徐州本地,還去過山東、河南等省市……
今年三月的一天,劉家兄弟倆在網上刷到一條視頻,是一位山東臨沂尋親者感謝隋永輝的視頻,他尋找離家出走多年的爸爸,隋永輝在上海幫他找到了,劉家兄弟倆慕名而來。
兄弟倆的母親姓張,離家時53歲,十年過去,人的面貌會發生很多變化。經過比對,隋永輝發現在湖北孝感市救助站有位叫“孝救蘭”的救助對象和兄弟倆的媽媽很相似,但她已經在5年前去世了。
從徐州新沂到孝感,700多公里的路,一個沒錢又從沒出過遠門的農村婦女怎么會去那么遠的地方?隋永輝不放心,聯系當地救助站詢問“孝救蘭”當年進站時的體檢記錄和病歷。救助站回復他,“孝救蘭”病歷上寫著:頸前區有6厘米長的手術疤痕。
他把“孝救蘭”的檔案照片發給兄弟倆看?!笆俏覌寢?!”兄弟倆說。
“你媽媽是不是有手術疤痕?”隋永輝問。
“我媽媽做過甲狀腺手術,是有疤的”,聽到這,隋永輝基本上可以確認了。
“你們要做好最壞的準備”,隋永輝有點不忍心,“她已經在2017年去世了?!?/p>
“有沒有她的骨灰?”兄弟倆不肯放棄。
按民間習俗,夫妻倆死后要合葬在一起,兄弟倆安葬父親后,雙人墓穴還有一處是空的。
幸好,當地救助站一直細心地保存著他們母親的骨灰。
劉家兄弟捧出失散母親的骨灰盒
2016年11月25日深夜,“孝救蘭”流落在孝感街頭,被當地警方發現后送到救助站。她身上也沒什么身份證明,也無法說清楚自己的姓名和家庭情況。
通過觀察,救助站人員發現她精神有問題,送她去醫院治療,還聯系公安部門采集DNA,登報為她尋親,但一直無果。
2017年2月,老人被安置到孝感市社會福利和醫療康復中心,給她取名“孝救蘭”,辦了落戶,享受特困保障待遇,老人在那度過了最后時光。2017年7月27日,老人因心力衰竭去世。她的骨灰被存放在孝感市殯儀館5年了。
今年8月16日,兄弟倆開車十多個小時趕到孝感。
殯儀館里一排排柜子,打開最底一層第二格,大兒子小心翼翼地捧出骨灰盒,小兒子手里握著的紅布張開,把骨灰盒裹住,大兒子抱著骨灰盒,小兒子撐著傘慢慢走出來,“媽媽,回家了……”
劉家兄弟歷經千辛終于找到了媽媽
愛的牽絆,我們注定無法逃脫
不是所有的久別重逢,都會有擁抱。
隋永輝尋親的案例中,有不少是父母尋找離家出走多年的子女。因為離家出走,是一種主動的不辭而別。這樣的方式,家人無法理解,旁人則認為是一種逃避,一種對現實的逃避和不負責任。
隋永輝起先也無法理解。
隋永輝與前來求助的群眾交流
一對江蘇夫婦的大兒子,是從農村里走出來的名校高材生,是全家的希望和寄托,為了培養他讀書,種田為生的父母傾盡所有、掏心掏肺,甚至為了保證大兒子的學費,而犧牲了小兒子轉城鎮戶口的機會。
但9年前的一天,大兒子消失了,外公臨終前也無法瞑目一直喊著外孫的小名。
9年后,親人重逢,媽媽抱著他泣不成聲,而他像木頭似地站著,拍拍媽媽讓她不要哭,“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哭,自始至終很平靜地講話”,這一幕,曾讓隋永輝無法理解,和很多人一樣,隋永輝當時覺得他過于冷漠了。
“因為面子,他需要一個臺階”,后來,這樣的案例經手多了,隋永輝理解了那個大兒子行為的背后,“他其實想回家的,他內心希望有人來找到他,這樣他就可以有理由回家了?!?/p>
去年7月5日,隋永輝尋人工作室接到上海樓阿姨的求助電話,樓阿姨是嵊州人,現在上海生活,想找失聯十年之久的兒子。
樓阿姨說,兒子小鄭原來在杭州做裝潢設計,還談了個女朋友,當年兩人已經談婚論嫁了,小鄭跟家里要資助做結婚準備,后來兩人吹了,小鄭受到了打擊,不太愿意和家里人聯系,直到有一天,他們發現兒子的手機號再也打不通了。
隋永輝和工作室同事經過調查發現小鄭其實還在杭州,常出現在百腦匯一帶,翠苑派出所民警在那“巧遇”小鄭,把他先接到派出所,樓阿姨聽說,馬上坐車往杭州趕。
誰能想到,小鄭其實回家過。他說,2014年7月,自己回了趟老家,就站在家門口邊上,靜靜站著,看著父親整整3個小時,但他沒勇氣再往前一步;他還去過上海,找到媽媽住的地方,在外面坐了一夜……
這些年,他一直在杭州打零工,沒錢的時候,他露宿街頭,在橋洞、公園打發一個個或炎熱或寒冷的夜晚……
前述來送錦旗的方大伯兒子小方,2009年,他27歲,跟家里人說要去外地,這一走便杳無音訊。
方大伯夫婦倆就這么一個兒子,找兒子要好的朋友打聽都說不知道,夫妻倆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也不懂上網發帖求助。今年8月,外甥媳婦刷到樓阿姨找到兒子的新聞,告訴方大伯可以找找隋永輝。
隋永輝查詢發現,小方在廣西北海。他聯系到小方所住地方的轄區民警,“我前幾天剛去找過他”,轄區民警在電話里說,小方現在當地一家酒店做經理。
方大伯連夜從嵊州往北海趕,到北海,在派出所見到了兒子,父親激動地老淚縱橫,兒子倒還平靜?!澳阋灰フ硇欣罨厝ィ俊泵窬瘑栃》?,“不用了,都不要了”。
方大伯和兒子來給隋永輝送錦旗(楊麗攝)
送錦旗的那天,方家父子各自坐在隋永輝辦公室長沙發一側,不是很親密的父子關系,但老人看著兒子,笑容一直掛在臉上。小方說當年出走也是想賺錢,他不想當個工人,沒想到被朋友拉去做傳銷,到了那,他發現不對,就退出了。
剛開始,想找份工作穩定下來再說,但并不容易,打零工的錢,一個人剛夠花,他不想這么狼狽地回家,“想等混得好一些再回去”。
小方也曾回過老家去辦二代證,但因還要其他手續,他又不想家人知道,就又離開了。
“為什么不回家呢?”正在現場采訪的我問他。
“有時候覺得一個人在外面也蠻好”,小方說,一個人習慣了,覺得很自由。
“離家出走的人,他們不是不愿意回家,他們心里往往有兩個聲音,一個聲音說回家吧,一個聲音說,現在這樣也挺好。”這些年的尋親中,隋永輝試著去讀懂這些不辭而別的年輕人的內心,他試著理解他們。理解了他們,才能更好地勸慰那些苦苦思念的父母。
很多父母和孩子,都不會表達自己的情感,有時,不辭而別,是逃避家庭的緊張氛圍,是夢想無法實現后的無法面對,是對回家后將要面臨責備的恐懼。
但愛的牽絆,我們注定無法逃脫。“親人只有一次的緣分”,梁繼璋給兒子寫的信里說:“無論這輩子我和你會相處多久,都請好好珍惜共聚的時光。下輩子,無論愛與不愛,都不會再見。 ”
所以,每次回歸,隋永輝會對他們說:回來了,一起重新開始。
隋永輝被評為第十五屆杭州道德模范(平民英雄)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這樣人生終極的思考,在他們年幼的心里展開
得不到的永遠在盼望。
這種盼望在那些從小被迫和父母分離,被送養、遺棄的孩子心里扎根發芽,伴隨他們很長的人生之路。
我是誰?我從哪里來?這樣人生終極的思考,在他們年幼的心里展開。當他們從養父母那知道或從身邊的閑言碎語里明白自己不是親生后,他們用人生剩余的時間來尋找答案。
今年1月24日,隋永輝親自主持一次團圓現場。
“媽!爸!”,門一推開,48歲的老馮三步并兩步,撲通跪倒在父母面前。媽媽抱著兒子痛哭的眼淚中充滿了悔意。
老馮與母親相認現場
48年前,嘉興海寧丁家夫婦倆生下一對雙胞胎,但雙胞胎的出生,并沒有讓丁家快樂,2年前,他們已經有了個大兒子。
一開始,夫妻倆打算再撐撐,每天早出晚歸,一刻不敢停歇,但現狀沒法讓這對夫妻喘氣,三個嗷嗷待哺的孩子、還有兩個老人,一家七口人生活的重擔結結實實壓到種田為生的丁老伯身上,最后沒辦法決定送走了雙胞胎的哥哥,當時他才3個月大……
后來,夫妻倆也曾去找中間人打聽兒子的消息,可中間人已經患了老年癡呆,記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老人時常念起二兒子,“他在哪里,人過得好不好?”去年12月初,隋永輝接到求助后,經過比對發現山東臨沂的老馮和丁家小兒子丁某相貌上高度相似。經過DNA比對,確認老馮就是丁家失散48年的二兒子。
老馮的養父母過世后,伯父告訴他的身世,“你是你爸媽從嘉興抱來的”,老馮一度以為自己是被人拋棄的,不想主動去找父母,當民警來找他告訴他真相,才漸漸釋然。
隋永輝為尋親者提取尋親樣本
不是所有的尋找,都會水落石出。
對那些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孩子來說,他們想知道自己從哪里來,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那種執著,是從小沒有經歷過與親人離散的人,無法理解的。
51歲的陳遠,是隋永輝和我都認識的一個尋親者,是他接待過的尋親者中最執著最迫切的一個。
2007年,陳遠來杭州尋親,15年來,他一直在尋找著親生父母。陳遠從初中起,陸陸續續的,從養父母那了解到與自己身世相關的零碎信息:
1970年4月4日,他出生在省婦保醫院,親生母親隨后離開,一個山東籍的醫護人員收養了他,給他取名“魯東”,但因為醫護人員已經有兩個孩子,給“魯東”報戶口時沒有通過,醫護人員又把他送回了醫院,當時一個姓符的醫生做了中間人,一對浦江夫婦收養了他,成了陳某的養父母。五年后,這對夫婦迎來了自己的孩子,成了陳遠的弟弟。
2019年“六·一”,他趕來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都市快報社聯合舉辦的首屆大型公益尋親活動現場,和隋永輝說了自己的情況,隋永輝根據他提供的信息,查了后沒有發現相似人員。
隋永輝在公益尋親活動現場
2021年,第二屆公益尋親活動,他又來了,臺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大隊長李達幫他再次做了DNA鑒定,發現陳遠與杭州余杭區一戶姓方的老伯有親緣關系,但找到方老伯及其他兄弟的后代,一一排除了,甚至李達趕到杭州一起找到方家家譜,也沒有線索……“我現在51歲了,我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很想知道自己來自哪里,為什么原因我的母親會撇下我,我想她一定是有難處吧”,陳遠說。如果親生父母在世的話,有八九十歲了,他怕自己來不及看到他們最后一面了。
陳遠
陳遠兒時和養母的合影
隋永輝能體會這種緊迫感,無論作為幫助尋親的他,還是尋親者本人,在尋親路上,希望一次失望一次,失望中又生出新的希望……有一天,花開月明。
在《七劍下天山》中,傅青主,是第一代劍主,劍法高手,是七劍中的智囊,也是精神領袖
隋永輝,性子很直,面孔瘦削,骨子里透著山東人的豪邁,帶著軍人氣質。
他是個退伍老兵。
1997年,隋永輝被分配到杭州中村某部隊。2006年,從軍16年的隋永輝退伍轉業,成了杭州市公安局西湖分局刑偵大隊一名刑警,這年他35歲。
當時,他在街面打擊中隊,專攻“兩搶(搶奪、搶劫)一盜”的案子。刑警有個好處,因為辦案需要可以穿便服,也許穿慣了綠色軍服,他到刑偵大隊后,特別喜歡穿紅色衣服,他買的短袖長袖外套都是紅的,因為實在太挑眼,被人叫做“紅衣刑警”。
從軍人到刑警,跨界蠻大,刑偵業務要求高,對人到中年、半路出家的隋永輝來說,并不容易,不過,他愛動腦。
當年,杭州街面,飛車搶奪案時有發生。當時,大家還都習慣現金支付,有的人還喜歡戴著粗粗的金項鏈,成了“飛車黨”下手的好目標。
“飛車黨”往往團伙作案、流竄性犯罪,他們騎著摩托車一路開來,一路作案,每到一個地方,一般呆上幾天,再轉戰下一個地方。
2007年11月16日到19日,西湖轄區內發生10多起騎著摩托車搶奪金項鏈案件。受害人有一早出門買菜的大媽,也有傍晚下班走路、騎電動車的人。
隋永輝和同事們在各個案發路段、路口守著,尋找可疑摩托車。一次,民警在一個路口蹲守,另一個路口發生搶奪案,民警開警車追過去,“飛車黨”為了迅速逃離還練過摩托駕駛技巧,一個90度直角轉彎,往小巷一鉆。巷子小,警車開不進去,嫌疑人就這樣跑了。
從逃竄方向,警方圈定了排查范圍,那會兒,三墩、申花路板塊一帶還在興建中,隋永輝和同事負責沿街排查。
一個路邊停車的地方,有輛摩托車。上世紀90年代開始,杭州主城區就禁止摩托車了,在城區開摩托車的人幾乎絕跡。可以斷定,這輛摩托車是作案車。
隋永輝和同事蹲守,從白天守到晚上,一直沒人來取,隋永輝特意把摩托車前后輪胎的氣門芯給拔了。
隋永輝和同事在辦案中
到次日清早,有個小伙遠遠地走過來,一腳跨上摩托,卻發現輪胎漏氣,下來推著走。這時,隋永輝和同事出現了。
小伙子承認了前幾天的案子都是他們做的,他作案后就在邊上網吧玩了個通宵。隨后,隋永輝和戰友們又接連把其余同伙全部抓獲。這個7人團伙,開著摩托車到杭州流竄作案,被抓時,已在杭州各區作案20多起,搶奪了價值幾萬元的金項鏈等財物。他們說,再過一天就打算離開杭州,沒想到被抓了。
因為隋永輝點子多,2017年,他成了西湖警方“七劍”團隊的頭把劍——傅青主。
當時,西湖警方從全局幾百名民警中遴選出了7個民警,組了個大數據服務實戰應用研究小組。
之所以封“七劍”,一是受梁羽生武俠小說《七劍下天山》啟發,二是當年選出來的7個民警,每個人都有各自特點,有的是基層派出所的副所長,有的是情報中心的信息員,還有的是刑偵大隊負責現場勘查的技術員。7人中,隋永輝年齡最大,當時46歲,年齡最小的29歲。
在《七劍下天山》中,傅青主,是第一代劍主,劍法高手,是七劍中的智囊,也是精神領袖。
隋永輝獲“2019中華慈孝人物”
“傅青主”這個稱謂,對點子多的隋永輝來說,恰如其分。
當時,警務工作已進入大數據時代,對警方來說,意味著轉變以往辦案觀念和模式,把各種數據用好、用到刀刃上,把警務機制從被動變為主動打擊,警務模式從被動應對到主動防控。
“七劍”每周一次頭腦風暴,對各類犯罪作案特點和規律進行梳理,建立數據模型,通過數據分析,西湖警方主動發現線索,破了不少案件。七劍團成立不久,同年3月,通過分析,發現轄區有三個涉嫌網絡平臺詐騙公司,西湖警方抓獲嫌疑人149人。
如今,“傅青主”成了“永輝工作室”負責人,尋人,是他的主業也是他的目標:到2024年,他希望幫助1萬戶家庭團圓—— “萬家團圓”。
個人名片:
注:文中圖片除標注外,均由作者提供。
作者 :楊麗
排版 :細辛
編輯 :胡冰
【近期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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