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上海博物館,一男子正在倉庫里清理舊的字畫,忽然發(fā)現(xiàn)廢紙簍里有個凸起的紙團,展開一看,上面隱約可見“晉王羲之上虞帖”幾個字,男子大吃一驚:這不是書圣王羲之的作品嗎?
01.廢紙簍發(fā)現(xiàn)王羲之書法帖
男子叫萬育仁,是上海博物館文物清理小組的成員之一。那天下班后,他被領(lǐng)導(dǎo)留下,讓他順手清理一下博物館的倉庫。
在工作的過程中,萬育仁一晃眼,在廢紙簍中看到了一個黑黃色紙團,安安分分地躺在一堆廢紙當(dāng)中。
萬育仁撿起展開一看,發(fā)現(xiàn)是一幅書法帖,紙本破舊不堪,裂痕累累,落款處隱約可見“晉王羲之上虞帖”幾個字。
“這不是書圣的《上虞帖》嗎?”萬育仁先是一驚,后又啞然失笑,他意識到,這又是一幅贗品。
原來,《上虞帖》是東晉著名書法家王羲之創(chuàng)作的一幅草書書法作品。王羲之的書法造詣極高,留下“入木三分”、“書成換鵝”等典故,被后人譽為“書圣”。可惜的是,這位書法集大成者,其作品真跡無存,傳世者均為后人摹本。作為文物工作者,萬育仁不知看過多少《上虞帖》,可無一例外,皆為贗品。
萬育仁搖了搖頭,正要將書法帖扔回廢紙簍,可當(dāng)他看清楚內(nèi)容時,眉頭又皺了起來。這幅書法帖通篇氣息連貫,章法氣韻流暢,讓人賞心悅目,比他往常所見的臨摹贗品好太多了!
“難道是真跡?”萬育仁心中泛起了異樣的感覺,若這幅書法帖是真跡,那可是個了不起的發(fā)現(xiàn)!萬育仁歡天喜地將帖子平整好,打算第二天拿給專家鑒定。
02.真假難辨
第二天一大早,萬育仁找到博物館的專家?guī)兔﹁b定,萬萬沒想到,專家只瞄了一眼,就搖頭道:“這是三年前收上來的,我們早就鑒定為贗品,丟了吧。”
萬育仁接過書法帖,不好意思地?fù)狭藫夏X袋,致謝后便離開了。不過,他實在是舍不得丟掉這么好的書法作品,反而將其收藏在家中,一有空就拿出來臨摹。
有一天,萬育仁閑來無事,又拿出那幅“贗品”書法帖,來到院子臨摹。
那天風(fēng)和日麗,陽光正好,一縷縷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在了書法帖上,溫暖而又美好。
就在此時,萬育仁突然怔住了。
原來,在陽光的照耀下,萬育仁突然發(fā)現(xiàn),這幅書法帖的卷端有宋徽宗金書“晉王羲之‘上虞帖’”的絹簽,而在絹簽的下角,還有“政和”、“宣和”和朱文雙龍圓形騎縫印!
萬育仁心中大震,這不是“宣和裝”嗎?所謂宣和裝,是指宋徽宗趙佶對書畫舊藏進行重新裝裱時,會親自題寫標(biāo)簽和鈐印。
暈乎乎的萬育仁連忙湊近仔細觀察,果不其然,這幾枚鈴印是宋徽宗留下的無疑!
可是,宋徽宗本身就是書法大家,按理來說,他絕對能區(qū)分出這幅作品是不是贗品,如果是贗品,為何會在上面題字、鈐印?難道,這并非贗品,而是王羲之的真跡?
但問題是,多名專家都鑒定為贗品,總不至于都看走眼了吧?萬育仁不禁自我懷疑起來……
03.文物之精英、藝苑之瑰寶
時間來到1975年,文物學(xué)家沈之瑜再次擔(dān)任上海博物館館長一職。沈之瑜與萬育仁雖為上下級關(guān)系,但彼此尊重,堪稱老朋友。于是,萬育仁抱著試一下的心態(tài),帶著書法帖找到沈之瑜,闡述了自己的觀點,并請他辨別真?zhèn)巍?/strong>
沈館長看過后,雖然難以辨別真?zhèn)危浅UJ(rèn)同萬育仁的觀點,當(dāng)即帶著此帖,找到了書法鑒定大師謝稚柳老先生。
當(dāng)《上虞帖》放在謝稚柳的桌子上時,謝老頓時眼睛一亮,半晌,他興奮地表示,此帖即便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也絕對是摹本中的上乘之作,大概率是唐摹本,當(dāng)務(wù)之急,是辨別此帖是何年所作!
接著,謝老又指著書法帖上的黑斑說:“此處不留印跡,卻有兩處黑斑,或許是黑斑淹沒了印鑒。”
巧合的是,當(dāng)時上海博物館剛引進了軟x光機不久,于是,幾人連忙將《上虞帖》拿去實驗室,經(jīng)軟X光透拍,黑斑處竟然顯現(xiàn)出南唐內(nèi)府的收藏印“內(nèi)合同印”朱印和“集賢院御書印”墨印!
謝老結(jié)合已有資料和書法帖上的鈐印,斷定道:“此《上虞帖》為唐摹本,羲之墨跡久絕于世,唯此唐摹就足為文物之精英、藝苑之瑰寶了!老萬功不可沒啊!”
后來,為了修復(fù)《上虞帖》,沈館長特地請來上海國寶級古畫裱畫大師嚴(yán)桂榮,研討修復(fù)方案。考慮《上虞帖》受損嚴(yán)重,普通修復(fù)方法可能會留有痕跡,為此,嚴(yán)大師大膽采用古老的文物修復(fù)方式“火燒法”,終于讓這幅飽經(jīng)歲月摧殘、大小破洞多達十八個的書法帖修復(fù)成功,重新煥發(fā)璀璨的光芒。
04.《上虞貼》原來是請假條
《上虞帖》帖縱23.5厘米,橫26 厘米,7行共58字。內(nèi)容為:“得書知問。吾夜來腹痛,不堪見卿,甚恨!想行復(fù)來。修齡來經(jīng)日,今在上虞,月未當(dāng)去。重熙旦便西,與別,不可言。不知安所在。未審時意云何,甚令人耿耿”。
帖中的“修齡”,是王羲之弟弟王胡之的字;“重熙”,是王羲之的妻弟郗曇的字;“安”,則是王羲之在《蘭亭序》中曾提及的晉太傅謝安。文中“未審時意云何”,是指時王胡之要接受新的任命,郗曇也將接受新的任務(wù),大家都想聽聽謝安的意見。專家根據(jù)王胡之和郗曇任命時間推斷,原稿應(yīng)該作于公元356年。
帖子的大意是說,收到你的來信,我本想出門,誰知晚上突然肚子疼,不能如約而至,好氣呀!修齡來了有幾天了,現(xiàn)在在上虞,月底就會走。重熙明天就會西去,想到要分離,我難過得無法言語。不知道謝安現(xiàn)在在何處,也沒聽到他的意見,真讓人擔(dān)心啊!”
很顯然,此帖是王羲之無法赴約,所書的“請假條”。正因如此,《上虞帖》也被戲稱為《夜來腹痛帖》。
《上虞帖》創(chuàng)作于公元356年,比王羲之有著“天下第一行書”美稱的《蘭亭序》還晚3年。也就是說,這幅作品同樣是王羲之晚年所作。晚年的王羲之,書法爐火純青,已然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這幅草書書法作品,與“章草”相比,筆畫中隸意漸失,字體間連貫流暢,隨意灑脫,且結(jié)構(gòu)上強調(diào)開合變化,收放自如,可謂精妙絕倫。
05.結(jié)語
誠然,《上虞帖》的文學(xué)價值不值一提,此帖還是摹本,但此帖草法深得王羲之個中三味,忠實地再現(xiàn)了原作的精神。此外,此帖還留下“宣和七璽”中的六枚璽印,以及宋徽宗的親筆御書,明人詹景風(fēng)更是將其著錄于《東圖玄覽》,稱這幅作品為“唐摹之絕精者”。顯然,此帖雖然不是王羲之的真跡,仍足以稱得上是一幅不可多得的書法精品。
《上虞帖》曾先后被南唐李煜、北宋宋徽宗兩個書名書法皇帝收藏,留下多枚鈐印。到了明朝,此帖一度為晉王府收藏,之后又落到晚明著名的收藏家韓逢禧手中,清末時期,此帖輾轉(zhuǎn)到了收藏家程定夷手里。1969年10月,此帖才移交到上海博物館,險些被遺棄。
《上虞帖》的發(fā)現(xiàn),多虧了萬育仁、沈之瑜、嚴(yán)桂榮和謝稚柳等文物工作者,正是他們嚴(yán)謹(jǐn)?shù)膽B(tài)度和強烈的使命感,才使得這件珍寶免遭遺棄,為我們留下這一份寶貴的財富。現(xiàn)如今,這幅從“垃圾桶”撿來的《上虞帖》,珍藏在上海博物館,是該館的鎮(zhèn)館之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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