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映《從感覺開始》
存在(Sein)同存在者(das Seiende)有別。在是最高的普遍性,一切在者都存在。但在不是族類上的普遍性,因為族類是用以區(qū)分在者的,所以,從族類上說,無所不包的普遍性沒有意義。在又是不可定義的,無論我們用什么東西來定義在,都會把在弄成了在者,最后,在是不言自明的:存在就是存在,無法證明亦無須證明。但康德曾說:哲學家的事業(yè)正在追究所謂自明的東西。
但如何追究在呢:在不是一種特殊的在者,不是在者的抽象共性(族類上的普遍性),也不是在者的一部分或?qū)傩浴K远x法,歸納法,演繹法,都不中用。我們簡直不可能離開在者談在,那就得找出這樣一種在者來:對它來說,存在本身是首要的,至于作為什么東西(即作為何種在者)來存在則是次要的。人,就是這種在者。人不同于其它在者,因為人在他的存在中同存在本身打交道。只要人在著,他就對他的在有所作為,無論有意還是無意;他就對在有所領悟,無論明確還是含混。如果人同他的在不發(fā)生關系,人就不在了。唯因人對自己的在有所領悟,有所作為,人才在,人才“是”人。人的這種在稱為生存(Existenz)。過問自己的在是人的特點,追究在就必須從人著手。
如何了解人?當然要就人的基本情況來了解人。人的基本情況就是——人生在世(In-der-Welt-Sein)。人同世界不能一刻分離,離開世界就談不上人生。因此,人生在世指的就不是把一個獨立于世界的人放進一個世界容器中去。人生在世指的是人同世界渾然一體的情狀。在世就是煩忙著同形形色色的在者打交道。人消融到一團煩忙之中,寓于他所煩忙的在者,隨所遇而安身,安身于“外”就是住在自己的家。人并不在他所煩忙的事情之外生存,人就是他所從事的事業(yè)。
傳統(tǒng)認識論獨獨見不到這種渾然天成的生存狀態(tài),結果提出了“主體如何能認識客體”這樣的蠢問題來。這個問題暗中仍然先行設定了一個可以脫離世界而獨存的主體。然而,存在的天然境界無分主客。首先是活動。活動中就有所體察。待把所體察的東西當作靜觀認識的對象來作一番分析歸納,這才談得上各有族類、界限分明的物體。人成了一個物體,人外面還有種種物體。于是,生存被擊碎成主體、客體等殘肢斷片,而認識卻無能把它們重組為生命。結果反來問“主體能否超越自身去認識客體”,“主客體是否能夠溝通”,甚至“外部世界是否存在。”先就把存在(認識活動只是存在的方式之一)局限在一部分物體即主體中,存在自然達不到客體了。但由生而在世的人來提這些問題,這些問題就毫無意義。我們在煩忙活動中與之親交的世界才是真的世界,知識所描繪的世界則是智性化了的世界殘骸。人不在“主體”中,而在世界中,在他所從事的事情中,人于何處對自己的在有所作為,有所領悟,他就于何處實際生存。為了避免把人誤解為一個主體物,宜把人稱作“存在于此”,或“此在”(das Dasein)。
人作為此在不是孤立的主體,人溶浸于世界和他人此中。同樣,他人也不是一個個孤立的主體。人都是此在。而就人溶浸于他人的情況來看,此在總是共同此在(Mitdasein)。在世總是共同在世。即使你避居林泉,總還是一種在世,你的在依舊由共同在世規(guī)定著。共同在世并非指很多孤立的主體物連陳并列,遺世獨立也不是指無人在側(cè)。共同在世提供了特立獨行的背景和可能。大隱可隱金門;在很多人中獨在說的是他人以冷漠的姿態(tài)共同在世。“在人群和喧囂中隨世沉浮,到處是不可共憂的、榮華的奴仆,這才是孤獨!”(拜倫語)
實際上,人生所在的日常世界就是這種炎涼世態(tài)。在日常生活中,此在總得煩神與他人打交道。人們無情競爭,意欲制勝,結果都要被他人統(tǒng)制——被公眾的好惡統(tǒng)制。“一般人”(das man)實施著他的真正獨裁。“一般人”如何作,如何說,如何喜怒,此在就如何作,如何說,如何喜怒。每個人的責任都被卸除了,卻沒有哪個“一般人”出面負責,因為人人都是一般人,人人都要一般齊。
這個“一般齊”看守著任何擠上前來的例外。一切優(yōu)越狀態(tài)都被不聲不響地壓住,草創(chuàng)的思淹沒在人云亦云之中,貪新鶩奇取代了特立獨行的首創(chuàng)精神,不知慎重決定自己的行止,只一味對事變的可能性模棱揣度——這些東西組成了此在的日常生存模式:沉淪。
沉淪并不是一種墮落。從沒有一個純潔的人格墮入塵環(huán)那回事。人總沉淪著。人的日常存在寓于日常世界,從日常世界來領悟自己。但領悟自己并非是對一個固定空間中的現(xiàn)成事物的認識。人首先在現(xiàn)身于世之際領悟自己。人活著,雖然人們不知為什么。此在在,而且不得不在,這一現(xiàn)象首先在情緒中開展出來。
情緒是基本的生存狀態(tài)之一。哲學卻一向輕視情緒。雖然人生在世總帶著情緒,甚至靜觀認識也帶著情緒。雖然情緒比認識更早地領悟著存在。情緒是此在的現(xiàn)身:不知從何處來,往何處去,此在已經(jīng)在此。至于對情緒的反省認識,則不過浮在存在物的表面上打轉(zhuǎn),達不到情緒的混沌處,達不到存在的深處。
情緒令此在現(xiàn)身,把此在已經(jīng)在此這一實際情況突出出來。只要人存在著,就不得不把“已經(jīng)在此”這一實際承擔起來,無論他是怨天尤人,隨波逐浪,抑或是肩負著命運,敢作敢為。存在哲學把這種無可逃避的生存實際稱為被拋狀態(tài)(die Geworfenheit)。人并不創(chuàng)造存在,人是被拋入存在的;人由于領悟其存在而得以存在,人看護著他的存在。
最根本的情緒是畏,因為畏從根本上公開了人的被拋狀態(tài)。畏不同于怕,怕總是怕具體的壞事,而畏之所畏者卻不是任何在者。其實,當畏來臨,一切在者都變得無足輕重,只還剩下一片空無。無由而畏,無所為畏,去迷轉(zhuǎn)悟,終悟“萬有畢竟空寂”。一旦登達此無何有之鄉(xiāng),便聆取人生在世的真諦了。
懦怯的世人怕直面空無,唯大勇者能畏。此在日常沉淪著,他作工,談情,聚鬧,跑到天涯海角去游冶。他在逃避:逃避空無,逃到他所煩忙的事物中去,逃到使他煩神的一般人中去。這卻說明,他逃避的東西還始終追迫著他。他到底逃不脫人生之大限——死。
冷月的詩和遠方
身邊的朋友總是和我說,真的好羨慕你們這樣的人。能夠自由自在的享受生活,去經(jīng)歷、去冒險。
可我也總說自由的美好,我還沒感受到。為了詩和遠方,我放棄了生活,去追尋,去尋找。常常緊衣縮食,遭遇失溫,落石,獨行是家常便飯。
但那里有純潔的朝露,那里有已逝的熱土。我總是兩手空空,因為我觸摸過所有。折桂而來,迷情而往。這是獨行者的悲哀和幸福。
經(jīng)得起這孤獨的詩,耐得住這悠長的路,拋的下世俗與紅塵苦樂,才到得了屬于你自己的詩和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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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的哲學之詩▌
這世界的和弦流淌
一曲曲平凡與高尚
一幕幕生存與死亡
大魚飛揚 在天地的光芒中
麥浪聲響 于自由的守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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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的哲學精選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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