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8日,志愿軍180師已經被敵人圍困5-6天,隊伍行軍到鷹峰,以為到了安全區(qū)域,可事實上,這里已經被美軍占領。
很多戰(zhàn)士已經一個星期沒有吃東西了,疲勞和饑餓,讓很多人直接倒地不起,539團1營集合了一些黨員戰(zhàn)士,帶頭向主峰發(fā)起進攻,但效果甚微。
5月27日,60軍給180師下達的最后一道命令是“繼續(xù)組織部隊集中向史倉里方向突圍,軍部已命令179師、181師向史倉里攻擊接應你們。”
而事實上,敵人再度提前占據了史倉里,179師接應未果,如今,隊伍失去了突圍目標,美、韓軍將180師如鐵桶般牢牢困住,為此,180師師長鄭其貴,只得下令分散突圍。
180師參謀樊日華帶著4名偵查員,跟著師長鄭其貴,由于太過疲勞,加之雨天大霧彌漫,一名偵查員突然掉隊,樊日華回去找,返回的時候卻找不到師長了。
樊日華一時沒了主意,就在此時,碰到了師政治部主任吳成德,吳成德并沒有難為樊日華,只是讓他一起走,等回頭見到師長再解釋。
5月29日,隊伍在鷹峰東臺峰碰到敵人,難以突圍,部隊陷入混亂,之所以如此,很大程度上說,是源于饑餓。
古人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不論多么優(yōu)秀部隊,只要一斷糧,戰(zhàn)斗力便會迅速下降,戰(zhàn)士們7-8天沒有吃飯,能走到現在,已經是奇跡。
有的戰(zhàn)士倒地不起,有的戰(zhàn)士精神已經崩潰,開始胡言亂語,在政治部主任吳成德的鼓勵下,能走的戰(zhàn)士再度爬起來,三三兩兩互相攙扶著往前走。
行軍途中,樊日華的隊伍碰到了師工兵連兩個班的戰(zhàn)士,他們奉命到馬坪里炸毀橋梁,在馬坪里兵站他們搞了不少糧食,按照正常邏輯,師工兵連應該將糧食分給饑餓的戰(zhàn)士們,可副連長王貴鎖并沒有這樣做。
工兵連只同意保護政治部主任吳成德,其他人不發(fā)放食物,吳成德苦苦相勸,但對方無動于衷,最終,工兵連只帶走吳成德和一位警衛(wèi)員、一位文化干事,剩下的戰(zhàn)士只能繼續(xù)挨餓。
彭老總曾說過:“一兩天沒有飯吃,再好的作戰(zhàn)計劃都要完蛋。”與此同時,“兵無糧自散”的古語,如今得到了完美詮釋。再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也難以和饑餓對抗,在生命受到饑餓威脅的時候,命令、覺悟、信念都可能被拋之腦后。
吳成德主任的離開,讓隊伍再度一分為三,樊日華跟隨著師直屬機關的十幾個人,繼續(xù)行軍。師直屬機關的同志,大多不是戰(zhàn)斗人員,身體素質較差,很快隊伍就走不動了,在鷹峰西邊的一個山坡停了下來。
此時,突圍并不是第一要務,最要緊的是找到食物。就在大家上山找野菜的時候,碰到了539團排長薛潤七和一個名炊事員,他們身上還帶著不少豆子。
薛潤七慷慨地將豆子分給大家,讓大家好歹吃了一頓飯。當然,這點豆子自然是不夠的,大家只能繼續(xù)尋找食物,此后,隊伍到了一座村莊,碰到了師宣傳科科長安靖榮。
安靖榮參加過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也是我軍的老干部,有了領導,戰(zhàn)士們安心了許多,不過,糧食還是不夠吃。隊伍在當地百姓家找到一些谷子,但由于沒有東西加工,只能連殼一起吃了,腸胃消化不了,再度原狀拉了出來,很多戰(zhàn)士苦不堪言。
如今,加上安靖榮身邊的同志,隊伍增加到了19人。目前,突圍已經很困難,戰(zhàn)士們只能一面搜尋糧食保持體力,一方面盡可能向前線靠攏。
另外,戰(zhàn)士們也期望志司能發(fā)起第六次戰(zhàn)役,如果志愿軍再度打過三八線,他們就有可能獲救。6月上旬到7月之間,隊伍在行軍中和敵人遭遇三次,每次都有戰(zhàn)士傷亡,有的是被敵人擊中,有的是因體力不支被俘,最后,隊伍只剩下7個人。
7月下旬,7人小隊到達了鐵原以南龍集洞附近,這里原來是北朝鮮的轄區(qū),盡管此時還在敵人的控制范圍內,但百姓的覺悟比較高,很多百姓給戰(zhàn)士們送來糧食,暫時解決了7人的吃飯問題。
經過長時間的行軍、作戰(zhàn),戰(zhàn)士們體力很差,要想再度突圍,需要時間恢復,為此7人在叢林中住了40多天,每日輪番站崗,逐漸恢復了體力。
時間拖得越來越長,而第六次戰(zhàn)役還是沒有打響,換言之,繼續(xù)等待下去也毫無意義,為此,安靖榮、樊日華和戰(zhàn)士們商議決定,繼續(xù)向北突圍。
8月下旬,7名戰(zhàn)士踏上歸程,白天隱蔽,晚上行軍,直到隊伍走到了漢灘川,由于是雨季,河水暴漲,江面寬近百米,而且流速很猛,渡江成了擺在7人眼前第一大難題。
7名戰(zhàn)士,只有2人會游泳,直接游泳渡江是不可能了,于是,戰(zhàn)士們想到了木筏,木筏很快就做好了,但由于水流太急,木筏被沖走了。
戰(zhàn)士們急中生智,發(fā)現了地上有不少敵人的電話線,接著,戰(zhàn)士們將電話線擰在一起,做成了一根結實的繩子,下一步,讓一名會游泳的戰(zhàn)士拉著繩子過河,固定好繩子后,戰(zhàn)士們一個一個拉著繩子泅渡。
為了防止繩子被拉斷,一次只過一人,雖說花了2天時間,但7人最終成功渡河。8月朝鮮是農忙時節(jié),很多南朝鮮兵驅趕著農民搶收糧食,7人則躲在松林里不敢露頭,天氣炎熱,即便蚊蟲將戰(zhàn)士咬得滿身是包,大家也不敢妄動。
好在晚上下了一場大雨,不僅趕跑了蚊蟲,也讓敵人暫時離開了田野,戰(zhàn)士們則繼續(xù)趕路,到達了雞冠山,之后則是明月山。
前方槍聲越來密集,便意味著離著敵我接觸線越來越近,只要穿過敵人的防線,才能進入我軍陣地,不過,這就意味著更容易被敵人發(fā)現。
這天,隊伍正在行進,突然聽到了敵人的說話聲,李聯絡員分辨出,這是英語,原來7個人到了美軍的陣地。7人就在敵人的眼皮底下潛伏了下來,待到半夜1點,美軍休息了,隊伍繼續(xù)出發(fā)。
一夜行軍,7人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但看敵人的炮擊方向,應該離著我軍陣地不太遠了。突然,7人看到一個身穿黃色軍裝的戰(zhàn)士,在修筑工事,很可能是我們自己人。
安靖榮科長命排長薛潤七上前搭話,由于薛潤七口吃不清,差點被打死,接著,吳明善主任繼續(xù)上前詢問,當聽到那句“你們幾個人?”的時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3個多月,100多天,7個人終于活著沖了出來,當7人見到47軍的哨兵戰(zhàn)士時,激動地流下了眼淚。9月份,47軍將7人派車送回了180師。
理論上說,7名戰(zhàn)士順利歸隊,很值得慶賀,可到了10月份,一次黨委會議,讓眾人寒了心。10月份,60軍舉行黨委擴大會,追究180師的問題,將失利的主要原因歸咎于干部政治動搖,丟掉戰(zhàn)士,不知為何,安靖榮科長成了負面典型。
安靖榮科長在突圍過程中,一直在鼓勵戰(zhàn)士,指揮戰(zhàn)士進行突圍,他沒有丟掉一個戰(zhàn)士。可是,安靖榮還是背上了“罪名”,他不僅被開除黨籍、軍籍,還被判處5年徒刑。
樊日華等幾個一起突圍的戰(zhàn)士,聽說此事,紛紛為安靖榮科長鳴不平,可由于180師打了敗仗,根本無處申訴。
誠然,180師在突圍中,的確會有一些干部出現了動搖,但這只是很少一部分。事實上,最大的責任還是應由兵團、軍、師等領導來負,63軍、15軍的突然撤退,180師的孤軍深入和第3兵團的失聯,這都是高級將領的責任。
直到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安靖榮科長才得以平反,多年后,安靖榮曾寫信給樊日華,信中有這樣一句話:“雖然母親打錯了孩子,但她畢竟還是母親啊!”(文/九魚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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