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張作霖就任北洋軍政府陸海軍大元帥，成為最高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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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刷短視頻，多次刷到“張作霖敢不敢惹杜月笙”這條內容，隨便一搜，同質化的視頻達幾十條，此外還有不少文章也在講這個問題。

沒想到，這個又老又沒營養的問題，沉渣泛起。

好幾年前，在某平臺的問答板塊，就有人@我回答這個問題，我覺得沒營養且無聊，沒有回答。

后來才知道，這個看起來很沒水平的問題異乎尋常的火，有幾百個作者回答，下面的留言和互動多得嚇人，從熱度和引流的角度而言，這個問題無疑問得很成功。

張作霖和杜月笙，都是民國史上熱度很高的人物，與他們相關的話題經久不衰。而且，這個問題沒什么門檻，懂不懂都可以說上兩句，遇見說“張不敢惹杜”的人，還可以進行碾壓教育，以輕蔑的口吻勸對方少看手機多讀書。

總之，這個問題很能吸引人的眼球，圍觀的人和回答問題的人，都能從中獲得樂趣。

普通人看歷史，不就是圖個樂子嗎？

02

關于上面這個問題，有一個獲贊特別多的答案是這樣說的：

張作霖有個小弟叫張宗昌，張宗昌有個小弟叫盧永祥，盧永祥有個兒子叫盧小嘉。盧小嘉把杜月笙的大哥黃金榮一頓暴打扔進大牢里關起來了，然后杜月笙連求人帶送禮加上一頓跪舔，才把黃金榮救回來。這么說明白了嗎？

結論明白。

張作霖和杜月笙不是一個量級，張的對手是吳佩孚、馮玉祥以及后來的蔣介石，這些都是手握幾十萬雄兵、能決定中國歷史走向的人，而杜只是蔣的夜壺，雙方沒有可比性。

論證過程不太明白。

盧永祥什么時候成張宗昌的小弟了？張作霖都不敢說盧永祥是他的小弟。

從座次就可以看出咖位

1902年，私人保安公司老板張作霖，接受清政府招安當上了副營長，同時期，盧永祥在北洋新軍中當營長。

一個是剛入編的雜牌副職，一個是早就入編了的嫡系正職，孰輕孰重，不言而喻。

1912年，張作霖混成了第27師師長，盧永祥也升任第20師師長。

1916年，張作霖進階奉天督軍，1917年，盧永祥被欽點為淞滬護軍使（直屬中央，管轄松江、上海）。

1919年，張作霖統一東三省，成為北洋軍閥三巨頭之一，盧永祥進步空間有限，這一年他坐上浙江督軍的位子，到了天花板。

軍閥圈子里，非常看重資歷，張作霖勢力雖然超過盧永祥，但雙方關系是平等的。更何況，盧永祥是段祺瑞的人，屬于皖系，不可能認張作霖當大哥。

1922年下半年，為了對抗直系，孫中山、盧永祥、張作霖結成了反直三角同盟。1924年直系首先發難，打垮了盧永祥，張作霖根據盟約對直宣戰，即第二次直奉戰爭。

因直軍將領馮玉祥倒戈，奉軍大敗直系，殺入關內。

張作霖派張宗昌、韓麟春、吳光新率領第一二三軍南下，護送之前已經失勢的盧永祥就任蘇皖宣撫使，幫助盧永祥恢復地盤。三軍由盧永祥節制。

可見，盧永祥不是張宗昌的小弟，反過來，張昌宗在名義上當過盧永祥的小弟。

再說第二點，盧小嘉打過黃金榮嗎？不確定。

關于黃金榮和盧小嘉的沖突，我能找到的最早的資料，是黃金榮的弟子黃振世的口述回憶——《我所知道的黃金榮》（文史資料選輯第84輯）。網上流傳的關于黃金榮的段子，大都來自于這篇回憶。

黃振世在這篇回憶中是這樣寫的：

浙江督軍盧永祥的兒子盧小嘉看中了共舞臺坤角露蘭春，接連幾天到共舞臺看戲捧露蘭春的場。露蘭春早被黃金榮霸占為妾，黃看到盧小嘉所作所為，醋海生波，派他的門徒到共舞臺將盧小嘉打了兩下耳光。

盧遭辱后，向乃父盧永祥哭訴。盧永祥聞言大怒，即命淞滬護軍使何豐林（原盧的部下）設法將黃拘捕，押解至龍華，要置他于死地。

后來因為一些別的原因，何豐林的母親勸兒子放黃一馬，黃金榮才逃過一劫。

這應該是這個故事最原始的版本，后來經過各種添油加醋的演繹，越來越夸張了。

原始版本中，是何豐林把黃金榮整了一頓，盧小嘉只是告狀了，有沒有親自出手暴打黃金榮，不得而知。（如果有相關資料，歡迎補充）

03

對比上面的高贊回答，和我做的這些解釋，顯然回答看起來簡潔明了，雖然有些瑕疵，它更攢勁、更痛快、更符合網絡傳播規律；相反，我做的解釋可能更接近于真實歷史，但又長又啰嗦，很難看得進去。

再舉個例子，關于軍閥，很多作者喜歡搞盤點，諸如北洋二十四上將、民國最厲害的十大軍閥、民國九大軍閥實力排名、民國八大軍閥兵力排行等等。

我相信稍微對軍閥歷史有點了解的人，都不屑于看這些東西，每個軍閥得勢的時間不同，實力對比又是動態變化的，無法做到橫向對比，哪有什么十大九大八大，生拉硬扯搞排名，純屬噱頭。

可說這些有什么用呢，這些文章看起來爽啊。任你怎么說，抵不過一個爽字。

短小、簡單、名氣、痛快，一篇作品符合這四點，極有可能成為爆款。

短小，文章篇幅不能太長，視頻時間不能太長，長了就勸退一半人了。

簡單，內容一看就明了，不需要思考、燒腦，大家追求的是休閑放松。

名氣，人物或事件有名，最好是小學語文課本或中學歷史課本提過的。

痛快，一定要激起情緒，引起共鳴，如霸氣、愛國、心靈雞湯、人生哲理。

網上的爆款歷史文章和小視頻，基本都符合這四點，這是趨勢。

它符合人性，符合廣大受眾的認知水平和情緒狀態，也符合商業規律。

歷史學家楊奎松認為，任何讀起來痛快解氣的歷史書都值得懷疑。

確實值得懷疑，但這不影響這些書、文章、視頻的火爆。

求真，是歷史學家的事。對普通人而言，所了解的歷史真不真實，一點都不重要，符合自己的認知和價值觀，能做茶余飯后的談資，足矣。

想通這一點后，我再看“張作霖敢不敢惹杜月笙”這個問題，似乎順眼多了，甚至越看越覺得它可愛——這才是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文化啊！

作者賺了，讀者爽了，平臺盈利了，也沒有安全風險，皆大歡喜。

這一點，也解開了一個困惑我很久的問題：你講北伐戰爭，怎么能不提中原大戰呢，沒有中原大戰就沒有北伐戰爭。這些留言，有幾百上千人點贊。

需要解釋嗎，不需要，何必破壞這難得的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