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藏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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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石祿生

清明節臨近，福建、廣東等南方省份大雨頻仍，防汛工作進入常態化管理周期。民間諺語有云：“雨打清明前，春雨定頻繁。”雖說春雨貴如油，降水有利于春耕，但防汛工作也是這個春天不可忽視的民生大事。

在這個特殊的時節，煮一杯明前茶，讀匾知過往，觀泱泱歷史長河。今天，我們來關注一個匾額中的歷史人物：倪文蔚。此人是清末最令人感佩的治水能臣。舉筆紀念之，算是跟時下雨季應個景。

這塊【頖璧流輝】匾，倪文蔚題寫于官場生涯中期。“頖璧”，即泮宮，泛指古代高等學府，這里指清代國子監。“流輝”，指光輝閃耀。頖璧流輝意謂贊譽受匾人在國學生中才華出眾。匾文寓意不贅述。

倪文蔚，安徽望江人，清咸豐二年（1852）進士。官至廣西、廣東、河南巡撫、河道總督等。在歷史上，倪文蔚最為人所稱道的，是他的治河、治水功績。后人銘記他的焦點，也多集中于此。

倪文蔚像

倪文蔚早年任荊州知府，突遇特大洪災，一時民間哀鴻遍野。荊州這個地方，自古以來就是洪災重地。如上個世紀1998年的“九八”特大洪災，荊州也是重災區。新中國抗洪救災，人民子弟兵就是抗災的銅墻鐵壁和大靠山。但在古代，荊州人民遭遇洪災，基本只能聽天由命，主政官員也只有束手無策的份兒。

偏偏倪文蔚這個古代官員不信這個邪，他絕不甘愿無動于衷、腳底抹油，他想為荊州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搶出一線生機！

抗洪救災這種事，解決問題的答案只能在現場，而不存在于空想。倪文蔚連著多日頂著暴雨，在河道現場反復考察、思考，最終決定從河堤入手治理，他親臨一線督工，“于濱江陡岸鋪砌坦坡，下列巨樁，上壘大石，層層收筑。設石志驗水，栽插楊柳防浪……”云云。

古代水利設施 圖文無關

勤政之人，天必賞之。河堤治理加固工程，使得在倪文蔚任期內，任憑暴雨肆虐，河道洪水都沒有給荊州百姓造成大的生命財產損失。后來，荊州人為紀念倪文蔚的治水之功，便把河堤命名為“倪公堤”。

光緒年間，倪文蔚先后任廣西巡撫、廣東巡撫等，經歷過中法戰爭、以及在廣東口岸跟列強貿易斗智斗勇等，期間倪文蔚均有不凡表現。但本文題不在此，不贅述。

光緒十三年(1887年)春，正是雨季時節，中原大省河南面臨黃河水泛濫的洪災威脅。在諸多朝廷同僚的舉薦下，完全是出于抗洪救災的考慮，清政府火速遣調倪文蔚出任河南巡撫，寄希望于他在河南抗洪大局中有杰出表現。

其實古往今來，面對抗洪救災，哪有什么智慧超群的治水能人？人類在大自然面前太渺小了，什么樣的智慧都斗不過上天。唯有鞠躬盡瘁、勤勞苦干，從一磚一瓦一木干起，積少成多，才能階段性地抵御洪水的一波一波沖擊。失敗了從頭再來，堤壩被沖垮了重新再筑。所謂大禹治水，也不過是勤政的功勞。

清末抗洪圖

倪文蔚深得治水的精髓大義：唯有勤政。他二話不說，一出馬就先捐出一大筆銀兩，然后再組織募捐賑災，同時火速組織人力，所有的努力只奔一個目的去：建造一個超級大壩！以抵御即將到來的黃河汛期大水。

勤政能辦大事。倪文蔚晝夜操勞、一心撲在堤壩工程上，如此鞠躬盡瘁的古代官員，在清代歷史上可謂罕見！在他的努力下，一個長達600多米的大壩建成了。在沒有機械作業的晚清社會，這是一個了不起的防汛工程成就。

古代堤壩 （圖文無關）

然而天不遂人愿，暴雨提前到來，新近落成的大壩，根基尚未來得及夯實、加固，便被洪水沖開了一個決口。一時間，朝廷震怒、民間懷疑，倪文蔚被架在輿論火山口烤炙。

若換作一般的官員，面對自然法則和官場、社會的三重打擊，怕是早就精神垮塌了。但倪文蔚不為所動，他沒有精力去憂懼，更沒有時間去理會外界的質疑。他把所有的精力集中于再次組織人力物力，跟時間賽跑，再筑大壩！

黃河大堤 圖文無關

這一次，倪文蔚大功告成了。新的大壩筑起來，經受住了最猛烈的黃河洪水肆虐而魏然不倒。倪文蔚的黃河治水計劃，宣告成功！至少在階段時期內，黃河水患威脅河南的警報解除了。這是多年以來，黃河治理從未有過的豐功偉績。

光緒十六年（1890），鑒于倪文蔚勤政卓越的治水之功，晚清政府授予他河道總督之職。河道總督府是清代全國最高權力治水機構，管轄黃河、淮河、運河，且直接對皇帝負責。對倪文蔚來說，這是一項至高榮譽，卻也是一條催命繩索。

河道總督衙門

囿于晚清政治、經濟及治水技術條件，全國范圍內的河流治理、防汛形勢千瘡百孔、漏洞百出，治水的工作干不完的。換作其他河道總督，在任不過是例行公事，有多大精力和能力就干多少事，絕不為之心憂。

但倪文蔚是一個心系民生的人，他恨不得讓天下不再有洪災水患，因此給自己下達了無數個治水任務和具體目標，讓自己忙到停不下來。這哪里是享受權力的高官？不過是一個古代版的人民公仆而已。負重前行、心力交瘁，是倪文蔚的在位常態。不久后，他便病來如山倒，臥床不起。

眼看倪文蔚無法再履行河道總督之職，軍機大臣李鴻章便向光緒皇帝舉薦了自己的幕僚周福，以接替倪文蔚的職位。

病床上的倪文蔚，一方面寄希望于自己身體好轉后，繼續治水；另一方面他深知，一個合格的河道總督，必須要心懷蒼生、富有責任心。而眼前新來的總督，倪文蔚怎么看他都不像個能讓人放心的人。所以倪文蔚遲疑著不肯交權給周福。

清代治河方略文獻

周福也是個急性子的人，他撲通一聲就給倪文蔚跪下了，指著他的靴子說了一句雙關語：“大人靴破，已不堪用。”倪文蔚當然聽得出來周福話中有話，卻也大義凜然地說：“靴雖破，底猶存。”這樣的歷史場面，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以上插曲，只能說明倪文蔚心系治水、胸懷蒼生，并不是說他舍不得放下權力。但終究，生老病死的規律不可逾越，而君命也不可違背。倪文蔚還是把河道總督的官印交給了周福，而后溘然長逝。他臨終前對周福說了一句話：“無苦百姓。”以此敦促新的河道總督全力治水，不要再讓洪水災害肆虐、苦了天下蒼生。

倪文蔚一生為官，讓他掛懷的只有一件事：治水。為了這項吃力不討好的民生大事，他真正做到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作為一個古代封建朝廷的官員，倪文蔚的心胸很難不讓人肅然起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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