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如僧律師，廣東廣強律師事務所，原則上只辦涉稅案件

正如《真實交易與虛開專票1：減少增值稅應納稅額的常見思路是什么》一文所述，在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案件中，當事人通常是通過虛構進項稅額的方式來減少應納稅額的。

所以，在司法實務中，存在真實交易，則往往不構成虛開增值稅專用發票罪，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無罪辯護觀點。因為存在真實交易符合以下特點：

第一，當事人在購進環節往往支付了相應的稅款給上游，并由上游申報銷項稅額的方式，繳納給稅務機關。

第二，當事人基于真實交易受領的進項發票，亨有抵扣的權利。

符合這兩個特征，哪怕是抵扣了，也不被認定具有騙取抵扣增值稅款的目的，以及會造成增值稅款流失。

那么，認定真實交易是什么意思呢？

在司法實務當中，所謂的真實交易，是指購進環節的交易真實，不是銷售環節的交易真實；是指進項稅額真實，不是銷項稅額真實。

在交易過程中，如果銷售方的銷售是真實的，那么購進方的購進肯定也是真實的；如果銷售方的銷售是虛假的，那么購進方的購進肯定也是虛假的；不可能存在銷售真實但購進虛假，或者銷售虛假但購進真實的情況。因此，可以從銷售是否真實，推出進項及銷項是否真實。

那么，所謂的銷售是什么意思呢？

根據《增值稅暫行條例實施辦法》（以下簡稱《增值稅實施辦法》第一條規定，所謂的銷售貨物，是指有償轉讓貨物的所有權。所謂的有償是指從購買方取得貨幣、貨物或者其他經濟利益。

根據《增值稅實施辦法》的規定，所謂的真實交易，是指同時符合以下三點：

（1）貨物的所有權及所有權的轉讓是真實的；

（2）經濟利益及經濟利益的支付是真實的；

（3）所有權的轉讓與經濟利益的支付之間存在因果關系。

從上述分析，可以得到以下需要注意以下幾點：

第一點，在認定是否存在真實交易時，必須先確認有沒有貨物。

如果沒有貨物，所謂的貨物所有權及所有權的轉讓就不可能是真實的，根本就不具備存在真實交易的前提條件，肯定沒有真實交易。這就是在司法實務當中，常見的無貨開票。

第二點，確認存在貨物了，就要進一步確認有沒有貨物流轉。

當然，很多情況下，從法律形式上存在貨物所有權的轉讓，但從經濟實質上并沒有貨物所有權的轉讓，這種情況下，有沒有存在真實交易呢？

例如，甲公司是一個房地產開發商，與乙公司簽訂了購銷合同，銷售了幾套房子給乙公司，并在國土部門登記備案了，然而，甲公司實際上并不是在賣房子，而是在向乙公司借款，所謂的購房款實際上是借款，所謂的賣房子實際上是以房子作為借款的擔保。這種情形下，甲公司開具發票給乙公司，是不是真實交易下開具發票呢？

例如，甲銷售貨物給乙，但甲沒法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給乙，于是找來第三方丙，甲與丙、乙與丙分別銷售購銷合同，甲直接把貨交付給乙，同時由丙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給乙。這種情形下，丙開具發票給乙，是不是真實交易下開具發票呢？

例如，甲公司是一個園區企業，與當地政府約定，年營業額達到一個億的，可以亨受一定比例的稅收返還。甲公司找到經營同類業務的乙公司，當乙公司銷售貨物給客戶丙時，乙公司與甲公司、甲公司與丙公司分別簽訂購銷合同，由甲公司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給丙公司，貨物由乙公司交付給丙公司，以此方式增加甲公司的營業額，并據此向當地政府申請稅收返還。這種情v形下，甲公司開具發票給丙公司，是不是真實交易下開具發票呢？

例如，甲公司是一間物流企業，需要大量進項發票抵扣，因此找到很多不需要發票的司機等散戶，由散戶打錢給甲公司，甲公司與加油站簽訂購銷合同，并打錢給加油站，加油站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給甲公司，成品油則由散戶直接拉走。這種情形下，加油站開具發票給甲公司，是不是真實交易下開具發票呢？

這種模式已經成為了一種產業，那就是加油卡油票分離。

中間人把錢打給甲公司，甲公司打錢加油站，加油站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給甲公司，中間人拿著甲公司的提貨單據，并不是直接將成品油提走，而是拿到了加油站的一張加油卡，中間人以較低價格把加油卡賣給那些不需要發票的終端消費者，這些人拿著加油卡去加油站加油。這種模式下，甲公司以低于法定稅率的方式拿到增值稅專用發票，那些終端消費者以較低價格買到成品油，中間人則從甲公司、終端消費者之間賺到差價，各方都達到了自己的目的，唯獨國家的稅款遭遇到損失，因為由終端消費者打錢給加油站，并從加油站提貨的話，加油站只能開具增值稅普通發票。終端消費者沒法抵扣進項稅額的，把甲公司加進來，改變付款方式，將發票開具給甲公司，由于甲公司處于中間環節，不是終端消費者。可以產生銷項，所以甲公司的進項發票可以抵扣，本來不可以抵扣的稅款變成可以抵扣了。加油站在這種情況下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屬于在有真實交易的前提下，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嗎？（這其實有兩個行為：第一個行為是通謀虛偽表示行為，第二個行為是隱藏行為。）

第三點，所謂的銷售強調“有償轉移貨物的所有權”，但沒有明確主體問題。

所謂的交易真實，究竟是存在真實的貨物流轉即可（第一個觀點），還是除了需要滿足貨物真實流轉的條件，還需要滿足開票方與銷售方、受票方與購進方一一重合的條件（第二個觀點）。

第一種情形，如果貨物真實流轉，并且開票方與銷售方、受票方與購進方一一重合，這是典型的真實交易。

第二種情形，如果貨物真實流轉，開票方與銷售方重合，但受票方與購進方不重合的，這意味著，甲把貨物銷售給了乙，卻把發票開具給了丙，常見的出售富余票，票貨分離，要票的不要貨、要貨的不要票，就是這種情形。這種情形是不是真實交易呢？如果是第一個觀點，就存在真實交易。如果是第二個觀點，就不存在真實交易。

第三種情形，如果貨物真實流轉，受票方與購進方重合的，但開票方與銷售方不重合，這意味著甲銷售貨物給乙，但甲沒有開具發票給乙，而是由丙開具發票給乙，常見的情形就是代開發票。這種情形是不是真實交易呢？如果是第一個觀點，就存在真實交易。如果是第二個觀點，就不存在真實交易。

第四種情形，貨物真實流轉，但受票方與購進方不重合，開票方與銷售方也不重合，這意味著甲銷售貨物給乙，但卻是由丙開具發票給丁，這種情形比較罕見，還沒見過這方面的實例。

第五種情形，不存在經濟利益，或者經濟利益的支付是不真實的，主要情形是資金回流。

第六種情形，貨物所有權的轉讓與經濟利益的支付之間沒有因果關系。這種情況下，往往與第一種情形類似，是由兩個行為混合成一個行為，虛造了一個交易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