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新貌
毋庸諱言,廣元在全國的知名度并不高,我在深圳接觸的人中,知道廣安的十之有六,曉得廣元的十不及三,他們總是要將這兩個城市弄混,因為全國人民都知道鄧小平是廣安的;盡管廣元將“女皇故里”叫得個山響,但是,在全國亦或是四川的城市排名中,要論在地級市的層面上,無論是知名度還是經濟形勢,幾乎都是墊底般的存在。
清末的廣元塔山灣
之所以如此,除了歷史原因,地區的劣勢也限制了發展,廣元雖說是川北門戶,但向北是連綿逶迤的秦嶺,向南是關隘高聳的劍門,西鄰隴南,東接巴郡,俱是經濟不發達之地;且地域狹長,限制多多,經濟的滯后便也是自然之事。
廣元上河街的清真寺
廣元是地級市,地大物不博,地處川陜甘交界之處,以前人口不算太多,真正可稱為老廣元的人自然也很少,城市中人如果向上數三代,半數以上是外地來此之人,不過,這或許是我生活環境使然,有以點代面之嫌也未可知。
左邊這幢是我當年結婚時的新房,原來的單身宿舍
我自不是老廣元,我是上世紀六十年代末,隨父母支援三線建設來到廣元的,地點是東壩的小孫家溝,即現在的120廠,雖然現在工廠早已“垮了”,但里面居住的人卻也不少,這包括以前的老職工及眾多的“溝N代”。
第一代120人,第二排左二為寧廠長,右一為代書記
廠區經常有從曾家下來的山民,背著雞蛋或筍子,同職工們交易或換些衣物等物品,我們都稱為“九區農民”,我現在只知道我下鄉的中子區是八區,曾家是九區,大灘是十區,至于其他區鄉的排列是如何一個情況,問遍了我周圍所有廣元人,竟無一人知道,也希望曉得的朋友在評論區告之一聲,感謝。
我下鄉的廣元中子區青林公社,現在已成為水磨溝景區
溝對面是南河,即今萬達廣場那片地域,兒時那里是種著西瓜的大片沙土地,間雜著是棵棵的桑樹,桑椹成熟之時,我們便會趟河過去,吃了個肚圓,直至去那“五谷回輪之所”時,方知吃得太多了。
廣元南河壩舊景
從我住的廠燈光球場到溝口約一公里多,而溝口到廣元城的距離是五公里,時值計劃經濟時代,買什么都要憑票證,肉是一月一斤,以我家四人計,每周我都會步行去城里買一斤,因為那時在廣元是沒有公共汽車一說的。
我收藏的廣元以前發行的購物票證
進城一般是沿著鐵道走,經職工醫院,過東壩火車站、看見平橋屠斬場便算是進城了,也不算太遠,約一小時的路程;但有時我會順著公路走,這是今天同利州東路平行,緊貼著鐵路下面的公路,這是當年東壩的主干道。
后馬路
倒不是因為路好走或更便利,而是因為路上經常有操著河南口音的大爺們,駕著吱吱作響的馬車,在向各工廠運送了沙石紅磚后空車回城,如果運氣好,遇到好心的大爺,便會帶上我們乘坐,那真如同登上了古代戰車般的感覺,爽極了。
昔日廣元最高的建筑紅星旅館,現在而今眼目下已改為廣元賓館
我是很愿意擔負起買肉這一“重任”的,因為在母親給的一元錢費用中,除去買一斤肉的七角錢外,余下的錢便可作為“勞務費”,劃歸我的“小金庫”,由我任意支配,這在當時可謂是天價般的酬勞了。
賣肉的地方在今天東街和市場街交接的路口,我不知當時城中是否還有其他地方賣肉,而我總是來這里,每到此處,不說是人聲鼎沸,卻也是摩肩接踵,很多人擠在一起排隊,隨著賣肉人刀斧的揮舞,各色人等便拎著一掛長條形豬肉,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賣肉這一職業,在當時絕對是具備高度幸福感的存在,家中如果有一個從業者,全家便會引來周遭之人的羨慕,至少,那些大腸和肝、腰一類,甚至豬頭,是不會上銷售案板的,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以至于我曾經也想進入這一行列,但一看見那明晃晃的砍刀,在黝黑的鐵棒上磨得嚓嚓作響,瞬間便打消了對這一職業的向往。
買好肉后,走向市場街,我不記得這條街上以前是否叫這名字,但在同肉市場丁字形的結合處,有一家面館賣的涼面很是誘人,這也是我每次進城要光顧的地方。
店中所賣的涼面,并不是現在廣元人所理解的涼面,應該是現在人們口中的“撣涼面”,在一個如門板般的木案上,鋪著一大片剛起鍋的面條,熱氣騰騰地將整個面館弄得有些迷蒙。
廣中,我女兒從這里畢業
隨著碩大的風扇呼呼地飛轉,營業員用一雙長長的筷子,將面條挑開、抖散又吹冷后,用“生青油”均勻地將其涂抹成金黃狀,煞是好看,再澆上些許佐料,便一角錢一碗地擺在了顧客面前,那叫一個好吃。
鼓樓上最著名的店鋪,肯定是亨德利莫屬,它是以賣鐘表為主,也銷售眼鏡,這對當時的我來說,是不會光顧的,但自八十年代開始賣磁帶和唱片后,也成為我必須的“打卡”之處,黑膠木的唱片太貴,自然是很少買,而三角錢一張的塑料唱片,則是每次都要帶兩張回去的。
廣元上城壕
斜對面有一家正宗的國營飯館,生平第一次用自己的幾角錢,同小伙伴一起“下館子”,一份素菜幾碗飯,就著不要錢的湯,便吃得個肚兒滾圓,不過有一次是例外,說來也是讓人終生難忘。
1978年 787廠的彩車在鼓樓巡街演出,向左點點的距離就是亨德利
正吃著,桌上突然端上了一份爆溜肥腸,抬眼一看,一個銀須老者笑咪咪地對我說,“太硬了,我嚼不動,只吃了一塊,你們吃吧?!笨粗先撕蜕频拿婵?,一副民主人士般的文化人模樣,在一番謝謝后,當然是笑納了,那吃得叫一個香,這也許是我此生吃得最可口的一頓飯了。
廣元北街上有個裱畫店,店面很小,而我每次進城都是要去的,看著師傅們用臘塊在紙上用力的涂抹,然后裱在畫的背后,我一站就是近兩個小時,覺得這就是世上最高尚優雅的職業了,也許正是在這里的藝術浸潤,使得我以后就想成為一名文物鑒定師,可惜卻沒有如愿。
原廣元人民醫院住院部,我女兒出生的地方
在這里,時常會遇到一個人,從人們對他的稱呼中得知,他便是當年廣元書法的一哥,名叫侯正榮,他的字很有特色,我親耳聽見他揶揄自己的書法是廣元特產“核桃體”。
侯正榮和任賢齊
侯正榮同我岳父母相熟,后來在我家中客廳上,一直掛有一副他的書法對聯,“振山川秀麗,玉蘭花芬芳”,這是將岳父母揚振山和薛玉蘭的名字鑲嵌其中,可惜搬家后,這墨寶也不見了蹤跡。
裱畫店隔壁是北街小學,對面有一家小人書店,一分錢看一本,那里面的書我是全部看完的,店主將小人書的封面剪下后貼在墻上,花花綠綠的鋪了個滿墻,煞是好看。
四五張低矮的長條凳,擺在光線并不太好的屋子中,里面的小朋友都一人一本,聚精會神地看著書,店規是不允許兩人同時看一本的;我的計劃支出是一角錢看十本,但后來進店先問有無新書,直至沒有了新到的書后,方才悻悻的離去。
廣元下西壩火車站
如同很多甘肅人聽秦腔一般,當時的廣元人聽的不是川劇,而是豫劇,記得當年曾混進去過一次,大概是屬于“鏟鍋巴戲”的那種,即演出過大半時,便不要票即可進去。
廣元豫劇女皇李國珍
劇目早已忘卻,只記得是主角是豫劇團的明星李國珍,她同我岳母關系相當好,她兒子就是后來成都電視臺的著名主持人周東,其主打節目《東周社》,至今還保存在我電腦訂閱號的收藏中,時常觀看,在知識性的提升上,獲益匪淺。
建設中的廣元棉紡廠
位于郵電局對面的新華書店也是常去的,小人書很便宜,每次進城都要買上一本,至今家中還有一堆,幾十本一套的《三國演義》大半在此購得,所缺的便托去省城出差的叔叔阿姨們購回,歷時一年有余方才補齊,真不容易。
新華書店是進城必去之地,時間一直延續到我九十年代去北京打工,少年之時,店中有一位“金”姓女人,長相非常地漂亮,大家都叫她“金鳳凰”,她是我母親在職工醫院住院時的病友,所以,每次進店都要尊一聲“金阿姨”的,另外還有一位來自北京女性,端莊大氣,一口純正的“京腔”,是那般的悅耳。
廣元縣新華書店的新書預訂卡
從兒時購買小人書到后來預訂各種名著,從無事便來閑逛到為廠宣傳處購書,新華書店是我最愛去的地方,這里不僅留下了我兒時的幸福時光,也是見證我青春消逝和漸漸變老的歷程,有著太多的感嘆。
下河街舊貌
及至八十年代初,廣元郵電局恢復了集郵業務,從小喜歡集郵的我于是也時常去那里購買郵票,也時常在地攤上同賣郵票的小販討價還價,樂此不疲;當時的工人俱樂部也有人下圍棋,我便也加入其中,一不小心還得了幾屆的廣元冠軍,小開心了不少時間。
廣元千佛崖
舊時的廣元并不大,對那時的我來說,將軍橋外即“天涯”,記得當年去千佛崖時,破爛不堪,野兔亂竄,根本就無路可走,空氣中彌漫著從溶劑廠飄來的濃烈的酒糟味道,直讓人頭暈目眩。
廣元皇澤寺
而那皇澤寺更是無人管理,隨意進入,缺損頭顱的佛像和被煙火熏得黝黑的四壁,讓人感覺到一派的凄涼之感。不過,當時全國都是一樣,在溫飽還成問題的年代,有誰會拿這老古董當回事。
廣元老鐵橋,如今的網紅打卡地
離鄉日久,現在回到廣元,城市的發展讓我有了“找不到北”的陌生感,可依稀中還能辨別出它當年的模樣,盡管廣元現在的發展嚴重滯后,有很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但城市的變化還相當大的,這肯定也是廣元人民值得驕傲的一件事。
廣元老河街
但是,根據第一財經·新一線研究所公布的消息,在2018年發布的《中國城市商業魅力排行榜》上,廣元竟然淪為五線城市,這真是讓人大吃一驚,甚至有些不太相信這數據的準確和權威性,只是不知這五年來,是否有趕超的跡象,是否已經上升為四線城市。
上世紀70年代初的廣元老城壕
依我的感覺,廣元怎么也是能排進四線的,連現在以“村超”爆火全國的貴州榕江縣都是四線城市,如何堂堂地級市的廣元會是五線?即使是在末尾苦苦掙扎,怎么也也不至于如此慘淡地淪為五線的層級。
不過,無論是四線還五線都不重要,因為我相信,廣元肯定會越來越好,特別是在主打康養城市名牌的進程中,絕對會驚艷世人。
為紀念在廣元下鄉50周年而寫的一本小書
目之所及皆是回憶,心之所向皆是過往!廣元作為我生活時間最長的地方,我早已是將這里看作是家鄉,在深圳時,每當有人問我是哪里人時,我會非常自豪地回答道,我是廣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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