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卿又來了!
不是《舌尖上的中國》,也不是《風味人間》。在家國情懷與宏大敘事之外,陳曉卿依然保持了鏡頭向下的傳統。只不過這次,陳曉卿向下的鏡頭,對準了自己。
紀錄片《我的美食向導》,這里的“我”,既是指陳曉卿自己。尋訪陳曉卿的朋友圈,找到那些在哲學、考古學、人類學、語言學等方面有所建樹的學者,和不出世的烹飪大師們,作為美食向導,帶領陳曉卿體驗各地的飲食和人文之美。
另一方面,“我”也指熒幕前的觀眾們。陳曉卿作為我們的向導,發現美味、記錄美味,并且發現美味背后的故事。在首站長沙,這座中國人耳熟能詳的美食網紅之城里,陳曉卿吃了長沙人引以為豪的辣椒炒肉、嗦了粉、吃了面、學了雙包按的吃法,也品嘗了傳說中奢華典雅的官府菜。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這個“你”,就是深刻洞悉地域滋味,探索食物本源的,《我的美食向導》里的陳曉卿。
品嘗在地美食,在當今的社會里,成為越來越難的一件事。
原因無他,在發達的物流條件、人才資源資本的虹吸效應下,環境最好的餐廳、技術最好的廚師、最有想法的餐飲投資者,往往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大城市聚集。
社會發展的必然趨勢。
相反,因為人才的流失,物產的退化,小城市里的美食,正面臨前所未有的困境。
對美食家們來說,往返于北、上、廣、深,飛行于香港、紐約、巴黎、東京這些發達城市之間,幾乎已經能嘗到全世界任何一個角落里的美食。
并且還是經由大師之手修繕、改良后,變得更適合大部分人的美食。
舟車勞頓,去往名不見經傳的美食在地、發源地尋訪,越來越變成一件傻事。
但陳曉卿這次,就做了這件傻事。
在《我的美食向導》長沙站里,陳曉卿先是從長沙前往株洲,從地頭到餐桌,就為嘗到心心念念的辣椒炒肉。
很奇怪,陳曉卿最后給予那碗辣椒炒肉的評價是:下飯。
末了還加一句,在中國很多地方、很多人心目中,“下飯”是對一道菜最高的評價。
但是,下飯這個詞本身,常常意味著重口味,對食材原味的破壞,以及高油高鈉高辣椒素的食品。
在中國文人的審美里,它不是什么好詞。
《我的美食向導》里,陳曉卿也許并不是單純為了尋找“好吃的,符合他本人口味的食物。
也許,他要找的,是那些帶著“人”味的好吃。
飲食人類學研究者曹雨,近代歷史作家譚伯牛在《我的美食向導》長沙站的出鏡的加持,是黑蜀黍朋友圈里“談笑有鴻儒”的表現。
當然,也是有“人味”的好吃的具象呈現。
曹雨向陳曉卿解讀了關于湖南人吃辣椒的緣起、源流,而譚伯牛則解構了湖南官府菜厚重的歷史和湘菜廟堂之上的滋味。
是的,外出的湖南人帶著財富回到家鄉,結合在外見識,有了組庵湘菜。組庵湘菜是由湖南晚清至民國時期名人譚延闿及其家廚所創立,以“原材料選取精良、刀工處理精細、烹制技藝精湛、味道調和精準”的美食理念贏得了人們的青睞,被稱為“湘菜之源”。
美食,總與歷史貫穿在一起。
陳曉卿和語言學家陳山青的對話更精彩“說同樣語言的人,大概率能吃到一起”。
它的背后,表述了地理、人文、民俗傳播與最終呈現到臺前的食物、語言的高度相關性。
而這些來自城市、地理背后深刻的命題,都將在《我的美食向導》中一一呈現。
比如這一集里,陳曉卿品嘗的瀏陽蒸菜,相傳起源于明朝,歷經500多年發展。由遷徒至瀏陽河發源地大圍山的客家人始創,是一種極具地域特色的風味菜系,融合了客家人的口味,在與中國其他地區的客家菜相比之后,呈現出語言稱謂的關聯性,與食材的關聯性。
精彩,深刻。
陳曉卿寫過一本書,《至味在人間》,傳說,這本書第一版有一個被編輯“槍斃”的書名《最好吃的,是人》。
編輯當時覺得,陳曉卿也許在寫恐怖圖書,所以改了這個標題。
但現在回過頭去看,也許是編輯沒看懂陳曉卿書名的用意。
是的,不管是開鄉土菜飯店的廚師,還是做組庵湘菜的傳承人,抑或是各位人類學家、歷史學家、語言學家,他們本身的故事,實際上,是比在地美食更有趣的話題。
要享受最精品的美食,大可以在大城市,在家門口,只要足夠的預算,就能吃上堪比龍肝鳳丹的珍饈享受。
但千里迢迢跑到美食的源發地,與當地有趣的人一起吃飯,聊天,了解他們對這座城市美食的理解,了解他們眼中的傳承,才是最有趣的內容。
陳曉卿說得對,最好吃的,是人。
也是這句話,暗喻了今天《我的美食向導》的出爐。
而這,也是陳曉卿這些年來不變的初心。從《舌尖上的中國》,到《風味人間》,再到《我的美食向導》,事實上,食物的滋味是他創作紀錄片的外在面貌,而人的故事,一直是紀錄片的隱藏主線。
感受一個地方的風土人情,逛街市的確是最適合。陳曉卿跟隨鄉村廚師從在街市挑選食材開始感受長沙風味,吃生豆腐品嘗豆的本味、嚼一嚼生的菜看看新鮮度,還有挑選辣椒的本地人秘訣等等。豆腐辣椒,其實并不是多么稀罕的食物,但只有在當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食材的意義才被無限放大,成了人們的精神追求。
《我的美食向導》第一站選擇網紅城市長沙,以旁觀者的視角,觀察探尋長沙到底做對了什么,并試著發掘網紅城市的成因,以及它背后更不為人所知的,關于人文、關于民俗、關于歷史的那一面。
是的,精彩,值得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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