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有了困難,別跟國家伸手,別問局里要,讓我自己克服……。
面對鏡頭,禁毒烈士蘇太德的遺孀肖俊仙,流著眼淚,撫摸著丈夫的警服如是說。
從1992年8月31日丈夫犧牲,到94年接受采訪,不到2年的時間,這位40來歲的農(nóng)婦,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一半。
就因為丈夫這句話,在他犧牲后,她不僅沒有向國家開過一次口,甚至連國家給的撫恤金都退了回去。
為什么不要撫恤金?為什么不要國家?guī)椭渴且驗榧依锔辉#窟€是她的能力強?都不是!
她家只有一畝地,而且當(dāng)時,她的兩個女兒,一個9歲,一個7歲,正是花錢的時候。
之所以不要,是丈夫說不能要,她寧愿自己辛苦,也不愿意丈夫走的不安心!
蘇太德是云南馬關(guān)人,出身當(dāng)?shù)刎毧噢r(nóng)家,他的爺爺蘇朝明,曾在解放初期配合解放軍在云南剿匪,壯烈犧牲。
出身這樣的家庭,蘇太德耳濡目染下,從小就勵志報效國家。
作為窮苦人家的孩子,而且還是長子,蘇太德懂事特別早,五六歲開始,就幫著父母干農(nóng)活。
打豬草、挑水、做飯、帶弟妹,樣樣都得干,課余時間,還會去扛“豆架樹”換錢,給弟妹攢學(xué)費、買課本。
稍大一點,蘇太德便干了一件大事,那便是為村里的生產(chǎn)隊積肥上萬斤,要知道,在那個缺少化肥的年代,這上萬斤肥料,可是寶貝。
除此之外,樂于助人的蘇太德,還時常給五保戶家挑水、拾柴,洗衣灑掃。
即便有著繁重的農(nóng)活要做,即便要照顧5個年幼的弟妹,但令人意外的是,蘇太德的學(xué)業(yè)并未落下,在馬關(guān)二中讀書的他,考試時常是第一名。
1974年,19歲的蘇太德高中畢業(yè),因為家里窮,他沒有再繼續(xù)上學(xué),而是報名參軍,成了一名武警戰(zhàn)士。
5年的軍旅生涯,讓蘇太德這個農(nóng)家子發(fā)生了蛻變,他的的軍事素養(yǎng)、文化水平、專業(yè)技能,都有了極大的提升,尚在部隊,他便3次獲得嘉獎。
其中一次受嘉獎,是蘇太德置生死于不顧,勇斗持刀歹徒,并在戰(zhàn)友的協(xié)助下,成功將其抓獲。
1979年,蘇太德退伍,被分配到馬關(guān)縣公安局內(nèi)保科工作,因為表現(xiàn)優(yōu)異,1989年獲得昆明黨委函授,去中專學(xué)校學(xué)習(xí)了3年,這讓蘇太德進一步得到補充。
回歸公安隊伍后,蘇太德把全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來,10余年間,他任勞任怨,經(jīng)手100多起案件,抓獲嫌疑人300多人,為國家和人民挽回?fù)p失20余萬元。
其中最突出的,是蘇太德在馬關(guān)縣白糖廠做保衛(wèi)工作時的表現(xiàn)。
自從白糖廠破土動工后,他就帶著行李住進了廠子,2年時間,無論刮風(fēng)下雨,他都堅持在工地上巡查,因為他的認(rèn)真負(fù)責(zé),白糖廠施工期間,沒有發(fā)生一起案件和事故。
也是因此,他這個小警察,被白糖廠列為奠基人之一,載入史冊。
日常生活中的蘇太德很“悶”,他不喜空談,常是悶頭做事,同志們給他起的外號是“老悶”、“老黃牛”。
他的臉上,難見笑容,唯一能讓他露出笑臉的,可能只有他那兩個可愛的女兒,可惜,一直忙于工作的他,并沒有多少時間和精力陪伴她們。
1992年8月29日,蘇太德匆匆回家,跟妻子說他要出差,具體去哪里,他沒有說。
可能是事先有不好的預(yù)感,也可能是他當(dāng)時家庭遇到了困難,臨走前,蘇太德告訴妻子,無論遇到什么事兒,都不要找國家,找局里,要自己克服!
蘇太德此去,是干什么了呢?他是去幫助國家,拔出一個毒瘤!
在云南文山縣和硯山縣交界處,有個地方叫平遠(yuǎn)街,這里不大,面積325平方公里,只有10個村子和辦事處,人口5萬余人。
這里是中越交界處,對越反擊戰(zhàn)時被劃作戰(zhàn)區(qū),由于種種原因,80年代開始,這里成了“法外之地”。
平遠(yuǎn)街的居民,不辦戶口、身份證、不搞計劃生育、不交糧、不上稅,買汽車也不需掛牌。
不僅如此,他們還家家藏槍、戶戶販毒,盜竊、搶劫、殺人這類惡性事件,是層出不窮,簡直就是犯罪天堂。
他們囂張到什么程度?就連警車、軍車都干偷,甚至,還敢打砸警局,打死警察!
為什么這里的人會變成這樣呢?原因有三。
第一,是因為窮,這人一窮就容易鋌而走險,當(dāng)時在當(dāng)?shù)亓鱾髦痪湓挕?strong>坐牢一陣子,幸福一輩子!吃不飽穿不暖,又有這樣思想傳播,他們什么不敢干?
第二,這里不止是中越邊境,而且離金三角特別近。
80年代,是金三角毒品最泛濫的時期,同時,老山輪戰(zhàn)在這附近打了10來年,兵患馬亂的,毒品和槍支就成了這里的“特產(chǎn)”。
第三,是這里宗族勢力錯綜復(fù)雜,以血緣為紐帶,他們相當(dāng)團結(jié),時常相互包庇,具體情形,可以參考《破冰行動》中的塔寨。
如此情形下,當(dāng)?shù)卣緹o法管,尤其是人家們連戶口、身份證都不辦后,更是兩眼一抹黑。
有毒品、有槍支,平遠(yuǎn)街怎么可能不亂?因為吸毒,這里的人是越過越窮,因為窮,鋌而走險的人也就越來越多,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
開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還只是在平遠(yuǎn)街作威作福,漸漸的,他們開始擴大“業(yè)務(wù)”,把槍支、毒品販運過來,然后流轉(zhuǎn)香港、澳門、廣州等地,給國家造成了極大的危害。
據(jù)統(tǒng)計,全國有25個省市發(fā)現(xiàn)從平遠(yuǎn)販出的槍支彈藥和毒品,而且這里還是云南乃至全國有名的贓物汽車銷售中心,各類贓車多大500多輛。
在平遠(yuǎn)街,最猖獗的村子,是田心、磨龍、松毛坡三村,僅這里,就有大小16個販毒團伙,最猖獗的3個毒販,分別是馬明、馬慈林和沙國梅。
在這些人的帶頭下,小小平遠(yuǎn)街僅在1991年,就發(fā)生了較大暴力抗拒執(zhí)法事件130余起。
這樣的一個毒瘤,國家怎么可能長期容忍?之所以遲遲沒有動手,一是這里山高皇帝遠(yuǎn),國家一開始不知情況,二是當(dāng)時的邊境問題,不宜大規(guī)模動武。
1992年8月底,國家終于出手了,103年輛軍車,載著1300名荷槍實彈的戰(zhàn)士,加上云南軍警,合計3000余人,浩浩蕩蕩挺進平遠(yuǎn)街。
如此大的陣仗,自然引起了國際上的關(guān)注,不明就里的外國媒體,甚至猜測是我軍針對越南,有大的軍事行動。
部隊到達后,分成了20個組,立即對37公里場的平遠(yuǎn)地區(qū)形成大軍壓境和重兵把守態(tài)勢,每個村,都有大部隊集結(jié),村外的制高點,有火力控制。
除此之外,以平遠(yuǎn)為中心,周圍200多公里內(nèi)各個道路,包括鄉(xiāng)道、山間小路都設(shè)有路卡,由軍警和交警把守,力求沒有一個漏網(wǎng)之魚。
國家“大軍壓境”,平遠(yuǎn)街的毒販們,哪里不知道這是鐵了心要鏟除他們?
沒有作孽的平民和作孽較少的毒販,自知頑抗無用,在我軍的喊話下,紛紛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這些毒販們上繳的東西,讓人觸目驚心,“女槍王”林紅玉一人交槍126支,毒梟馬武勝家的雞窩里,一次就搜出來32400克海洛因,馬塞偉一次交出海洛因72800克……
當(dāng)然,他們之所以會投降,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我軍的雷霆手段。
我軍初進平遠(yuǎn)街,選擇負(fù)隅頑抗的毒梟、槍販子也少數(shù),對于這些冥頑不靈者,立馬給予雷霆一擊。
第一個被擊斃的,是24歲的毒販馬明。
馬明雖然年輕,但已是混跡江湖10余年的老手,他販毒、販槍,打砸過警局,炸傷過干警。
他知道,即便投降,也不會有好下場,就孤注一擲,拿起武器反抗。
他的住宅工事堅固,他的武器,甚至比軍警還先進,不僅有沖鋒槍、手榴彈,甚至還有火箭筒。
可即便他再牛,再訓(xùn)練有素,數(shù)倍于己的軍人面前,依舊不堪一擊,最終被軍警合力擊斃。
第二個被擊斃的,是毒梟馬慈林。
馬慈林時年34歲,是平原地區(qū)有名的惡霸和黑道老大,他曾當(dāng)過兵,有一定軍事素養(yǎng),身背多條人命,曾親手殺害過2名干警,可謂窮兇極惡。
因為仇家太多,馬慈林隨身攜帶武器,甚至去自家菜園子,都槍不離手,他的家,更是修的像城堡一樣,蘇太德,便是在這場戰(zhàn)斗中犧牲。
那是92年8月31日夜,喊話無效后,軍警們決定強行攻入馬慈林的住宅。
馬慈林的住所,是一個面積很大的別墅,有一個大院子,三個小院子,軍警們?nèi)魪恼T攻擊,一進去就是空曠的大院,連個隱蔽的地方都沒有。
即便是攻入院子,想要擊斃馬慈林,也是難上加難,因為他的別墅,就是按軍事堡壘建的,里面有無數(shù)暗門、夾墻,而且所有墻壁都加固過,沖鋒槍的子彈都打不穿!
不僅如此,他家的玻璃還是茶色的,里面可以看到外頭,外頭卻看不見里面,這對軍警們的行動極為不利。
從后門進攻,同樣不容易,首先他們需要打開一個大鐵門,還要穿過一個后院和一片菜地,地勢更復(fù)雜,最終,軍警們決定從前門進攻!
很快,軍警們便強行打開了馬慈林家第一道門,門打開后,蘇太德等人便以迅速沖往第二道門。
正欲強行破除第二道門時,門從里面打開了,一個女人探頭探腦查探情況,眼疾手快的蘇太德,一把就把這個女人拽了出來。
她是馬慈林的老婆,見到軍警,就拼命喊叫,給馬慈林報信,還謊稱馬慈林不在家,前兩天回田心村去了。
可軍警既然包圍了這里,自然提前收到情報,蘇太德讓戰(zhàn)友們押著馬慈林的老婆,朝著別墅走去,準(zhǔn)備一間間屋子搜查。
就在這時,屋里傳來槍聲,一梭子子彈朝著他們掃來,戰(zhàn)友黃云高中彈受傷。
見狀,蘇太德和同事龐如寶、高文亮、王金林等人,立馬開槍還擊,掩護受傷戰(zhàn)友。
可惜的是,馬慈林占據(jù)有利地形,極其隱蔽,激戰(zhàn)20多分鐘,蘇太德他們沒看到馬慈林身影,反倒是高文亮中彈犧牲。
見前院攻不進去,蘇太德和戰(zhàn)友龐如寶商量后,帶著游建強、劉天茶等人,繞到后院,尋找有利地形還擊。
當(dāng)時,蘇太德和戰(zhàn)友們手里拿的是79式?jīng)_鋒槍,這種槍射速極快,蘇太德又不常用,很快,他就打光了5個彈匣的子彈。
子彈打光后,蘇太德就用手榴彈壓制馬慈林,不料他的位置被馬慈林發(fā)現(xiàn),當(dāng)他露頭扔第三顆手榴彈時,躲在暗處的馬慈林端著一挺輕機槍,就朝著他射了過來,一顆子彈擊中了他的腹部 。
見他也中槍,戰(zhàn)友龐如寶怒了,他不顧自己的安危,端著槍就朝馬慈林猛射,游建強、劉天茶二人趕忙將他拉到安全處。
可惜的是,蘇太德傷的太重,從中槍到離世,僅僅過了3分鐘,犧牲時年僅37歲。
本來,蘇太德是不用沖在最前面的,因為他是搜查取證組的人,可他認(rèn)為自己是警局的老大哥,有責(zé)任有義務(wù)保護好同志們。
本來,即便是腹部中彈,蘇太德也不用犧牲的,可當(dāng)時部隊裝備少,連防彈衣都不夠用,蘇太德把自己的防彈衣,讓給了一位年輕的干警。
蘇太德的犧牲,徹底點燃了他戰(zhàn)友們的怒火,龐如寶的火力壓制也起到了作用,趁著這個機會,軍警們沖進了馬慈林的家中。
見軍警人多,馬慈林也不敢硬拼,他邊戰(zhàn)邊退,在過道打傷了龐如寶的胳膊。
在面對軍警們迅猛的火力,馬慈林也無力招架,他退出了別墅,躲進了院子中的廁所,在廁所前的激戰(zhàn)中,沖在最前面的龐如寶頭部中彈犧牲,占了上風(fēng)的馬慈林,又趁機躲進了別墅。
很快,高文亮、蘇太德、龐如寶3人犧牲的消息,就傳到了指揮部。
見3名同志犧牲,這個名叫馬慈林的毒梟如此兇悍,領(lǐng)導(dǎo)決定集結(jié)大部隊。
數(shù)百名軍警趕到馬慈林的別墅后,立馬架起大口徑機槍,對著別墅就是一陣猛射。
據(jù)說,短短10來分鐘,就射出去了上萬發(fā)子彈,房子被打的千瘡百孔,可即便如此,這個馬慈林還未被消滅。
密集的槍聲,讓馬慈林沒了之前的冷靜,他倉皇出逃,在翻越圍墻時,被軍警發(fā)現(xiàn),軍警們一起開火,將他打下了墻。
等走進一看,馬慈林已經(jīng)被打成了馬蜂窩,身上至少有20個彈孔!
馬明、馬慈林這樣的悍匪都被消滅,極大的震懾了當(dāng)?shù)氐亩緱n、槍販子,再加上我軍布下天羅地網(wǎng),他們根本無處可逃,這才在我軍的宣傳下,一個個放下武器。
這場“圍剿”,歷時81天,抓捕毒販800余名,繳獲海洛因896公斤,鴉片85公斤,非那西丁93公斤,槍支964支,子彈4萬發(fā),還有手榴彈、手雷、地雷上百枚。
這次行動之后,平遠(yuǎn)街重獲新生,可惜的是,犧牲的同志們,卻再也回不來了。
聽聞蘇太德犧牲的消息,他的妻子肖俊仙和2個女兒傷心不已,蘇太德是家中的頂梁柱,他的離世讓她們感覺像是天塌了。
蘇太德家只有1畝地,要靠1畝地,養(yǎng)活2個孩子,肖俊仙面臨的困境可想而知。
可即便如此,為了讓丈夫走的安心,她毅然決然的退回了撫恤金,不要政府的任何幫助,決定一人撐起整個家庭。
好在一點,困苦的日子再難熬,也有熬過去的時候,兩個年幼的女兒,也總有長大的一天。
蘇太德的犧牲,對他的兩個女兒影響也很大,出于對父親的崇拜,她們也立志做警察。
后來,她們姐妹都考上了云南的警察學(xué)校,畢業(yè)后,都進入了警察系統(tǒng),再后來,她們姐妹都嫁給了警察,組成了雙警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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