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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哈哈集團創始人、董事長宗慶后先生于2024年2月25日離世。記得，24年前的2000年，本人供職于《中國商人》雜志社華東編輯部，曾面對面采訪過他，并撰寫過一篇上萬字的報告文學《扛民族大旗的宗慶后》，在當年第5期作為“封面人物”刊登。同年，還采訪過青春寶集團創始人馮根生、阿里巴巴創始人馬云等著名浙商，盡管對他的采訪難度最大，因為他的孤言寡語，但對他印象特好，覺得他是一位儉樸和勤勉的企業家，心中始終裝著員工的利益和社會責任。時隔10年后的2010年，機緣巧合，應早幾年認識的時任娃哈哈集團政治部主任金順星先生邀約，又特地為其撰寫過兩篇文字——《宗慶后：中國大陸貨真價實的首富》和《富豪宗慶后的苦行僧式生活》。現將三篇文字結集推送，以紀念這位著名而優秀的浙商。

——盧江良，2024.2.26于杭州

◆報告文學

扛民族大旗的宗慶后

□盧江良

為挖掘出有關宗慶后的一些“新事物”，我們對宗慶后進行了兩小時的專訪。可采訪中，宗慶后談論更多的是企業，極少提及自己，他總是習慣用“我們”兩字，而不是“我”。
當記者要求他談談個人時，他謙遜地說：“娃哈哈”的成功不是我個人努力的結果，靠的是企業全體員工自強不息的精神。
這次采訪，顯然我們未能達到預期的效果。而且可以這么說，這篇文章比起那些有關宗慶后及“娃哈哈”的長篇累牘的報道來，是過時而沒有多少新意的。但從中恰恰凸現了宗慶后富有個性的一面。
在當今世界，國與國之間的競爭靠的是什么？是經濟實力。這個問題似乎不是我們這里應該探討的。那么一個國家如果沒有許許多多世界知名品牌作支撐，經濟實力又靠什么來實現呢？綜合國力又以何為后盾呢？
如果說，歷史人物岳飛、鄭成功以血肉之軀抗御外寇而成為名垂青史的英雄，那么在現時代以振興民族經濟為己任、馳騁于商戰并創立民族品牌大旗的現代商人無疑是這個時代的楷模。
如果這個推論成立的話，那么宗慶后無疑就是我們時代的楷模。
作為宋代民族英雄宗澤的第三十二代嫡孫，宗慶后創造了杭州娃哈哈集團和世界飲料的神話。
這里，讓我們來挖掘一下宗慶后的成功之道，探詢公司的發展軌跡，這也許對我們的眾多商家甚至讀者的人生發展會有所裨益。
苦難的童年刺痛了宗慶后幼小的心，也為將來植駐著不屈的性格和堅強的意志。
宗慶后是宋代名將之后，他的上三十二代先祖宗澤，是一位威震華夏，驚天地、泣鬼神的民族英雄。這位一身正氣的元戎，在國難當頭、民族危亡之際，在以生命保衛黃河、保衛黎民的同時，發現、重用了岳飛，被后人尊為宗爺。
然而，這位威名赫赫的先祖沒有給宗慶后帶來多少恩澤。到宗慶后祖父這一代，家道已經敗落。宗慶后的父親宗啟祿無緣成為紈绔子弟，考入中國大學化學系，理想成為一位化學工程師。由于舊中國工業的凋零，列強對華經濟的操縱與滲透，使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只得依賴先人在政界、商界的關系，在郵局找到了一個與所學專業毫無關聯的差使。解放后，又由于特殊的歷史關系，他被“發配“去過農村，在街道工廠擇過業，可最終被整，被掛起、架空，直至組織上決定他退休離廠。
宗慶后的母親王樹珍出身寒門，但知書達理，外柔內剛。當丈夫失業，生活陷于絕境時，她為了家庭，為了孩子，以平常心看待生活中的磨難，毅然用稚嫩的肩頭挑起了生活的重擔。她通過努力，取得了小學教師的資格，在一個消費水平不低的城市里，以微薄的薪金，支撐起一個家！
宗慶后生長在這樣的家庭里，從小飽受了貧困給人帶來的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痛苦。因為家里經濟拮據，只能勉強維持一日三餐的粗茶淡飯，宗家的孩子極其清苦，衣衫是破舊的。這倒沒什么，最讓他們無法忍受的是，當鄰家的孩子吃又香又甜的零食時，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簡直是一種折磨！面對幼小的弟弟們看別人吃東西時流露的羨慕眼神和賴著不走的狀態，宗慶后的心痛了，被深深地刺痛了！為了戰勝這種誘惑，此后，只要鄰家的孩子在院子里吃東西，宗慶后就設計支開弟弟們。
而更讓宗慶后無法遺忘的是，在生活最困難的年代，他家因實在不堪負擔，父母將他唯一的妹妹送給了親戚。妹妹走的那一刻，宗慶后目送著妹妹漸漸遠去的背影，聽著她撕心裂肺的哭聲，心頭禁不住汩汩地流血！
然而，生活往往是患失患得的！貧困的生活讓宗慶后失去了很多，但同時也磨礪了他的意志，造就了他不畏艱苦、知難而進的個性，這為他以后搏擊商海創造了不可或缺的條件。
宗慶后從小學高年級到進中學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人禍、天災，把城市居民本來就不寬裕的糧食供應壓縮到了最低限度。什么都要票，糧、油、肉、蛋、菜、煙，甚至醬油、火柴。宗家的四個男孩子，又恰好都在長身體，飯不夠吃。可越不夠就越想吃，弟弟們年幼不諳世事，飯桌上始終彌漫著陰霾。父母見狀心如刀絞，卻又無能為力，考慮再三后對宗慶后說：“你大了，今后，家里的糧食定量交給你管。”
這以后，宗慶后把握起了一家人度過災荒的命運之舟。每頓飯，他盡可能在米里多加水，讓蒸好的飯至少在表面上多些，再多些。然后，以鐵面無私的態度，在家庭內實行了最嚴格的定量分配制。每頓飯，他都親自掌稱，給三個弟弟稱一定分量的飯食。掌稱時，每每盯視弟弟們因饑餓而流露著的埋怨、期盼的神情，宗慶后的心頭總會襲上一種莫名的痛！可他沒有因此而動搖決心，他心中有個大局，有個全局，他首先得保證日夜操勞支撐整個家庭的母親的定量，他必須將糧食用在刀刃上！就這樣，宗慶后以自己的公正，以自己在弟弟們心中的威信，以克扣自己份額的辦法，用忍饑挨餓而不吐露的堅毅戰勝了逼近全家的災難。
先哲有言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體膚，勞其筋骨。先人的這句名言顯然在宗慶后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印證！
崢嶸歲月磨礪出宗慶后銳意進取的思想，造就了時代超人的創新精神。

然而，命運注定宗慶后的磨難并未結束，此后的歲月似乎更顯崢嶸。
宗慶后在學校成績一直很好，初中畢業后，如果不是學校對家庭出身、社會關系等過分的苛求，如果不是越來越濃重的階級斗爭氣氛給少年宗慶后帶來迷茫，如果不是不想再讓已心憔力悴的母親繼續加重負擔，宗慶后也許會繼續深造，上高中、上大學。可是嚴酷的現實，迫使具有才華的宗慶后只得中途輟學。
1964年秋天，中國歷史上一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秋天。輟學不久的宗慶后為了減輕家里的負擔，懷著無奈的心情，事先沒有和任何人商量，也未告訴任何人，包括至親至愛的母親，報名前往舟山馬木農場謀求職業。
在那個海水苦咸苦咸，灘涂寸草不生，生存條件相當惡劣的海邊馬木農場，宗慶后在需要付出超常體力的“力不勝任“的勞動崗位上開始了獨立的人生之路。他不像同去的有些青年，因農場住宿地差、伙食差而叫苦連天、牢騷滿腹，更不因為生活的艱辛而蒙在被窩里像女孩子一般嗚嗚痛哭，相反，他將枯燥重復的重體力勞動當作了一種對人生的磨煉。他勞動得非常努力，從而使自己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受環境負面影響，能出色完成場部交辦的各項勞動、工作任務的優秀職工。
可是，生活如同滔滔錢江水，潮起潮落，不會一帆風順。由于馬木農場基礎設施太差，國家又無錢投資，農工的積極性根本無法調動，入不敷出地支撐了一段時間后，終于只好宣布停辦。
宗慶后離開馬木農場，被安置在紹興茶場。紹興茶場位于浙江東部丘陵，遠離紹興城里，地處縣郊。那里，不僅有茶樹，還有農田、磚窯。作為勞動力的農工一年四季無閑日，可工資極低每月只有20元。宗慶后用這幾塊工資，除了吃飯，和補貼家用，省下來的就全用來買書。他拒絕生活中的一切頹廢、消極，除了勞動，就是讀書。在茶場的那幾年時間里，宗慶后讀完了所有能找到、借到、買到的書。從世界通史到中國通史，從《史記》到《拿破侖傳》，從黑格爾到馬克思，從列寧到毛澤東，從古典文學到現當代文學作品。書籍成了宗慶后治療寂寞、撫慰創傷的良藥，也成了他成長成熟的堅實階梯。讀書使他忘卻了自身窘迫的處境，經常認真地思索、分析國家的命運。那段耕讀生涯，使宗慶后逐步認識了社會的本質，增長了自身的學識和涵養，奠定了宗慶后后來成為企業家的堅實基石！
正當宗慶后彷徨無措時，“忽如一夜春風來”，慘無人道的文化大革命終于宣告結束，中國這艘航船在沖破重重迷霧之后，重新找到了正確的航向。1978年12月，胸懷大志的宗慶后結束了背井離鄉，孤身一人在農場、茶場十四年的勞動生涯，頂職回到杭州，頂母親的職在上城區教育局屬下的一家校辦工廠當工人。這在一般從農村或三場頂職回來的人看來已經可以心滿意足了！可宗慶后不滿足，也不快樂。他不肯善罷甘休，他覺得懷才不遇。于是，他性格中“剛“的一面漸漸凸現出來。在那個毫無生氣的小廠里，他一反過去的沉默，經常出主意、提意見，領導的瞎指揮，他頂，不管你是什什“長”，只認理不認人。由于他的不服管，廠領導給他“小鞋”穿，叫他當校辦企業的供銷員。供銷員在80年代初期，是一個跑斷腿、磨破嘴，有職無權，吃力不討好的職業。然而，生活往往具有戲劇性。廠領導的這一雙“小鞋”，卻“穿”出了一位經營里手。
宗慶后通過供銷員這個崗位，在具體而細微的經營環境中，熟知了商品運營的規律，熟悉了市場也熟悉了商品流通中的每個環節和一切如今已成話柄的漏洞……長期的供銷員生活，使宗慶后把經營這門綜合學科操練得爐火純青，達到了“百煉成鋼繞指柔”的境地，這為他以后成為企業家鋪平了道路。
“天下之事，見機而為，待時而動，則事無不成。”這句古訓觸動了宗慶后創造輝煌的雄心壯志。

胸懷大志的宗慶后，像一塊不甘于被埋沒的“寶石”，期待著開采者的到來。終于，宗慶后在幾經起伏波折之后，被一位女干部慧眼瞄中了。宗慶后，這位被某些領導視為“刺”的人物，女干部卻認定他是一位能獨擋一面的人才。她給了他一副擔子。這副擔子很輕，派宗慶后出任連宗慶后只3人、開辦費只4萬元的杭州市上城區校辦企業經銷部經理。然而，也正因這副很輕的擔子，使宗慶后尋找到了能最大限度發揮自己才能的突破口！那是1987年春天，那一年宗慶后已年逾不惑。從此，宗慶后像一匹掙脫了鎖鏈的野馬，奔馳于廣闊的千里草原，去追逐那逝去的年華。
杭州市上城區校辦企業經銷部廠小力薄，下達的年承包利潤指標為4萬元。指標看來不高，但細算一下，在當時是99%以上的國營企業所不敢企及的。因一萬元充貸款利息，人均年創利就需萬元！
當領導將這個4萬元告知宗慶后時，宗慶后沒有爽快答應，而是陷入了沉思。
領導見狀，關切地問：“是不是指標太高了？”
意不想的是，宗慶后回答說：“不，這樣吧，我一年交10萬元。”宗慶后決定給自己壓力，因為有了壓力才能產生動力！
常言道：萬事開頭難。為了讓杭州市上城區校辦企業經銷部發展壯大起來，經銷部的另兩位女性在宗慶后的帶領下開始艱苦的創業。經銷部什么生意都做，從5分錢一塊的橡皮到4分錢一支的棒冰，從6分錢一本的作業簿到一角幾分一瓶的汽水。作為經銷部的經理，宗慶后的辦公地點不是在辦公室里，而是在自行車上，在杭州并不寬敞卻路路相通的108條小巷間。宗慶后憑著多年的營銷經驗，憑著拼命的精神，憑著“不為利小而不為”的精神，在籌建的幾個月中，即在 1987年5月1日 ，當并不起眼的經銷部牌子在杭州城東清泰立交橋北側掛起時，已通過以分、角、元計算的微利，日積月累賺了4萬元，擁有了一份小小的屬于自己的企業的家底！
當然，胸懷大志的宗慶后是不會滿足于這般小打小鬧的，他的眼睛盯著更高更遠的目標。
機會終于來了！
1987年底，第一代兒童營養品“中國花粉口服液”初涉市場，舉步維艱，該公司有經營頭腦的經理和銷售人員想到了學校——孩子云集之地，想到了校辦企業經銷部，想到了宗慶后。
宗慶后審視度勢，同意擔任這家公司的經銷代理。他憑著自己歷經半年在上百家學校建立的信譽，未曾啟用一般的營銷手段，也沒借助聲勢浩大的傳媒效應，在短短三個月中，光在杭州市上城區教育系統中，就推銷了120萬盒花粉口服液！
可在成績面前，宗慶后并沒有沾沾自喜，他憑著勇于拼搏和積極進取的精神，著手研究、摸索一條發展的新路。
當宗慶后把花粉口服液的銷售領域一打開，使這家公司的生產能力無法跟上需求時，宗慶后傾其所存與該公司簽了一份建立一條生產線，為花粉口服液代灌裝的合同。
從1987年5月至1988年5月，在這短短的一年中，宗慶后撐起了一份家底，有了四張營業執照；有了解 300平方米 生產和營業用房；有了兩輛至少可以開動的汽車；有了一條灌裝生產線；更有了一支130余人的職工隊伍。年利潤達22.2萬元，比自己立下的10萬元超額1倍有余。
宗慶后的不凡業績引起了杭州市教育局的注意，他們表揚了宗慶后，只是取的角度較為特別，是非經濟的，肯定他“為提高學生身體素質作出的貢獻”。同時，宗慶后生產和推廣兒童營養液作出的業績同樣贏得了著名營養學專家于若水的贊賞，他傳言宗慶后，希望他繼續努力，為中國的未來拼搏。
初戰告捷，宗慶后嘗到了甜頭，也增加了膽識，一個大膽的計劃便在他心中萌發：他決心生產一種全新的、完全屬于自己企業的、最具中國特色的，為廣大兒童普遍需要的兒童口服液！
這顯然是一個創舉！此舉若能實現，生活奉獻給宗慶后的，將是一個空前廣闊的市場。而生產這種產品的企業，也必將成為舉世矚目的企業。因為中國真正的富強，應該屬于跨世紀的一代，下一代，再一代。所以改善兒童的營養狀況，增強兒童的體質，拯救的不僅僅是孩子，而是中國！這真可謂是天降的大任呀！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
當宗慶后打算研制生產新的兒童營養品時，生產花粉口服液的公司領導便出面干涉，明確表達了要宗慶后停止研制新產品的意向。因為當時，一種“花粉口服液可能含有性激素，不利于孩子服用”的傳聞，使盛極一時的花粉口服液開始出現滑坡。公司正不知所措，得知為他們灌裝口服液的宗慶后打算研制生產另一種兒童營養品，自然意氣難平，無法容忍了！
面對面帶慍氣的公司領導，宗慶后不卑不亢地提出了兩條要求，他說：“要我停止研制，可以，只要貴公司能答應：一、保證花粉口服液繼續保持旺銷的勢頭；二、保證給我們的加工利潤逐季、逐年遞增。”
談判不歡而散。對壘的兩軍都深切地感受到了市場競爭的殘酷性：那家公司面臨的是自己拳頭產品的僵縮與消失，而宗慶后面臨的是斷炊這一迫在眉睫的現實威脅。
可此時的宗慶后已非彼時的宗慶后，經過這些年的風風雨雨，他與過去相比，成熟多了，老練多了，他深深地意識到：企業不承擔任何風險就無法永續發展。他決定來一次破釜沉舟！
決心已定，他便率領企業一百余員工，義無返顧、急如星火地去研制新產品！就這樣，一個屬于自己的原液車間，正在夜以繼日地加緊施工，一個新的目標開始在宗慶后視野中閃現。
風靡美國的超級企業家艾柯卡曾說：“歸根到底，企業要的人、產品和利潤。人是最重要的，如果沒有一支好的隊伍，就談不上什么產品和利潤。”如果這句至理名言是那位超級企業家的切身體會，那么，嘔心瀝血、殫精竭力奮斗于事業的宗慶后也悟出了這一點。
確定目標后，為開發一流的產品，宗慶后決定尋訪一流的專家。
他以虔誠而恭敬的態度，周密而大膽的構想使當時我國唯一的醫學營養系主 任朱 教授怦然心動，欣然答應親自帶領助手為未來的兒童營養液催生。
他以像三國時的劉備三顧茅廬請諸 葛孔明 先生的真誠感動了由紅頂商人胡雪巖創辦的胡慶余堂這家百年老店的藥廠的老藥師張宏輝，同意出任企業的技師。
他以踏破鐵鞋的執著和務實創新的精神贏得了在醫藥營養界服務了近三十年、剛退休的德高望重的高級工程師顧馥恩的動情，不顧體弱多病和路途遙遠，欣然擔任企業的總工程師。
……
這些精英的加盟，雄心勃勃的宗慶后終于有了可以放膽飛翔的堅實兩翼。
1988年10月20日 ，這個令宗慶后永遠銘記的日子里，一種后來成為全國知名品牌的名叫“娃哈哈”的兒童營養液生產成功了！
那一刻，佇立在流水線旁已一整天的宗慶后，看著從眼前流動經過的排列整齊而晶瑩的安瓿瓶，不由地心潮澎湃如錢江秋潮……
創新是一個企業發展的動力，是財富積累之源，宗慶后孕育出一個史無前例的民族品牌。

然而，娃哈哈進入市場的時機似乎不佳。1988年末，全國的市場狀況不好，營養品市場更是出現了很大的萎縮，不少名重一時的熱銷營養品，置在商品的陳列柜里無人問津。
可宗慶后知道這些后，沒有一絲擔憂，他深知整個營養品市場，即以中老年為對象的營養品市場，因受大環境、大氣候影響，也因自身的過多、過濫，出現了頹勢，但兒童營養品市場方興未艾，有待開發，只是要大聲疾呼，要先聲奪人。
主意既定，宗慶后在家底薄、自己企業在銀行里的全部流動資金只有10萬元的情況下，孤注一擲，斥巨資20萬元，在電視等新聞媒體做廣告。其電視廣告的廣告詞就是我們耳熟能詳的“媽媽，我要喝！”
第一輪廣告沖擊波帶來的是第一個銷售高潮，娃哈哈很快占領了杭州市場，然后擴展延伸至浙江省的地、市、縣、鎮，再延伸至上海、南京、江西……在全國各地刮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銷售熱潮。
1991年底，宗慶后的第二個拳頭——產品娃哈哈果奶上市。宗慶后同意市場部的意見，采用全新的營銷策略，以在報上登廣告，憑剪報標證每券免費贈飲一瓶娃哈哈果奶的促銷活動，憑新產品入市之前就造成了巨大的轟動效應，再次在全國各地掀起了購買熱潮。
就這樣，在三年左右的時間里，由于宗慶后的經營有方、促銷有術，企業的產品迅速遍布了全國20余個省市，娃哈哈廠無論是產值還是利潤均以翻一番，翻兩番的速度躍進著。其效率與速度，不要說在全國70多萬家校辦企業中絕無僅有，在工業基礎雄厚的杭州亦是獨占鰲頭。
1991年9月，娃哈哈“小魚吃大魚”，有償兼并了廠房規模、員工數量大于本身幾十倍、有30多年歷史的原國家罐頭生產骨干企業之一的杭州罐頭食品廠，并經宗慶后三個月的潛心攻關，使之扭虧為盈，從而在當年，使兼并后組建的娃哈哈集團公司完成產值2.55億元，一舉躋身全國500強行列，企業發展從此躍上了一個新的臺階。
風波迭起，鍛造著一民族品牌在動態的經濟環境中不斷調整自己，順勢應變，演繹又一段精彩。
世間的事總是這樣，成功中孕育著危機，順境中埋藏著隱患。正當娃哈哈產品得獎、銷勢旺盛、效益翻番時，一股暗流悄悄地向它襲來……
在進入上海、北京兩大市場的過程中，因為兒童營養液在當地還是空白，沒有競爭對手，宗慶后沒有遇到太大的麻煩。可進軍廣州，情況就完全兩樣了。因為當地已有一種聲名很響、席卷大半個中國、老少咸宜的營養液。
當娃哈哈通過羊城的傳播媒體發出了第一輪沖擊波后，廣州的一些報紙上便出現了一種針對性強、設計獨特的廣告，那些廣告以關懷孩子的口吻，勸告家長“選擇營養液要慎之又慎”，并故作善意地提醒：一、鈣鐵強化劑不適用于南方兒童；二、用安瓿瓶裝的營養液，服用時有可能服入玻璃片，后果……好在廣州市民對商戰文字已司空見慣，再加“娃哈哈”采用了示弱姿態，不予反擊，反而贏得了輿論界的廣泛同情與支持，兒童營養液銷勢不減。
可實力雄厚的廣州某大企業，不甘本土被占。精心策劃之后，決定以牙還牙，組織強大兵團突襲娃哈哈大本營。他們以開新聞發布會、在黨報做大版面廣告等形式，大肆宣傳自己的產品，將產品功效寫得神乎其神。可是弄巧成拙，他們的夸大其詞引起了工商部門、藥政、教委的質疑，杭州的有關職能部門出面干預了，結論是：廣告用語夸大失實，應予查處。這種干預見諸報端，將廣告效應攔腰狠揍一棍，勝券在握的該公司便滑跌了一跤，只得鳴金收兵，向“娃哈哈“表示妥協。宗慶后便以“冤家宜解不宜結”的博大胸襟跟他們取得了和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1992年3月，娃哈哈果奶初登金陵，慕者如云。5月，熏風又度秦淮河，娃哈哈果奶經銷單位炙手可熱，每天的銷量高達70萬瓶！
可就在這時， 6月5日 ，一個極為平常的日子，南京一家報紙突然刊載了一則消息，報道當地某職能部門宣布娃哈哈果奶為不合格產品，禁止出售，若有單位和個人擅自批發銷售，予以沒收并重罰。
消息一出，各家報紙紛紛轉載，娃哈哈一時銷量大跌。
宗慶后覺得很冤：娃哈哈果奶經企業所在地省級衛生部門及標準技術監督部門審定，不僅有創新，有突破，且質量可靠，貯存期長，衛生指標符合國家標準，怎么可能會是不合格產品呢？便火速向浙江省有關部門報告。
浙江省標準計量局具文請示國家技術監督局與衛生部。
國家技術監督局和中央衛生部衛生監督司專門發文：在對新產品進行調查論證前，同意娃哈哈果奶繼續生產銷售。
但南京市某部門曲解衛生部門原意，竟要求娃哈哈果奶馬上改換新標簽。
宗慶后忍無可忍，親自赴寧與南京市有關職能部門交涉。
這是一輪艱難而幾乎不可理喻的談判。宗慶后盡管被對方手中的權逼到了極為被動的境地，但依然寧折不彎：“娃哈哈果奶從生產到銷售，所有合法手續，無一不備。你們身為執法部門的官員不負責任地作出處罰，做法顯然不妥。應該公開向消費者說明真相，以為娃哈哈果奶正名。”
然而，對方寸步不讓，強調自己是按國家標準來檢驗查處的。
談判失敗，宗慶后憤然返杭。
這時，娃哈哈的遭遇引起了杭州市委、市府的充分關注，市委書記與市長切磋后，派出一個由副市長帶領的學習協商團去南京協商。
可讓人意料不到的是，協商結果竟是：南京以市衛生局的名義在《南京日報》上刊登了一則通告，通告同意娃哈哈果奶繼續在南京市場銷售，但必須在8月15日后使用新的標簽和說明書。
這無疑給繼續銷售娃哈哈果奶設置了新的障礙。娃哈哈市場部經理小孫看到刊載通告的《南京日報》，悲憤欲絕，一時意氣消沉服藥自殺。后幸虧搶救及時，才未釀成命案。
宗慶后見南京方面如此不擇手段，如此背信棄義，不禁拍案而起，他決意讓真相大白于天下！他相信人類的良知不會完全泯滅，人心自有公論！在新聞發布會上，他如實講述了南京受挫的前后經過，毫不掩飾企業目前面臨窘迫的處境及自己激憤的心情。
來自中央和省市的記者聞訊嘩然，他們不約而同地來到石頭城下，沖破阻力以自己的方式為娃哈哈果奶鳴不平，為娃哈哈果奶正名。
7月下旬，經受了血火洗禮的娃哈哈果奶終于重新出現在南京市各大商場里……
憑借無數次商戰中積累的不容置疑的競爭力，煥發起這一民族品牌挑戰世界的信心和決心。看來宗慶后把這面民族大旗給扛定了！
往事不堪回首，風波過后，由宗慶后掌舵的娃哈哈集團公司有了新的發展。
娃哈哈集團公司自80年代末推出娃哈哈兒童營養液之后，相繼推出了“娃哈哈果奶”、“銀耳燕窩”、“營養八寶”、“平安感冒液”、“清涼露”、“娃哈哈純凈水”、“AD鈣奶”、“第二代AD鈣奶”等新產品。
1998年，卓有遠見的宗慶后意識到可樂在中國大有市場，便設想推出中國飲料界自己的可樂。
可他的想法一出臺，便遭到了一些人的好言勸阻：
“你還搞什么可樂？！中國不是有過‘天府’、‘幸福’、‘黃山’、‘昌寧’等大大小小品牌的可樂，可結果呢？短短幾年內還不是在可口可樂、百事可樂所構筑的收購、兼并、聯合風潮中一一敗下陣來？你搞得過人家嗎？”
面對那些勸阻，一向做事果斷的宗慶后不由得猶豫了：可口、百事在全世界的市場占有率相當可觀，且資金雄厚，自己能競爭得過它們嗎？會不會重蹈“天府“、“幸福“、“黃山“、“昌寧“的覆轍呢？
可宗慶后畢竟是宗慶后，他認準要走的路不會就此罷休！他認真地分析起第一代可樂失敗的原因來。終于，他明晰了它們失敗的因素：一、它們標新立異得太厲害了，在口味上與可口可樂相差太遠，人家認為它們不是真可樂，無法接受；二、當時搞可樂的企業跟如今自己的企業不同，是“小米加步槍”，缺乏設備、技術和資金。
明了了第一代可樂失敗的原因，宗慶后的膽開始壯起來，他決意將擱于頭腦中的想法付諸于現實……
當年8月，一種名為“娃哈哈非常可樂“的飲料面世了。與此同時，非常檸檬、非常蘋果、非常甜橙、非常冰茶等四種非常系列產品一并面世。
可隨著娃哈哈非常可樂的面世，社會上便流傳開了一種說法：“非常可樂非死不可！”
這種說法雖然對“非常可樂”存在著輕視，但不是沒有道理。非常可樂要叫板洋可樂，確實不啻于雞蛋碰石頭！可口、百事有上百年歷史，不僅市場占有率高，且年產量遠遠高于非常可樂！兩者相差實在太遠了！
但宗慶后聽了，沒有杞人憂天。他相信自己的可樂不會像中國第一代可樂那般到全軍覆沒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可樂一定會被消費者接受！
果真如宗慶后所料，非常可樂一面市，因為其口味跟可可樂極為相近，若不看標簽，消費者幾乎無法分辯它是非常可樂還是可口可樂，且每瓶的價格比起可口可樂來便宜5——6毛錢，便一下子被消費者接受了，很快在全國各地掀起了購買熱潮，市場缺口一直保持在幾百萬箱，成為了娃哈哈公司新的經濟增長點。
當我們采訪宗慶后，問他當初為何冒那么大風險，執意推出非常可口？
宗慶后深有感觸地說：“沒有競爭就沒有壓力，通過競爭，能不斷促使企業更加進步。再說，外國可樂侵入中國市場，把我們的民族飲料都擠跨了，我們中國飲料界應該有自己的可樂，這樣至少能為我們民族工業爭口氣！這也是一種責任感。”
走過一段艱難的歷程，娃哈哈集團公司迎來了創業歷程中輝煌的歲月。
目前，它已由一家連創辦人宗慶后只3人、開辦費只有4萬元的校辦企業經銷部，發展成為在全國8省市建有23家控股及全資子公司的全國最大飲料企業。
娃哈哈也已不再限于兒童，向高、中、低三個消費層面和老、壯、幼三個年齡段的消費者全方位地展開；產品市場也已走出本地，走出本省，走向包括美國、日本、韓國、香港和東南亞在內的十幾個國家和地區。
“娃哈哈”成功了！
宗慶后成功了，一頂頂桂冠接踵而至：“全國勞模”、“五一獎章獲得者”、“中國經營大師”……
但成功給宗慶后帶來的不僅僅是喜悅，成功面前，宗慶后顯得更加自信，也更清醒，他沒有滿足，更沒有固步自封，他認為，成功只是平庸之輩大功告成的終點，對一些有志之士而言，則是繼續攀登的階梯。宗慶后構思著新的宏偉藍圖：
今后的幾年，將大力實施在銷售重地興建分廠，目標是在每個省均設立一家分廠；加大投資力度，進一步將可樂產品做大，真正使“娃哈哈非常可樂”成為能與“二樂”——可口可樂、百事可樂全面抗衡的民族可樂；1998年公司經濟效益在全國企業中排名第45位，今后爭取躍進到第20位；通過努力使娃哈哈飲料銷售收入能夠沖上100億，奠定強有力的基礎，進一步到世界大舞臺上去亮亮相，爭創馳名國際的民族飲料品牌。
這是一條漫長而充滿艱辛的路。但是，路再長，宗慶后都會堅定不移地走下去，因此我們相信：娃哈哈躋身國際馳名企業的行列將為時不遠！宗慶后為中華民族在21世紀的騰飛打出的強國的民族品牌大旗將迎風招展！

注：此文原載《中國商人》2000年第5期，后改名《宗慶后：扛起民族的大旗》收錄于盧江良紀實文學作品集《開往春天的列車》（北岳文藝出版社，2017）。

◆時評

宗慶后：中國大陸貨真價實的首富

□盧江良

《福布斯》2010年全球富豪榜10日在紐約發布，娃哈哈集團董事長宗慶后以70億美元（折合人民幣476億元）身家，赫然位列中國大陸新首富！在全球榜單排名第103位。

1917年創立的福布斯雜志，有86年編制各種排行榜的歷史，而1982年首次推出的富豪榜在全球影響空前，如今，一年一度的排行榜深受全世界的關注。然而在中國大陸，由于經濟環境的特殊性所致，上榜富翁的身價大都飽含“水份”，因此該排行榜被大陸人戲稱為“游戲榜”、“娛樂榜”，甚至于“殺豬榜”。

而此次宗慶后被《福布斯》全球富豪榜推為大陸新首富，足見該榜在對大陸富豪的排榜方面顯現了前所未有的公信度。因為相比其他曾位居大陸富豪榜首的富豪，筆者覺得宗慶后問鼎大陸首富寶座的70億身價可謂貨真價實。

首次，宗慶后掌控的娃哈哈集團不是上市公司。網易掌門人丁磊曾指出：“靠股市撐起的身價，只是紙上富貴，并不是真金白銀。”那些上市公司的掌門人，控制手下的上市公司，通過資本運作，玩轉金融魔方，在資本市場上淘金，讓自己的身份節節攀升。但一等到股市下滑，身份也就隨之暴跌。這也就是說，如果你是股票市場上的一個數字英雄，那么股票市場漲漲跌跌，變化非常之大，波動也非常之大，這里邊有可能有一定的水分。而宗慶后不通過資本運作，他的身價完全是“真金白銀”。

其次，宗慶后領導的娃哈哈集團不投資房地產。在中國大陸，房地產經濟就是泡沫經濟的代名詞。從富豪榜中觀察可知，在世界經濟環境動蕩不安下，在去年迄今中國股市大幅下跌中，富豪們的財富普遍瘦身，尤以房地產相關行業縮水最多。像楊惠妍小姐，一年縮水近千億，不禁令人瞠目結舌。而說過“房地產行業，我沒有太大興趣做，他讓我造經濟適用房，我倒是愿意參與一下，給老百姓賣點便宜的房子。”的宗慶后，正因為抵御了“一夜暴富”的誘惑，其身價具有百分之百的“含金量”。

再是，宗慶后的娃哈哈集團現金流很充裕，沒有銀行貸款。它通過22年扎扎實實的積累，基本做到質量好、效率高、規模大，產品銷售都是先收保證金，從未向銀行貸過一分錢，而且目前有大量的存款（超過100億），形成了極強的抗風險能力。就像受國際金融危機襲擊，讓大陸企業家最難熬的2008年，每條1億多元的“超凈熱灌裝”設備生產線，娃哈哈一投就是幾十條。這也充分顯示了宗慶后實實在在的雄厚家底。

第四，娃哈哈集團是通過產品創新和強大的營銷網絡來獲取利潤的。這跟那些通常采用造假騙貸的手段，即通過虛構企業信息或進行個人包裝，與政府和銀行交好獲得貸款支持，用于反哺實際項目，再通過貸款，循環進行空手套白狼的財富增值活動迥然不同。譬如曾引發上海政界地震的公路大王張榮坤，也曾上過《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結果卻是他手中掌有的全是不義之財，清算后資不抵債。而宗慶后“賺取的每一分錢都是辛苦錢”。

如上述所見，宗慶后能擁有現在這樣的身家，完全沒有利用國家政策的模糊性和法規的缺席，通過非常規手段搶占先機獲取資源，而是在一個較少準入限制、幾乎完全競爭的領域，純粹通過專注和勤奮而獲得的。他這次成為大陸首富，不僅不含“水份”，而且當得光明磊落，非常值得我們尊敬。

2010年3月21日于杭州

◆人物特寫

富豪宗慶后的苦行僧式生活

□盧江良

一貫來，老百姓對富豪生活的理解往往是：“腳盆嵌瑪瑙，檀香劈柴燒，山珍海味吃不了，拿去喂狗喂貓。”

在當前大陸，也確實有這么一群富豪，他們熱衷于揮金如土、奢侈享樂。記得，不久前在網絡上，曾流傳過一個帖子，揭露了幾個富豪的生活方式，其中的鄧建國揮霍近億元購買下40畝地只建10棟頂級豪宅；裘德道斥資6500萬元買下一架全球最先進的私人公務飛機“首相一號”；黃巧靈的家是一座造價8000多萬人民幣的白宮復制品。

而作為大陸新首富的宗慶后，相比上述所列舉的富豪來，不知道要富上多少倍，就算用“富可敵國”來形容，似乎也一點不為過。但經歷過上山下鄉艱苦煎熬的他，中年創業、白手起家，與一般人相比，對財富的來之不易有著更為深刻的認識。即使坐擁上百億資產，依然維持著他一貫的作風：簡單生活、節儉辦公。

自從1987年娃哈哈成立以來，全國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僅增長7倍。而娃哈哈員工的平均年收入整整翻了100多倍，增長速度遠遠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在BP機還是新鮮玩意時，娃哈哈職工就掛起了“蛐蛐兒”，再到后來，大哥大、手機、手提電腦……娃哈哈員工總是站在時代潮流的頂端，最先享受到物質成果。

而在房價水漲船高的今天，“居者有其屋”是許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奢望，娃哈哈分配住房1000多套，解決了大多數員工的住房問題，實現了“戶均一套房、人均一間房、功能配套、設備齊全”小康社會的住房標準。越來越多的員工還開上了私家車，過上了小康的生活。

就在隨著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很多人開始追求品質生活的同時，宗慶后的生活卻談不上“品質”。除了特殊場合，他總喜歡套件夾克，和一雙有點舊的布鞋。混在小攤小販里，別人不說，誰都看不出他就是娃哈哈的老總。前不久出差，他花了19.5元買了套內衣，還開玩笑說，穿我身上，人家都以為上百的，質量好就可以了。

整天忙于工作的他，對吃也沒什么要求，最便宜的豆腐乳、咸菜便是他的最愛。在公司的日子，一日三餐幾乎都在公司食堂解決。和員工一起吃飯，大家議論說哪個菜淡了、哪個菜咸了，他就親自跑到廚房“指導”大師傅：“你看這個菜，這個多放點鹽，這個少放點。”在外面經常隨便吃個飯盒，便開始工作。

在極少的業余時間里，他也不熱衷于企業家們鐘情的貴族運動，更新換代頻繁的高檔電子產品從來都與他“絕緣”。他現在用的手機，不是那種高檔的商務智能手機，而是很普通的那類，他認為只要能接電話，1000元的也就足夠了。住的也是杭州偏僻的下沙經濟開發區，而且一住就是好幾年，說為了方便工作。

如果說他有什么個人嗜好的話，那么就是喜歡抽煙和喝茶。他以前一直抽一種叫做“紫羅蘭”牌價格低廉的香煙，現在抽一種來自香港的“大哥大”牌低焦油的香煙，僅10元一包。不過，2007年底，“大哥大”漲價了，20元一包，為此身為大富豪的他還發了一通牢騷：“這年代，通貨膨脹，漲的太快了。”

而他抽煙的動機也很簡單，就是為了提神。另外他也喜歡喝茶，也是為了提神。“我一天只睡6個小時，如果不抽煙、喝茶，現在我就會睡著了。”

有一次，電視臺要錄制節目，專門把他拖到了西湖邊，坐著喝茶。節目完成后，他忽然大有感觸：“原來坐在這里喝茶挺舒服的。”下屬建議說，要不下回多到湖邊辦辦公，邊看文件邊喝茶？想想這的確是件美事，但說過之后就全忘了，他總是說：“還不到享受的時候啊。”

俗話說煙酒不分家，但是嗜煙如命的宗慶后卻滴酒不沾。在每年的經銷商大會上，他同樣是以飲料代酒，“我們是做飲料的，怎么能喝酒呢？”他常常以此言來抵擋客戶們的熱情喝酒邀請。

相比員工的生活質量，他總笑著說：“我的還沒我員工的好。”跟了他十幾年的下屬告訴記者，“現在他腰不好了，原來出差坐飛機都要求坐經濟艙。”作為社會公認的中國大富豪，按宗慶后自己的估算，每年的消費不會超過5萬元。

對此，宗慶后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苦慣了。”他還這樣對記者說：“我小時候都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后來做生意也吃過不少苦，錢都是自己一點一滴辛苦掙出來的，但真的不太會享受。”

與之相呼應，娃哈哈也是一個以“省錢”出名的企業。

2009年，娃哈哈已經擁有員工近3萬人，在全國29個省市建有57個基地近150家分公司。和這些顯赫的數字相比，娃哈哈的總部大樓顯得異常“寒磣”，一個6層的小樓，大門并不氣派，上面只有“娃哈哈”三個字。很難想象全國飲料業的老大，中國大陸首富，竟然是在這里辦公。老員工說，其實這還是后來重修的，剛開始的時候“樓更破”。宗慶后的辦公室不大，只有簡單的裝潢，與其他企業的老總辦公室比起來，只能算是“寒舍”一間。

另外，娃哈哈在員工中倡導節約每一滴水、每一度電；通報、指示都在廢紙背面書寫。在幾年前，部門50元以上的報銷都要宗慶后親自簽字。一個年產值上億的分廠，連買個電瓶車都要他簽字同意。據一位員工回憶，有一次公司刷墻，那個時候的每平房米只有1毛多錢，宗慶后還自己拿著尺子，一個柱子一個柱子地量過去。

在這個算得上中國最節儉的企業家的熏陶和影響下，所有娃哈哈人都將節儉作為了自己的做事準則。不斷技改為的是減輕瓶子的重量，設備改造為的是減少能耗，廢物利用為的是節約辦公成本。作為掌門人的宗慶后經常告誡員工：“娃哈哈作為飲料企業，一瓶水只掙幾分錢。一分一厘，當思來之不易。”

古詩說，成由勤儉敗由奢。從某種角度上而言，宗慶后是節省出來的中國大陸首富。也正因為懂得節約，他才從賣冰棍、校簿的校辦企業經理，成為全國最大飲料行業的掌門人；他的企業才能度過一個個難關，從無到有、由小變大。

馬克斯?韋伯認為，成熟社會的標志是，人們從物質的追逐中脫離出來，開始去發掘生命中另外一些抽象的、形而上的價值。而宗慶后追求的就是這樣的價值，這正如他所說的：“至于我個人，像我們這輩的人，都是經過艱苦奮斗才有今天的一點成績，而且我這一輩子就創造了娃哈哈這一個事業，我總是希望娃哈哈能夠越來越強大，能夠帶給更多的老百姓幸福和健康。幾十年高強度的工作下來，你說累肯定是累的，但是很多也已經成習慣了。現在我肩負的不僅僅是娃哈哈3萬名員工的生活，還有全國各行各業與娃哈哈相關的幾百萬人的就業和生活。所以，一刻都不敢松懈。”

可見，宗慶后做企業的動機，不是為了個人更好的生活，而是為了用自己的財富，去創造更多社會財富，用自己的力量，去溫暖整個社會。所以，宗慶后不僅僅是中國大陸首富，更是中國最值得推崇的企業家，在他的感召下，越來越多的企業家會更務實地做企業、做品牌。只有這樣的中國企業家多了，中國經濟才會發展得更好，國家才會更加強大，人們的生活才能越來越美好。

2010年4月13日于杭州

盧江良：憑著良知孤獨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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