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11月,剛剛被任命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學院院長兼政治委員的劉伯承正在辦公室忙碌,突然門口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光聽敲門的動靜,劉伯承就知道“來著不善”。
“進!”,劉伯承剛說完,辦公桌前就出現(xiàn)了一張怒氣沖沖又滿是委屈的臉,來人,是時任12軍副軍長兼政治委員的肖永銀,目前正在軍事學院學習。
一看來人是他,劉伯承便知道他是因為什么事情來的了,未等劉伯承開口,肖永銀便委屈的跟他說,12軍即將入朝作戰(zhàn),可他這個副軍長,卻未接到命令,一定是軍長王近山搞的鬼,他這是公報私仇。
見肖永銀說的口沫橫飛,劉伯承連忙表示理解,還安慰肖永銀說,他知道他的委屈。
一聽老領(lǐng)導這樣說,肖永銀的眼睛亮了,他來,可不是像個怨婦一樣來告狀的,他的目的是去朝鮮帶兵打仗!
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請戰(zhàn)報告書”遞給了劉伯承,問能不能批準他去抗美援朝,至于學習的事情,等他回來再繼續(xù)。
令他驚訝的是,劉伯承想都沒想,便在他的“請戰(zhàn)書”上寫上了“同意”二字!
目的達成,肖永銀是千恩萬謝,然后歡歡喜喜的離開,只留劉帥一人,在辦公室搖頭苦笑。
這軍長和副軍長不合,可是大忌啊,王近山去朝鮮玩,不帶肖永銀足以說明問題,劉帥怎么敢讓他們再合作的?原因很簡單,他倆已經(jīng)合作7年了,雖有“私人恩怨”,但在戰(zhàn)場上配合,卻是親密無間,從未出過差錯!
王近山和肖永銀,都是出身紅四方面軍,而且都是娃娃兵,二人同是1930年參加紅軍,當上,王近山15歲,肖永銀13歲,只不過,他們隸屬于不同部隊,前期并沒有什么交集,而二人在紅軍中的境遇,也是天差地別。
王近山是湖北紅安人,出生赤貧家庭,8歲喪母,小小年紀便不得不為生計奔波,是受盡了欺壓,參加紅軍后,他是憋著一股氣,要跟反動派拼命的,王近山的打法,便是不要命!
參加紅軍不久,王近山所在的部隊,就跟國民黨軍的劉峙大戰(zhàn)了一場。
當時劉峙占據(jù)有利地形,武器裝備又好,紅軍打的很艱難,見身邊的戰(zhàn)友們一個個倒下,王近山心痛至極,他開始“發(fā)瘋”,完全不管會不會暴露自己,完全不管子彈會不會打在自己身上,沖上去就跟敵人拼命,甚至還覺得用槍射擊不過癮,抽出背后的片刀便跟敵人展開白刃戰(zhàn)。
王近山的這種戰(zhàn)法,極大的鼓舞了士氣,白刃戰(zhàn)開始后,紅軍漸漸占據(jù)上風。
在國民黨部隊中,當然也有刀子玩的好的,片刻便殺傷了好幾個紅軍戰(zhàn)士,王近山見狀,立即上前跟他拼命,甚至不管不顧,抱著這名國軍,一起滾落懸崖。
結(jié)果這名國軍被摔死了,王近山腦袋上便尖石戳了個口子,但卻活了下來。
這一戰(zhàn),讓王近山得了個“王瘋子”的綽號,小小年紀,便在紅軍隊伍中揚名。
在此后的戰(zhàn)斗中,王近山幾乎都是這種瘋狂的打法,打的敵人是聞風喪膽,因為軍功傲人,他16歲便升任連長,18歲當團長,20歲已經(jīng)成了師長!
因為王近山太瘋太猛,為了他的安全考慮,首長給他配備了七八個警衛(wèi)員,在戰(zhàn)場上看著他。
配備這么多“親兵”的目的,不是在王近山?jīng)_鋒陷陣的時候保護他,而是為了防止他親自沖鋒陷陣。
他們有命令,一見王近山要往前沖,就把他拉住,實在拉不住,就疊羅漢,把他壓在身下!
比起王近山,肖永銀前期就有些“黯然”了,但他同樣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惡戰(zhàn)。
肖永銀也是湖北紅安人,5歲喪母,從小放牛,后來跟著父親參加了革命,因為年紀太小,只能在兒童團待著。
1930年,肖永銀的父親肖治學在肅反擴大中慘遭殺害,為活命,13歲的他逃到了河南新縣,在這里參加了紅軍。
因為年紀小,身體瘦弱,肖永銀只能當當勤務員、司號員之類的工作,肖永銀出人頭地,已是1935年。
當時,紅四方面軍已經(jīng)開始長征,并且進入了四川境內(nèi),在江油西面的大崗山,肖永銀所在的11師33團接到任務,阻擊后面的追兵。
當時,紅軍雖占據(jù)有利地形,但國民黨追兵數(shù)量、武器占優(yōu)勢,阻擊戰(zhàn)打成了對抗戰(zhàn),足足打了一個多星期,33團是傷亡慘重,許多連、營干部都已犧牲。
眼見后面的追兵越來越多,團長是心急如焚,決定親自上陣,就正在這時,在他身邊當司號長的肖永銀站了出來,說他要帶兵去打退敵軍。
這話,讓團長一愣,當時的肖永銀18歲,雖按級別已是營級干部,但從未帶過兵,他能行?
見團長猶疑不定,肖永銀急了:“打不退敵人,你砍我頭!”。
危急當頭,團長也沒別的辦法,只能答應讓肖永銀試試,結(jié)果肖永銀帶著兩個連,真的把敵軍給擊退了,瞬間扭轉(zhuǎn)了戰(zhàn)局,在后方觀戰(zhàn)的團長是拍手叫好!
在前方征戰(zhàn)的肖永銀,見取得了戰(zhàn)果,立馬乘勝追擊,攆著一位川軍指揮官,就要要他的命,很不幸,就在馬上要追上這位川軍軍官時,一顆流彈擊中了他的胸部,肖永銀倒地不起!
好在一點,這顆流彈并未擊中要害,可即便如此,依舊把肖永銀折磨的痛不欲生,因為長征途中的紅軍,醫(yī)療條件極差,在搶救他時,槍眼未堵好,一直漏氣,他在鬼門關(guān)前徘徊了三天,才活了過來。
很快,部隊要撤離,看著躺在擔架上的肖永銀,團長是愁眉不展,把他留在老鄉(xiāng)家養(yǎng)傷吧,他害怕肖永銀會被國民黨追兵發(fā)現(xiàn),帶著他吧,前面的路是黑的,而且兇險至極。
就在團長猶豫怎么安置肖永銀時,許世友路過,問明緣由,許世友對肖永銀是稱贊不已,轉(zhuǎn)頭對團長說:“舍不得就帶上!”。
因為許世友這句話,肖永銀成了唯一一位躺在擔架上走完長征后半段的普通士兵!
長征結(jié)束后,肖永銀的傷也養(yǎng)好了,他又跟著部隊去西征,在河西走廊浴血奮戰(zhàn),可惜,敵眾我寡,西征軍又孤軍奮戰(zhàn),最終落得慘敗。
1937年3月的“石窩會議”,時任西路軍總指揮部警衛(wèi)排排長的肖永銀,接到了一個艱巨的人物,那就是帶著警衛(wèi)排,保護徐向前、陳浩昌返回延安。
當時,要抓捕他們的敵軍無數(shù),一起行動目標太大,于是,徐向前、陳浩昌決定分開走,警衛(wèi)排則由紅四方面軍總參謀長陳明義和肖永銀帶領(lǐng),返回延安。
分別至極,徐向前交給肖永銀一封信,并且告訴他,如果他們先到陜西,一定要把信交給黨!
分別之后,在敵軍的圍追堵截下,警衛(wèi)排很快渙散,但肖永銀卻堅定不移,始終跟在陳明義身邊,保護著陳明義。
二人相互扶持,風餐露宿120天,徒步2000多公里,終于在甘肅鎮(zhèn)原縣,見到了援軍。
當時,擔任援西軍司令員的是劉伯承,當看到衣衫襤褸,形容枯槁的陳明義、肖永銀二人,僅剩的一只眼睛,不自覺的流下淚來。
這樣堅定的革命者,劉伯承當然喜歡不是?雖然當時的肖永銀只是個排長,但劉伯承卻十分愿意培養(yǎng)他,把他留在了自己麾下。
很快,抗日戰(zhàn)爭打響,肖永銀加入了一二九師,奔赴抗日戰(zhàn)場,為了進一步提升他的軍事能力,肖永銀被送到了一二九師隨營學校學習,畢業(yè)后,他開始擔任連長,在血與火的洗禮中,他開始了快速成長。
在河北寧晉縣城和大楊莊戰(zhàn)斗、百團大戰(zhàn)、南爻鋪突圍等戰(zhàn)役、戰(zhàn)斗中,肖永銀都有不俗的表現(xiàn),對于肖永銀的成長,職位也一步步晉升,到抗日結(jié)束,他已是太行軍區(qū)第八分區(qū)副司令員,成了能夠獨擋一面的大將!
對于肖永銀的成長,老帥劉伯承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當然,此時的肖永銀,還是沒辦法跟王近山比的,畢竟,王近山在1930年就出任頭地了,而肖永銀,是1935年才嶄露頭角,王近山當師長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小的警衛(wèi)排排長!
在抗日戰(zhàn)場上,王近山更是大顯神威,無論是晉東南反“九路圍攻”還是粉碎日軍秋季大“掃蕩”,戰(zhàn)績都比肖永銀要出色得多。
二人雖同屬129師,但分屬不同隊伍,整個抗日時期,二人依舊沒有交集,直到1945年年底,部隊改編,肖永銀的頂頭上司王宏坤主動讓賢,把冀魯豫野戰(zhàn)軍第六縱隊的司令讓給了王近山,當時,肖永銀已是第六縱隊18旅旅長。
在王近山的帶領(lǐng)下,第六縱隊打了不少硬戰(zhàn)、惡戰(zhàn),在此過程中,敢打敢沖敢拼的肖永銀,軍事才能也發(fā)揮到了極致,漸漸成了王近山手下三大悍將之一,跟尤太忠、李德生并成為“三劍客”
在征戰(zhàn)的過程中,肖永銀跟王近山,也有過不同意見,也發(fā)生過爭吵,但他們相互妥協(xié),相互配合,是真正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
既然是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那為什么王近山去朝鮮不帶肖永銀呢?這個事情,還要從西南戰(zhàn)事結(jié)束后說起。
因為戰(zhàn)爭告一段落,部隊進了城,也有了閑暇,大家都知道,老王這個人啊,打戰(zhàn)是猛將,但就是好跟女同志談個戀愛什么的,最后也是栽在了這個事情上面。
雖然當時的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但還是跟女同志傳出了緋聞,而且事情還鬧得挺大,為平息風波,組織就把此事交給了時任副軍長的肖永銀來處理。
戰(zhàn)友雖然犯了錯,但這種事情,肖永銀也不好真給戰(zhàn)友難堪不是?于是他就采用了“拖字訣”,打算給王近山一些時間,讓王近山自己把事情處理好。
誰料,拖著拖著,兵團政委謝富治就來了,聽說這個事情還沒解決,在大會上就王近山的這個事情一通數(shù)落。
雖然肖永銀等人,在會上都替王近山說話了,可當時正在外地的王近山不了解情況,還以為肖永銀是故意這么干的,故意拖到謝富治來,把事情推給謝富治的,這才對肖永銀有了意見。
對于這個事情,肖永銀是百口莫辯,二人的梁子,也就此結(jié)下,這才有了文章開頭,王近山要帶部隊去朝鮮打仗,“三劍客”帶上了兩個,唯獨不帶肖永銀的事情。
好在一點,老領(lǐng)導劉伯承知道肖永銀的委屈,簽了字,讓肖永銀也去朝鮮,這才沒有沒有給肖永銀造成遺憾。
當王近山看到劉帥簽了字的請戰(zhàn)書,他也沒在說什么,部隊出發(fā)的時候,也帶上了肖永銀。
在朝鮮戰(zhàn)場上,二人配合依舊親密無間,只是私下里見面,卻依舊是別別扭扭。
1953年年底,王近山接到了回國的調(diào)令,肖永銀本欲跟他解決誤會,但王近山卻不愿意談當年的事情,肖永銀只能扼腕嘆息,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王近山,已經(jīng)釋懷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這位老兄弟,不是那樣的人。
1955年授銜,王近山和肖永銀,因為軍功,分別被授予中將、少將軍銜,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在此后多年,他們之間都沒有了交集。
授銜后,肖永銀是節(jié)節(jié)高升,先后擔任南京軍區(qū)裝甲兵司令員,南京軍區(qū)司令部參謀長、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成都軍區(qū)副司令、武漢軍區(qū)副司令員等職。
而王近山的境遇,就凄慘的多了,因為他又犯了在西南時相同的錯誤,被妻子韓岫巖知曉后,又是找婦聯(lián),又是發(fā)動好友聲討的,最終連毛主席都知曉了,以致被一擼到底,中將降為大校,于1964年,去了河南周口農(nóng)場當副場長去了。
1968年,當副廠長的王近山,遭遇了更大的困境,可能是知道肖永銀和王近山有“梁子”,就有人來肖永銀這里“訪談”,肖永銀得知這些人的來意,是憤怒不已,直接將這幫人給打發(fā)走了。
后來,這次訪談被發(fā)表了出來,因為害怕肖永銀動怒,他們寫的很是實事求是,王近山看到這篇報道后,感慨不已,他沒想到,他對肖永銀“冷臉”那么久,在他落難時,肖永銀會站出來維護他,為表示感謝,王近山派二兒子去拜訪了肖永銀。
對于王近山的遭遇,肖永銀也很擔心,他開始為王近山出主意,他托王近山的兒子給王近山帶話,一定不要卷入是非,還讓他給老上司許世友寫信,讓許世友把信轉(zhuǎn)給毛主席,以此來解決他的問題。
知道肖永銀是真心為自己,王近山照做了,果然,通過肖永銀的辦法,王近山于1969年回到了南京軍區(qū)。
王近山到達的這天,尤太忠、李德生、肖永銀等老部下親自來迎接,看到肖永銀,王近山愧疚不已,他哽咽道:“過去的事情,是我錯怪你了!”。
這一次,王近山成了肖永銀的下級,但他并不介意,二人又恢復了親密無間。
1978年,王近山走到了生命盡頭,在病床上,他的意識發(fā)生了混亂,仿佛有回到了那個炮火連天的年代,嘴里總會叫喊著:“沖啊,殺啊!”。
每當這個時刻,他的兒子總會來一句:“肖永銀沖上去啦!”。
因為只要聽到肖永銀的名字,王近山就放心了,他就能平靜片刻……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