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為初戀養(yǎng)孩子,
母親因此患上了抑郁癥。
父親過世,律師照著遺囑將財產(chǎn)全劃到我名下。
那孩子憤懣不平,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欣賞著他瞳孔里熾烈的不甘:
「就連你,也是父親留給我的遺產(chǎn)。」
1
「陶小姐,您父親名下共計行至娛樂的45%的股份,海城8處房產(chǎn),以及存在京派銀行的現(xiàn)金17億,全部由您繼承。」
父親去世后,由父親常年合作的秦律師來宣布留下來的遺囑。
父親去世前已算是半隱退的狀態(tài),日常就是在家寫寫字,院子里種種菜。
又或是外出釣魚、看畫展。
公司里的事大部分已經(jīng)交給表哥和我了。
雖然年過半百,但誰都說,陶先生仍然風(fēng)華正茂,寶刀未老。
所以,父親拋下維持了30年和睦的家庭,跑去找自己的初戀,海城的商賈顯貴都隔岸吃瓜,暗中笑話。
「全部由我繼承……沒有給那邊留什么嗎?」我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總覺得我父親還留著什么后手。
「對,全部。」秦律師很肯定地說。
「但是,遺囑還有附有義務(wù):在程仞18歲前,除卻目前您和家人所居住的這個房產(chǎn),其他遺產(chǎn)為受限繼承,您無法取用、轉(zhuǎn)讓或過戶。」
「您是程仞未成年時期的監(jiān)護(hù)人。」
「待程仞18歲生日那天,常青綠律師事務(wù)所將受委托人委托,對程仞的成長狀態(tài)進(jìn)行確認(rèn),確認(rèn)程仞一切正常后,遺產(chǎn)解凍,繼承正式生效。」
「若程仞在18歲前死亡或受到一切人為傷害,所有遺產(chǎn)將全部捐出社會福利基金,包括目前陶家所住房產(chǎn)。」
果然!父親的初戀已過世,百轉(zhuǎn)千回,留下的崽竟成了我的包袱。
讓我給一個搶走我父親的女人養(yǎng)兒子,還得管他的死活,我父親這算盤打得全世界都能聽見!
母親對遺囑沒做什么反應(yīng),似乎早已經(jīng)對父親失望透了。
2
「我不去!」
這名不正言不順的崽子,還在和我耍態(tài)度。
我忍了忍脾氣,告訴自己,也不過是兩年,一咬牙,一跺腳,看在遺囑的面子上,兩年轉(zhuǎn)瞬而逝。
「所以,我再和你重申一遍,不愿意和我一塊住也可以,你現(xiàn)在住的這個房子,也是我的,那你如果要是有骨氣,可以自己搬出去。」
程仞似乎想要反駁,我沒給他插嘴的機(jī)會,繼續(xù)說:
「這個房子會租出去,不可能讓你白白占著這里。」
「你自己選吧,是隨我搬到和平路上?還是去住天橋?」
我‘好心’地幫他認(rèn)清自己只是一個無能的小鬼,連打工都沒人要他。
程仞仇視著我,眼睛里是刻骨和表露無遺的恨意,仿佛我不是來帶他回家的人,而是帶他入囚牢的惡鬼。
我內(nèi)心輕哧,16歲的年齡,在還沒學(xué)會憋尿的年紀(jì),能憋得住什么。
最終,他還是跟我回了家。
「你的房間在一樓,平時不要上二樓。」我指了指樓上最右邊的房間。
這套房子有兩層,母親住樓上,我住樓下,上下互通,二層也有單獨的入戶門。
母親平時很少來一層,我們有各自的生活節(jié)奏,互不打擾。
「我才不會上的!」他似乎又被我防賊一樣的口氣給冒犯到了,像是一頭急于證明自己的小狼崽。
我被這幼狼稚嫩的語氣給逗笑了,但人不能欺負(fù)得太過火,我趕忙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解釋:
「雖然讓你誤會也無所謂,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沒有諷刺你的意思,只不過二樓是我母親的房間,她身體被你媽氣出病了,你不要打擾到她。」
程仞這小狼崽氣焰肉眼可見地熄滅了,看來知道我父親和他母親的那點事。
「你到底為什么非我來你們家?我……和你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
語氣還是和點了炮仗似的,但也看出來他似乎還帶著點歉意,鞭炮變啞炮,姿勢依舊十足,但氣勢全無。
雖然狼崽子他生母沒什么道德,在我看來不過一朵白蓮花,兒子倒存著點正義感。
「再說一遍,我的遺產(chǎn)包括你,我怎么處理你……」我收起了笑意,態(tài)度冷了下來。
3
行至娛樂是我爸一手創(chuàng)建起來的。
他年輕的時候,算是遠(yuǎn)近聞名的書香門第貴公子。
有錢、有長相、有素質(zhì)的三有青年,追求者眾多,但他也算是特立獨行,喜歡自己的不屑一顧,不喜歡自己的趨之若鶩。
后來家里安排他和白家女兒相親,就是小狼崽的媽。
一人是友達(dá)以上戀人未滿,一人是愛意洶涌蓬勃。
兩家積極促進(jìn)聯(lián)姻,都到了談婚論嫁的這一步,狼崽子他媽突然消失,聽說和人私奔了。
白家老爺子氣到住院,最后放出狠話,若不回來,則斷絕父女關(guān)系,都沒讓她回心轉(zhuǎn)意。
我父親撓破頭都想不通,喜歡的人前一天還答應(yīng)自己,一起約著跨年觀煙火。
怎么過了一夜,她就跟著別人走了。
狼崽子他母親我見過幾次,她帶著程仞再回到這個城市時,從她的臉上,依舊能看到昔日的風(fēng)情萬種和颯爽英姿。
我那時在行至集團(tuán)的一個下屬公司做外聯(lián),某天去總部時,碰巧那個女人在前臺,說想見陶東。
她沒預(yù)約,就說找陶冬,而不是陶董。
我從她身邊經(jīng)過,多看了她幾眼。
第二次見她已是三天后,在我父親的車?yán)铩?/p>
那天我順路去瑜伽會所,幫我媽拿會所回饋的禮包。
剛停好車,看到父親的車停在不遠(yuǎn)處,車沒熄火。
我準(zhǔn)備上前打招呼,剛彎下腰要敲車窗,我爸的聲音從我的身后傳來。
「芮歡,怎么在這里?」
咦?我扭頭看他,又看了看車窗內(nèi)的人影,「我到瑜伽會所幫媽媽拿點東西,還以為你在車?yán)铩?/p>
這時車窗滑下來,是前臺找人的那個女人。
「是小歡吧,這么大了,長得真漂亮。」
我當(dāng)時一愣,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女人正面看更漂亮了,我母親輸了。
「這是你白阿姨,爸爸的朋友,打個招呼。」
從那天起,我爸在家待著的時間日漸縮減。
我沒告訴母親那天的事,不想她胡亂猜想,引起家庭矛盾。
但后來,我還是從母親嘴里聽到了關(guān)于父親和她的故事。
豆蔻年華,紙短情長。
之后,母親的抑郁癥愈發(fā)嚴(yán)重,常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一坐就是大半天。
我倒想知道,一個帶著拖油瓶的白月光,殺傷力還能有幾分?
4
「程仞,你16對吧?」
程仞不情愿地點了點頭。
「那你以后叫我姐姐好了。」我沒在意他的別扭,我得先處理我們之間稱呼的問題。
片刻沉默后,我還是堅持:「叫啊……」
我是獨生女,有表哥,但不親。
現(xiàn)在突然身邊有個弟弟,雖說我對他感情復(fù)雜,但也算是多了個體驗對象,像被三姑六婆附身,非要從小輩口中聽到一句才稱心如意。
「……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程仞這話題轉(zhuǎn)得突然,顯然是不想叫我姐姐。
「別以為我不知道,」小狼崽瞬間刺又豎起來了,「是陶叔遺囑讓你照顧我到18歲,你才能繼承全部的遺產(chǎn)。」
「那你就乖乖長到18歲,在此之前,別給我惹麻煩,否則我不介意把你扔回給你的那個賭鬼老爸。」
話題走向又偏了,預(yù)感馬上又要嗆聲,我的耐心即將耗盡。
「阿姨,你這么威脅我,秦律師知道嗎?」
阿……姨?我暴怒,被一個站起來比自己還高的男高中生,叫我阿姨。
8歲的差距而已,豈有此理,蹬鼻子上臉。
介于這句阿姨,我接下來的日子準(zhǔn)備讓他自生自滅。
我一般早上起床,我媽還沒起,我也沒時間弄早飯,都是在去通勤的路上,順手在路邊店帶杯咖啡。
中午在公司飯廳吃,晚上家里更是從沒開過火,從小便習(xí)慣了隨便塞點零食,不餓就行。
大概過了一個月,我才有了養(yǎng)孩子的自覺,后知后覺程仞這個月都沒吃過早、晚飯。
「你是不是瘦了?」
一天晚上,我靠在客廳沙發(fā),抱著筆電寫報告,程仞在旁邊走動,我余光一瞥,發(fā)覺他身子好像單薄了好多。
之前像個小狼朝我咆哮,還帶著二兩肉,現(xiàn)在只剩架子,個子挺高,校服卻短了一截,外形全靠顏值頂著。
「……現(xiàn)在學(xué)校里,還流行瘦成閃電?」我有點詫異他瘦的速度,隱晦地問。
他似乎是沒聽懂,看過來的眼神都沒什么焦距。
「你減肥?」我只好打直球。
「可能太餓了吧。」他聲音都有些縹緲。
生生把自己餓到脫相,他也是我在新世紀(jì)里見過的頭一個。
「你們家都不開火的嗎?」程仞這問題估計憋了好幾天了,問出來的語氣都帶著點怨氣。
「你餓,怎么不自己做呢?非得等人喂到嘴邊?」
「這是你家!」
「說什么呢,這也是你家,以后家里就你做飯了。」我頓覺得自己這主意妙。
程仞咬著牙,「我是高二生。」
「怎么高二生就可以不吃飯嗎?」我揶揄道。
「明天開始吧,今天我事多!」門貼著我的耳邊‘哐’地關(guān)上了。
我揉揉耳朵,笑著朝著他房間喊:「今天不餓就好好學(xué)習(xí)天天向上啊,給姐姐爭點氣!」
5
手機(jī)聊天軟件來信息。
管東:【聽說你養(yǎng)了個小孩?】
管東這幾天一個勁兒地騷擾我,我不厭其煩,還是回復(fù)了他。
我:【小孩?我是養(yǎng)了個祖宗。】
管東:【你挺能啊,這種手段不流行了,別以為隨便在哪兒找個男的當(dāng)?shù)艿埽湍艽碳さ轿摇!?/p>
我:【……我養(yǎng)我弟,不是‘哪里來的’男的。】
管東再沒有來信息。
我與管東,一個算是家族名氣在外,從我父親接管開始,便止步不前。一個算是近幾年風(fēng)頭正盛的新起之秀,缺乏底蘊(yùn),卻家底頗豐。
管東做事,樣樣都要做到最好。
因此,他要娶,便娶海城久負(fù)盛名的小公主。
我家能幫他破開上流圈,而我也需要他的注資和扶持,突破多年來我家的萎靡之勢。
雙方一拍即合,但前提是雙方信守承諾,不給對方帶來損失和麻煩。
晚上,程仞拎著兩袋子菜進(jìn)門。
「怎么回來這么晚?」
「我們還有晚自習(xí)呢,做完飯,我還得回去。」程仞換了拖鞋,拎著菜就往廚房走。
「這自習(xí)是非上不可嗎?」
程仞從廚房冒出頭來,嘰哂道:「我現(xiàn)在體會到,催人學(xué)習(xí)的父母不該被抱怨,至少他們是為你好!」
我也不惱被影射,笑道:「我也是為你好,你看看你這排骨架子,不吃胖點我怕你學(xué)習(xí)的時候,骨頭把紙搓破。」
「叮,到賬300元。」
程仞低頭看自己的手機(jī),一臉困惑。
「買菜的錢,」我刷著手機(jī),頭也不抬地答道,「一周的。」
「那就只有菜,沒有肉。」
我想了想,又補(bǔ)了點。
「孩子長身體,不吃肉不行,去吧,買點好的,你可得白白胖胖長到18歲。」
正說著,門鈴響了,我示意程仞去開門。
程仞一臉不情愿地洗了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跑去開門。
門口傳來管東的聲音,「你就是陶芮歡養(yǎng)的那個?」
我好像看到程仞豎起來的頭發(fā)。
「走錯了!」
程仞二話不說,手起門關(guān)。
停頓兩秒,門外響起管東的聲音,似是被挑釁的獅子。
「陶芮歡,我看見你在家了,快給我開門!」
我推開堵在門口的程仞,給管東開了門,斜倚著門框,警告他別胡說。
飯桌上兩副碗筷變成三副,管東看著悶不吭聲低頭吃飯的程仞,嫌棄地對我說:
「瘦成這樣,能不能養(yǎng)大都是個問題。」
「啪,」程仞把筷子拍到桌上,「我吃完了,回去上自習(xí)了。」
臨走前,程仞惡狠狠地剜了管東一眼。
送走管東,我收到程仞的信息:你們真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我無所謂地回一句:謝謝,以后是你姐夫,下次記得喊人。
6
管東是做金融發(fā)家的,純正富一代,為了能擴(kuò)大未來事業(yè)版圖,亟需婚姻的加成。
而我父母對他的評價,有錢,忠誠。
對,忠誠這個特質(zhì)的確是名流圈難得的品質(zhì)。
我家近十年的投資項目都在走下坡路,看不到未來方向和收益,亟需入股新的血液。
我雖不想自己的婚姻與利益綁定,但見過管東后,我便妥協(xié)了,也許是雙贏。
回憶到這里,管東的優(yōu)點也說盡了,我關(guān)閉了與他的聊天頁面。
程仞晚上回來,進(jìn)門后就站我旁邊好像想說什么,一反幾個小時前河豚爆炸的狀態(tài)。
我皺眉,「干什么?吞吞吐吐的。」
「那個男人……」
「叫姐夫。」
「你沒完了吧,」他自以為隱蔽地白我一眼,「剛才在‘紫花堂會所’門口看到那人了,他……」
我全然沒當(dāng)回事,打斷他,「可能是應(yīng)酬吧。」
程仞滿臉的不認(rèn)同。
我突然腦子一閃,「你為什么會在‘紫花堂’?學(xué)校不是在桂青路上?」
程仞扭頭就走,拒絕回答我。
「你還沒成年!18歲前別整幺蛾子。」
「啪」一聲,門和他有仇,又摔門。
我靠著沙發(fā),打開手機(jī),翻到與管東聊天記錄,他發(fā)信息的時間間隔,永遠(yuǎn)都小于1個小時。
他黏我的程度,若我說他背著我出去浪,我都良心不安。
7
朋友約我晚上酒吧見,想了想自從父親離世,公司事務(wù)陡然增多,好久都沒有出門放松了。
松了松肩膀,脫掉女強(qiáng)人標(biāo)配西服,換上貼身黑裙,半裸香肩,我看著鏡子中的人,撩了撩頭發(fā),媚而欲,桃花眼中帶著細(xì)碎的亮光。
很好,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會給我?guī)砗眠\……的吧。
「芮歡,這里。」我一進(jìn)門就看到朋友向我招手。
「今天怎么人這么多?」我擠著邊,從門口拐到朋友那臺。
「什么今天人多,是這兩個月天天人很多,因為老板新請的調(diào)酒師。」
「出的花樣不多,但一手尼克諾拉馬天尼,真是回味無窮啊,最近紅得很。」
我朝吧臺看了看,一個瘦高的身影低頭搖著手里調(diào)酒杯。
……若我眼睛沒有欺騙我,那就是程仞在欺騙我。
我低頭看時間,21點,這個時間他應(yīng)該坐在教室,用他不剩二兩的骨頭架子去戳考試卷。
我現(xiàn)在覺得胸口堵著點什么,這不是揍程仞一頓能解決的,是那種抓不著包著棉花似的惱火。
還是決定開門見山,我踩著高跟,直沖著他過去:「我記得,你說你晚自習(xí)非上不可。」
吧臺圍坐的人,都一臉好奇。
聽到我的聲音,程仞的眼神把我的臉和身體都繞了兩圈,才不確定道:「陶……芮歡?你……」
「你什么你,你才高二!」
「我……」
「我記得我說過,在你18歲前,請安安分分的,家里是缺你吃,還是缺你喝了?」
「……你在生什么氣?」程仞一反他日常和我炸毛的形象,說話的口氣竟帶點無奈。
我順著他的情緒緩了緩氣。
「幾點下班?我等你。」
「11點。」
朋友詫異看著我沖過去,對新晉頭牌調(diào)酒師一頓指點,再泄氣地坐了回來。
「你認(rèn)識?」
「我弟弟。」
我沒好氣地答。
「你哪來的弟弟?哦,你爸白月光的小孩?」朋友馬上聯(lián)想到我繼承的奇葩遺產(chǎn)。
「你和我說的時候,我以為是個小朋友,沒想到這么大了,都快到法定結(jié)婚年齡了。」
「什么結(jié)婚,是剛過了童工的年齡!」我反駁道。
「呀,你這監(jiān)護(hù)人干得挺負(fù)責(zé)啊,看你剛才那背影,好像是和他說,哀家給你打下的江山你不要,在這里給人打工,霸氣!」
朋友憋著笑,五官都有些扭曲。
我內(nèi)心翻著白眼。
11點,朋友回去了,我在門口等著程仞下班。
站在店門口,無聊地刷著手機(jī),暗自想,自己曾幾何時等過人下班。
8
手機(jī)來信息了。
管東:【我明天回來,給你買了禮物,到時候我拿給你。】
我按滅了屏幕,這人近期總是出差,倒是次次給我?guī)ФY物,有手表,有項鏈,或者是一幅名家畫作,也不管我喜不喜歡。
突然,對街人聲嘈雜。
我抬眼看,一群人剛從對面會所旋轉(zhuǎn)門里走出來,喝完酒后互別的聲音格外洪亮,打破了這條街的安靜。
人群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是管東。
管東被一個波浪長發(fā)的年輕女孩挽著。
那女孩看起來年齡不大,熟稔地踮起腳,趴在管東耳邊說著什么。
管東面上無絲毫醉意,唇角含笑,親昵地用手點了點女孩的鼻子,女孩矮身進(jìn)了管東賓利的副駕。
隨后,他繞過車身,準(zhǔn)備上車。
我正看著對面這一幕,身后傳來程仞的聲音。
「走吧……」
他看我沒搭理他,便順著我的目光看向?qū)帧?/p>
就在這時,一輛超跑從深夜中飛馳而過,發(fā)出引人注目的噪音。
街兩旁的零星路人都不自覺地注目,包括管東。
然后,管東便看到了站在街對面的我,和程仞。
我這一刻逃避似的,快速扭轉(zhuǎn)了頭,拉著程仞上了車,逃也似的避開了管東的眼神。
我本以為自己夠了解人性,本以為沒有戀愛腦,不會吃那些愛情的苦。
但之前我對管東的評價真是一廂情愿。
'忠誠'也許真的在名流圈消失了。
程仞坐在副駕上,沒再出聲。
9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和管東的聊天頁面像是被按了暫停,停在他說自己給我?guī)ФY物的那天。
兩個人默契地對此閉口不談,他在拖延,我在逃避。
我雖外表灑脫,但依舊在等他給我一個交代,再平淡的愛戀它也需要一個解釋啊,何況我們還有與利益捆綁的婚約。
我等來了關(guān)于我的「傳聞」。
名流圈盛傳我們倆婚期已定。
我:【你們聽誰說的?】
朋友:【當(dāng)然是李曉輝他們,好成穿一條褲子,第一手消息肯定是他們。】
我整個人都是懵的,怎么訂婚沒準(zhǔn)備通知女主角嗎?還是準(zhǔn)備給我給驚喜,他都不問問我的意愿?
我最終還是沒有先聯(lián)系管東,我就想看看他到底憑什么能這么沉得住氣,訂婚女主憑什么配合他。
在這個時候,我竟還對他抱有一定的信任,認(rèn)為那些外面的花花草草也不過是一時新鮮,婚姻可不是只要喜歡就可以的。
現(xiàn)實還是結(jié)結(jié)實實給了我一巴掌。
10
程仞當(dāng)調(diào)酒師的事,我沒有重拿輕放。
與他談心,為何在這個年齡跑去做兼職。
程仞嘴很硬。
「我能兼顧,你只是我暫時的監(jiān)護(hù)人,別真當(dāng)自己是我媽。我早點掙錢,早點還你錢。」
我無奈,說自己讓他還錢只是玩笑。
程仞卻一臉認(rèn)真,「我沒當(dāng)是玩笑。」
我潛意識認(rèn)為程仞還小,分不清主次,拿自己的人生胡鬧。
多月的相處,我早就不把他當(dāng)作父親白月光的拖油瓶,而是真心實意地想為他的未來籌謀。
程仞被我說得煩了,「管好你自己吧!把那種垃圾當(dāng)成寶,一家人都是不被人愛的命。」
程仞一句話沒輕沒重,但真真戳中了我的痛點。
我母親愛著父親,卻得不到相應(yīng)的愛。
我父親愛著狼崽子的母親,卻一輩子沒緣分。
我似乎也要步父母后塵。
但捫心自問,不甘心,世間千千萬萬的被愛著的人,為何我不能是其中一個。
我在等著管東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或者就這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繼續(xù)我們契合的婚姻。
程仞不喜歡管東,正如管東厭惡程仞。
我執(zhí)拗地想繼續(xù)婚約,盡管現(xiàn)在看來,我們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程仞最終還是辭了調(diào)酒師的打工。
他如今做的飯菜已經(jīng)有了質(zhì)的飛躍,我坐在桌子前,不自覺地用筷子攪著米飯。
「不好吃嗎?」程仞突地發(fā)問。
「啊,沒有,挺好的。」我猛地回神。
「馬上就放寒假了,我想出門幾天……」他氣息平和,上下唇慢條斯理地翕動,似乎在陳述些什么。
我很努力地想要投入他說的內(nèi)容,但腦子像一顆被蟲蛀過的果殼,沒有智慧,沒有邏輯,只能怔然盯著他,在他說完后木訥地「啊?出去玩玩挺好的……」
程仞甩下筷子,站起身來,餐廳的頂燈從他頭上方照下,投射出黑影。
而我似乎被影子完全籠罩住。
程仞瞪著我,「誰說我要去玩!」
一瞬間,我積攢多日的委屈似海浪翻涌而來,原來我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堅強(qiáng)。
「不玩就不玩吧,你兇什么?」我眼眶紅了。
他看到我咽紅的眼尾,少有的手足無措,「你……」
「不就是那男人在外面找情人么……那下一個……」
程仞笨拙的安慰讓我輕松了很多,也讓我下定了決心。
「你想多了,你姐夫沒有找情人,只是逢場作戲,我們沒問題。」
我知道脫口而出的瞬間,這就是一場隨心所欲的豪賭和發(fā)泄,賭約的對象是程仞。
在程仞這里,我獨立的精神領(lǐng)域和‘自尊’被人不斷地闖入,他圍觀了全部。
我父親,對他母親的愛戀與掙扎。
我母親,對丈夫和第三者之間的絕望和抑郁。
還有我們家庭。為了他所做的妥協(xié)。
我無法自控地鉆牛角尖,企圖向他證明和維護(hù)自己的「面子」。
11
訂婚謠言滿天飛,在「訂婚日期」的前兩日,我收到管東的信息。
【芮歡,你說你喜歡成州的橘子海灘,這周末一起去吧。】
他若無其事,好像只是一次普通的邀約。
我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
咬牙應(yīng)允。
程仞這些天不在家,去了哪里我不記得,什么時候回家我也不記得。
只記得他看我要哭時,手足無措的樣子,這么多天之后回想起來,還是忍不住被可愛到。
等他回來,我和管東的「訂婚」也會結(jié)束。
就又能回歸到原本的瀟灑和灑脫。
管東和朋友先一步去了成州,我獨自前往。
橘子海灘是我向往的樣子,可惜現(xiàn)在寒風(fēng)凜冽,刮得我臉生疼。
沒有想象的訂婚花簇,沒有朋友祝福,甚至周圍游客都零零星星。
管東把我從酒店約出,我們沿著橘子海灘慢慢地走,我越走越辛酸。
原來并沒有謠言中的訂婚,我暗自苦笑,早已不是三歲小孩子,卻依然天真。
每走一步,我的底線都在下沉,走到海浪即將撲到鞋面的那一步,我甚至都不求他的懺悔和承諾,只盼著我們的婚約還能被挽回。
我聽到他冷靜的聲音:「芮歡,我要訂婚了。」
……我……要訂婚了,不是我們。
我被這一悶棍打得暈頭轉(zhuǎn)向,嘴張了張,想說點什么維持最后的體面,可發(fā)不出聲音。
「我知道你一直沒愛過我,但我曾經(jīng)期待你能改變,變得更關(guān)心我一點,更在乎我一點,可是我沒等到。」
「我也是人,也想得到依賴和關(guān)心,我不想我的婚姻還沒開始就變得食之無味,所以……」
他的畫外音打得我措手不及,自己的錯誤閉口不談,把過錯都推在我身上。
這恬不知恥的發(fā)言像是給我的怒火不斷地添柴,越燒越旺。
我抬起手來,準(zhǔn)備一巴掌打過去。
「嗙!」管東摔了出去。
我看看自己還沒打下去的巴掌,和已經(jīng)對管東拳打腳踢的程仞。
腦子里一團(tuán)糨糊,什么還沒來得及理清,就看到管東不善的眼神,以及準(zhǔn)備反擊的拳頭。
周圍的游客發(fā)出了驚呼。
程仞從哪來的?
管東的體格遠(yuǎn)比程仞壯得多,除去第一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反應(yīng)過來后,便直接起身把程仞踹倒在地。
我上前對著管東的臉就是一巴掌。
「你別動他,管東,我們就到此為止!」我大聲喝道。
管東動作停住了,扭頭看了看我,緩緩放開了程仞的衣領(lǐng)。
「你,果然不在乎這個婚約,分得這么爽快,是因為他嗎?」
……還在為自己的移情找借口,這么多年,我竟不知道他如此沒有擔(dān)當(dāng)。
可我沒有反駁,不想輸了感情也輸了體面。
在管東眼里,似乎就是默認(rèn)。
程仞那里我之后再解釋吧。
程仞原本等著我怒懟渣男,結(jié)果隨著我的沉默不語,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愈發(fā)復(fù)雜。
管東走后,程仞也一臉見鬼地跑了,只留我一人在沙灘上。
我凝視在海浪,一層層水波安撫著我內(nèi)心的慌亂。
身后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陶姐姐。」
我扭頭一看,是那天的長波浪。
我沒找她,她倒是主動來找我。
女孩美目巧兮,笑臉盈盈,小白蓮氣質(zhì)蓬勃而出。
「姐姐,我叫彭琴,是管哥哥資助的貧困生,管哥哥是好人。我剛才看到你們吵架,還找人打他,你又傷他的心了。」
我好不容易撫平的情緒又被激起來。
小三跑到正主跟前示威,還用這低級的白蓮花招數(shù)。
「管哥哥早就和我互訴愛意,但這幾年,由于你家對他事業(yè)上有些幫助,才與你訂了婚約。」
「哥哥說,讓我忘了他,他會繼續(xù)支持我,照顧我,愛護(hù)我。」
「但我怎么能這么自私,眼睜睜看他進(jìn)入婚姻的墳?zāi)梗氲鬲z。我寧愿陪他吃糠咽菜,也不要他過得那么痛苦!」
彭琴越說越激動,甚至睫毛上都掛著欲墜未墜的淚滴。
我冷漠地看著眼前的人,這一個兩個把過錯都往我身上推,我大可不跟他們計較。
可內(nèi)涵我是管東的未來地獄生活的始作俑者,就忍無可忍了。
我拿起手機(jī),給管東撥過去:「管東,從我面前帶走你的女人,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彭琴去找你了?你別怪她,她很單純,你們在哪兒?」管東語氣急了起來。
這會兒倒是學(xué)會著急了,不過是為了別人。
這一次我的心徹底死了。
12
我回到酒店,給程仞發(fā)信息。
我:【你今天怎么在這里?】
程仞:【如果你能認(rèn)真聽我說話,也不會見到我時那么詫異!】
我:【你也來橘子沙灘玩?和同學(xué)嗎?】
程仞:【不是玩!我來看我奶奶。】
我慚愧地不知道該回什么才好,只好轉(zhuǎn)移話題。
【今天管東說的,別當(dāng)真。】
等了半天程仞沒回,我只好關(guān)上手機(jī),再說什么都有點畫蛇添足。
過了一個小時,程仞沒頭沒腦來了句【我到你門口了,開門。】
我一臉莫名,到門口?
打開門,只見程仞拎著個看上去就沉甸甸的手提袋,氣喘吁吁地站在我房間門口。
我不確定地開口:「你……怎么來了?奶奶呢?」
「……奶奶讓我替她向你問好。」程仞似乎對自己魯莽的舉動,找到了合適的借口。
我被他傳染了一臉尷尬,內(nèi)心思忖,氣氛怎么怪怪的,程仞不會真的以為,我是因為他,才……。
「我……給你再開套房吧。」我訂的是大床房,這么晚了,讓他進(jìn)來,或不讓他進(jìn)來,都挺讓人多想。
他似乎被我這句話給嗆到了,猛地把緊攥的手提袋懟到我門前,語氣帶著崩潰:「不用!我回奶奶家住,我就是把心意帶到!」
到底還小,說謊還帶著稚嫩和氣急敗壞,我‘撲哧’一笑,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趕忙解釋:「謝謝我弟弟這么關(guān)心我。」
他像是被背刺了,頭上呆毛都立起來了,「勸你不要自作多情!」
13
我接到程仞學(xué)校班主任的電話,「是程仞的家長嗎?」
我愣了一下,嘴有些瓢地回道:「啊……對,我是。」
「請您來學(xué)校一趟吧,有些事要和您溝通。」
我心里咯噔一聲,難道程仞之前去酒吧打工的事讓學(xué)校知道了?還是和人打架了?
放在一年前,我萬萬想象不到,自己會因為接到班主任電話而如此焦慮,但現(xiàn)在養(yǎng)孩子養(yǎng)出責(zé)任了,內(nèi)心有一萬種猜想,生怕程仞出了什么事。
我立馬放下手邊的工作,和助理打了個招呼,開車沖去學(xué)校。
辦公室內(nèi),程仞和另外一個男生并排站著,班主任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辦公桌后,沖著兩人唾沫星子亂飛,訓(xùn)斥著什么。
我注意到程仞校服干干凈凈,發(fā)型服服帖帖,外露的皮膚也沒什么傷,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我打斷班主任施法:「老師,您好。」
班主任上下打量著我,疑惑開口:「你是程仞的……」
「的姐姐,他的監(jiān)護(hù)人。」我接口道。
「哦,程仞把人打了,還把人關(guān)在實驗室里,一下午!情況惡劣。」
我撇了撇那個男生,打人?
我詢問班主任前因后果。
「程仞你自己說。」班主任讓程仞自己講。
「他嘴賤,我沒打他,是他自己蠢,磕到桌子,把額頭擦破了。」
「實驗室我是值日生,他不知道他還在實驗室,下課了我當(dāng)然得鎖門。」
程仞一股子桀驁不馴。
那男生滿臉通紅地沖程仞喊:「他胡說,他是專門把我鎖實驗室的。」
「你說什么了?」我抽出兩人矛盾的關(guān)鍵,向男生問道。
那男生一臉惡意,「他被校外老女人包養(yǎng),未成年去酒店,和他媽一樣下賤,不要臉。」
「還為了贏得老女人的青睞,當(dāng)街打人,為了錢沒有下限,鴨子!」
什么?當(dāng)街為了老女人打人?這不會是指在成州發(fā)生的事吧?
老女人不會是指我吧?
我眼角抽了抽,臉都有點僵,看向程仞,他卻避開了我的目光。
我問:「你看見了?」
男生支支吾吾說:「那倒沒有。」
我清了清嗓子,厲聲問道:「若沒看見,那憑什么誣陷程仞?你知不知道故意捏造并散布虛構(gòu)事實,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男生被我的氣勢嚇住了,語無倫次:「我沒有誣陷,我有證據(jù)……」
「你最好有,否則就不是把你關(guān)實驗室這么簡單了。」
程仞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我,薄唇微張,久久未動。
男生匆忙自證:「我姐說親眼看到的,她還有照片,就在她手機(jī)里……」
程仞皺眉,「你姐?彭老師?」
男生為了撇清自己的錯誤,慌不擇路地推出了一個我記憶猶新的姓,彭……
「彭琴?」我求證。
男生不再發(fā)聲,估計是懊悔自己嘴快。
我從程仞的眼神里看到了確認(rèn),果然是她!
我沒想到我放了彭琴一馬,可世界那么大,她卻偏偏要懟臉開大,挑戰(zhàn)我的底線。
我冷哼一聲,轉(zhuǎn)向班主任。
「老師,我希望您能認(rèn)真處理學(xué)生之間的矛盾,而不是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zé)他。」
「彭琴所說的,和程仞在一起的老女人,是我。」
「她不僅傳播程仞的不實謠言,還對我的名譽(yù)造成了損害,若她還是老師,那么我很懷疑這種老師是否有師德,我希望學(xué)校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fù),并向程仞道歉!」
班主任冷汗直冒,語調(diào)也低了下來。
「程仞姐姐,這里可能有什么誤會,彭老師是剛來的實習(xí)老師,怎么會傳播這樣的謠言呢……」班主任畢竟老辣了許多,雖不再是初見時的咄咄逼人,但沒被我三言兩語嚇著,還在維護(hù)彭琴。
我冷哼一聲,掏出手機(jī)。
「既然老師您這么維護(hù)彭琴,那是愿意給擔(dān)保了?」
我撥通了手機(jī),「秦律師。」
電話公放,「陶總,您說。」
「程仞學(xué)校有老師傳播程仞的不實謠言,學(xué)校還對其維權(quán),對程仞的健康成長造成了極大的心理陰影,這案子你能處理嗎?」
我一字一句地說。
秦律師聲音沉穩(wěn)且嚴(yán)肅,很有威懾力。
「陶總,這種影響您家人身心健康的謠言散布者,除了追究他的責(zé)任,維護(hù)他的學(xué)校也會受到牽連和舉證,稍后您把具體情況告知我,包給您一個滿意的答復(fù)。」
我滿意地掛斷了電話。
班主任口風(fēng)立馬轉(zhuǎn)向了,「程仞姐姐,這彭琴剛來我們學(xué)校,她個人的言行不代表我們學(xué)校,您看……」
「那我等學(xué)校給我們一個交代。」
彭琴!你真是撞我槍口上了。
14
我回去便找人調(diào)查彭琴的身份信息,發(fā)現(xiàn)了更有意思的事情。
彭琴當(dāng)年為了拿到管東的資助,自己把自己劃傷,污蔑另外一個女孩霸凌她。
那個女孩因為這件事而在孤兒院孤立無助,受人唾罵,無力掙扎下最終從天臺跳下。
而這件事被孤兒院另一個人目睹并用手機(jī)偷拍了下來。在那女孩跳樓以后內(nèi)疚自責(zé),就把視頻轉(zhuǎn)給了孤兒院的老師。
孤兒院老師怕節(jié)外生枝,一直未公之于眾,只告知了管東這個資助人。
而管東竟因與彭琴生情,用錢替她擺平了這件事,并還把這種惡魔安排到海城最好的學(xué)校去實習(xí)鍍金。
程仞的班主任知道彭琴背后有個大老板,與學(xué)校校董關(guān)系匪淺,才多次出口維護(hù)。
這里面的瓜原來這么辣!
管東為了彭琴約我見面,電話中語氣誠懇,似是想讓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嚴(yán)詞拒絕。
在我準(zhǔn)備把管東和彭琴的罪行曝光于媒體時,程仞卻讓我停手。
我不解,狼崽何時變得心慈手軟。
「你不要趟這渾水了,沒必要為了這種人渣,沾一身騷。我馬上18歲,高三這年,我只想平平順順地考上大學(xué)。」程仞冷靜地對我說。
我雖不理解,但我理解。
我保留了關(guān)于彭琴諸多惡劣行徑的視頻和證據(jù),看在程仞的面子上,暫時手下留情。
不知不覺,程仞18歲了,也馬上到我能完全繼承遺產(chǎn)的日子。
我再看程仞,性格早已不再像最初那樣,一點就爆。
性子也變得沉穩(wěn)和內(nèi)斂,臉愈發(fā)英俊清雋。
高考結(jié)束,程仞沒和我完完整整地告別,就離開了家,還給秦律師留下了一段自拍視頻。
視頻證明我是個合格的監(jiān)護(hù)人。
我得到了大筆的現(xiàn)金遺產(chǎn)繼承,加上我一年商場高調(diào)行事,低調(diào)做人,談成了幾項潛力巨大的合作。
資金一到位,項目啟動,短短兩年,我一躍突圍海城名流圈,登頂投資圈,成功刷新管東五年躋身金融大鱷的紀(jì)錄。
15
這兩年,我冷眼看著管東與彭琴訂婚、結(jié)婚。
他們對于我來說,不過是陳年舊事,食之無味。
但管東和我的交際圈相互交疊,很難完全屏蔽掉他的消息。
彭琴那年被學(xué)校勸辭,我就沒再追究,這兩年她靠著管東做了明星,自己還投資了幾部劇。
而她白蓮花外皮依舊穿得熨帖,對外形象十足的溫婉善意。
我偶爾放松,刷刷手機(jī),她的八卦到處都是。
比如,《娛樂圈頂級貴婦彭琴被新人搶C位,她大氣回應(yīng)》
我看得都牙酸,管東這樣的白蓮藕,都啃得動,胃口真好。
母親抑郁癥有所好轉(zhuǎn),漸漸地,話也變多了,她像個普通的母親一樣,開始關(guān)心我的一切。
有一天家里阿姨請假回家,我笨手笨腳揮著鍋鏟,想為母親做一頓晚飯。
進(jìn)廚房的時候,看到既熟悉又生疏的鍋臺和灶具,冷不丁地想起二年前這里站著的男孩。
也不知道他如今怎么樣,大學(xué)生活是不是如他想象?是否常去看住在成州的奶奶?
一時怔然,現(xiàn)在回想,我們每次吃飯都要吵起來,原因都想不起來了,好像都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
時過境遷,我竟能從那些吵嚷中抽絲剝繭,回味到一絲甜。
與他相處的那段時光,讓我重回了青蔥的學(xué)生時代。
幼稚的相處,甜蜜的沖撞。
母親邊吃著我慘不忍睹的成果,邊絮叨,「你也到嫁人的年齡了。」
「媽,我可能真沒有那被人愛的命。」
「別胡說,怎么會?」
母親一輩子被辜負(fù),卻仍然相信愛。
我看到母親鬢邊垂著的幾縷白發(fā),眼眶有點紅。
母親似乎看出了什么,對我說:「你父親沒有出軌,別人都誤會他和白凌芝了。」
我有些吃驚。
白凌芝就是程仞的母親,我父親的白月光。
「其實你父親是愛我,可我那時不自信。」
「白凌芝也不是外面人傳的那樣,她當(dāng)年跟的人家暴,她就帶著兒子獨自回到了這座城市。」
「她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疑似得了肺癌,她身體情況特殊,必須找海城醫(yī)院最有名的專家進(jìn)行會診和靶向治療。」
「而當(dāng)時她根本聯(lián)系不到那個專家,她和自己家人斷絕了關(guān)系,求助無門,才迫不得已找上你父親。」
「是我,當(dāng)年害怕他們舊情復(fù)燃,也不相信她的說辭,阻止他們見面,耽誤了你父親幫她找醫(yī)生,生生耗盡了她的生命。」
「而我,直到她去世了,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心胸狹窄,我很愧疚,但拉不下臉面找你父親。」
「最后你知道的,你父親為了替我贖罪,更用心地默默照顧程仞,直到去世。」
「我心里這結(jié)兒就這么越系越緊。」
「程仞那孩子,可能并不知道,她母親并不是別人嘴里的第三者。我默許你帶他回家,就是因為我欠他母親的。」
「我一直無法坦然面對他,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得怎么樣……」
得知真相,我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這對他不公平。」
他一直以為自己母親是插足別人家的第三者,他默默承受著不該承受的東西。
我想起他和我吵架,總在關(guān)鍵時刻對我的避讓。
想起他那年站在班主任跟前,被那造謠的男生罵‘和你那當(dāng)小三的媽一樣’,他無力反駁的樣子。
這層枷鎖該從他身上卸掉了。
我翻出他的號碼,猶豫良久,鼓起勇氣撥了過去,電話那頭響起了他的聲音。
「陶芮歡……」
「是我,好久未見,我有些話想……」我斟酌著措辭,想著如何開口。
程仞語氣突然明媚,打斷我,「我愿意!」
啊?我腦子里一片空白,電話那頭他又道,「不管你說什么,我都愿意,愿意和你成為一家人……」
我反應(yīng)過來,弟弟的告白是這樣猝不及防,隱秘和背德。
關(guān)于那些陳年舊事,我會慢慢地告訴他的……
誰說我們一家人都不是被愛的命?
哦,是程仞說的。
他又要自己打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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