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新片《走走停停》被大家夸上天了,如此好評如潮,也無限拉高了我的預期——可即便如此,它還是給了我許多驚喜。
該片可謂是國產電影中極少數真正做到了安逸、閑適、松弛的作品,好看、輕松、巴適、要得!
我最喜歡《走走停停》的一點,便是它建立在這種松弛感之上的濃濃生活氣息,或者說,正是那份濃郁純正的生活感,才能夠孕育出如此真實、動人的松弛。
生活當然是艱難的、痛苦的,也可以是美妙的、快樂的,而在影片獨特的濾鏡之下,生活更被賦予了有趣且柔韌的醇香,沒有味道,卻甘洌清甜。
【溫馨提示:下文會有劇透。】
《走走停停》的切入點很通俗,也很讓人喜聞樂見:
胡歌飾演的吳迪北漂失敗回到老家,開始了他一邊啃老一邊找工作的生活,某天他偶遇了在電視臺工作的老同學馮柳柳(為什么高圓圓還是這么美?!),后者打算為他拍攝一部紀錄片,由此拉開了他們與身邊之人生活的新一頁。
不難看出,這個起始劇情是有些“不懷好意”的——馮柳柳想在小城里捕捉一個北漂返鄉大齡青年做自己的拍攝素材,吳迪也想借機推銷、賣弄自己一番,雙方各自的小算盤促成了這次合作。
影片中前段的許多樂趣,都來自雙方之間的拉扯,吳迪總是要在鏡頭前裝腔作勢,馮柳柳(電影)又會通過諸多鏡頭去戳破那層偽裝,反差的喜劇效果一下子就出來了。
可即便如此,也改變不了《走走停停》的故事源于淡淡的不善和私利。
神奇的是,影片卻并未因此讓人產生任何不適,能有這個效果的原因很多,其中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川渝巴蜀之地社會氛圍“養人”的精髓,被電影捕捉到了。
講著西南官話的川蜀地區,大概是全中國最懂得享受生活的地方了——先不管這個標簽準不準確,但那份樂觀、安逸的豁達態度,是作偽不得的。
一個在外面混了十多年沒什么成績,回家里GAP的快40歲的中年男人,按世俗眼光來看,那實在太失敗了,天生就是引爆家庭矛盾的導火索,可看看吳迪一家人是怎么過來的?
吳迪說著大話、厚著臉皮住了下來,爸爸、媽媽和妹妹雖然心中腹誹,卻也沒有誰真的冷嘲熱諷,全家人都順利接受了。
最接近爆發的一次,是吳迪擅自拒絕了爸爸給他介紹的工作機會,老爹這回是真發火了,可是老婆和女兒眼疾手快,硬是把鍋碗瓢盆還有桌子都給挪開、摁住了,最后爸爸丟出去的酒杯還落到了自己頭上……火還沒燒起來呢,就讓家里人給掐滅了。
日子好賴都是過,關鍵得開心、順遂、往前看,想干什么就干唄,犯不著動氣。
在這種家庭氛圍和社會氣質下,馮柳柳的紀錄片順利開拍,吳迪自編自導的電影也開機了,一家人壓根沒陷入任何沮喪或內耗中,反而開始跟著吳迪一起“胡鬧”了起來,就連起初不認同此事的父親,也迅速用言行化為了這出“喜劇”的一部分。
我覺得這是《走走停停》最可貴的優點:可樂卻不可笑,輕盈但不輕浮,始終把調子維持在一種幽默調侃且沒有惡意嘲弄的頻率上,不取笑,不冒犯,更不評判。
能用無比接地氣的視聽語言把生活中的日常笑料提煉出來,影片的笑點都是非常高級的,我在觀影時也開懷大笑了好幾次,并且為之折服。
值得一提的是,影片中多個鏡頭的設計,也為這種平等、溫和的人物敘事助益良多。
吳迪和曹哥拍電影的攝像機,與馮柳柳拍吳迪紀錄片的攝像機,構成了片子里的兩種視角,僅靠這兩個鏡頭,就已經把角色的虛假去掉了七七八八。
再加上《走走停停》本身多機位、多類型的拍攝,你會發現影片里出現的每個人物好像沒有誰是配角,自己就是在參與一段平凡又不失趣味的日常生活,全程看下來非常舒適。
說到這里,就必須要提這部電影最大的特質了:它非常討巧地做到了“去中心化”,類似于只有一個大概提綱的散文,把所有看似沒意義的東西,共同組成了意義本身。
用我自己的理解來說,就是《走走停停》里的人物,只有相對目的性,而沒有絕對目的性,最大的主角其實是“生活”。
這種反直覺的設計,與我們平時看劇情片的習慣相反,影片里的角色們看似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沒幾件事真的講出個所以然或結果來:母親是否還在為當年沒去靠北舞遺憾?父親在記錄鏡頭后面又說了啥好話?吳迪與馮柳柳塞車時再相遇,這三年間發生了什么?統統沒有答案。
甚至于,馮柳柳的紀錄片被領導擅自篡改——原來馮柳柳拍吳迪并非全是想記錄“失敗者”,她也想了解“敢于走出小城去大世界闖蕩之人”的想法——吳迪在世人眼里徹底成了個一無是處的笑話,母親也在拍攝時意外去世……
即便是這么大、這么多、這么深的惡意、曲解和苦楚,《走走停停》依然把它們消化地一干二凈,哀而不傷,悲而不痛。
吳迪他們就好像一顆顆茁壯成長的野草,任憑風吹日曬雨打霜凍,依然活得好好的。
《走走停停》的英文片名叫“Gold or Shit”,是一句意有所指、功利性很強的問句,但看完電影后,會發現答案早已給了出來:誰管誰是金子還是屎呢?生活啊,永遠都是自個兒的。
我們是來過日子的,別讓日子把自己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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