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一亮，偵察排徹底搜索完青龍寨，仍然不見土匪竹葉青的蹤跡。吃過早飯，張虎又抓緊時間，單獨找啞女做了一次深入的交談。他認為啞女一定知道竹葉青更多的情況。

★啞女耳后的紅痣

啞女正在收拾屋子，擦抹家具。張虎走進來問候道：大姐，吃過飯了嗎？

啞女高興地點點頭，擦擦椅子，讓張虎快坐。她很高興和張虎獨處，愉快得像個小孩子。

張虎坐在啞女擦過的椅子上說：大姐，部隊住在你家，給你添麻煩了！

啞女愉快地笑著，搖著手比劃：不麻煩，我高興你們住這里。張虎急忙說：謝謝大姐了！

啞女搖著手，指指張虎又指指自己，明亮的大眼睛反問他：謝什么？你為什么要和我客氣呢？張虎大膽地端詳著啞女說：不是客氣，真的很感謝你！

張虎懷著復雜的心情和啞女交談著，不經(jīng)意間瞥了一眼啞女那白皙的脖子——他對義弟明珠的脖子很熟悉。去年在沅陵戰(zhàn)地負傷時，義弟明珠曾經(jīng)背過他。當時他趴伏在明珠的背上，百無聊賴時，就曾經(jīng)細細研究過明珠的脖子，覺得明珠的脖子不像男人的脖子那么粗壯！而且太過白皙，太過嬌嫩，耳后還有個顆紅豆大的胭脂痣！

想到此，張虎情不自禁地往啞女的右耳朵后面看去：那里果然有一顆胭脂痣！而且和義弟明珠的那顆一模一樣，位置也一樣！

張虎試探地問道：恕我冒昧！你的右耳后怎么也有一顆胭脂痣呢？

明珠右手摸著自己的耳后，對張虎溫柔一笑，用眼睛問道：我有呀，怎么了？

張虎急忙說：因為我義弟明珠的右耳后有一顆胭脂痣，和你的顏色位置都一模一樣。

啞女用手指指張虎，又用眼睛調(diào)皮地問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呀？

張虎急忙解釋說：去年我負傷了，是義弟明珠背著我走的時候，我伏在他背上發(fā)現(xiàn)的。

啞女聽后，臉兒一紅，輕輕地點點頭，眼睛里流露出悵惘的神情。

★老周對趙越的檢討

此時，趙越正帶領(lǐng)偵察排在青龍寨中做徹底的搜索和群眾調(diào)查。向?qū)Ю现芫o跟在趙越身后。兩人邊走邊說話。

老周關(guān)切地問道：副排長，你那脖子如今還疼嗎？

趙越條件反射似地摸摸脖子說：疼倒是不疼了，就是有些后怕！

老周說：你真是福將呀！福星高照，所以這湘西的黑尾大蟒蛇才沒敢對你下毒口。按理，凡是被黑尾大蟒蛇卷住的活物，是沒有不被吞下肚子里去的。

趙越渾身一激靈說：你一提這事，我的脊梁溝里就冒冷氣。這些鳥蟒蛇！

老周恭維說：你可是兩次從黑尾大蟒蛇的口中逃命的人，難道還不是福將？

趙越急忙謙虛地說：老哥，那次不是我趙越有福，是幸虧你周老哥發(fā)現(xiàn)得早，才把我從蟒蛇的口中救出來。

老周故作謙虛地說：哎！全靠你自己有福，我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趙越感激地說：扯鳥蛋！你老哥就別謙虛了。沒有你當時的適逢其會，我就要到蟒蛇肚子里去和閻王相會去了。

老周急忙恭維道：不能，福將嘛，吉人自有天相。

趙越誠懇地說：你周老哥救我的事兒，我趙越到什么時候都忘不了。

現(xiàn)在是在部隊里，又是剿匪的非常時期，我趙越?jīng)]法兒答謝你。如果和平了，如果在后方，我就一定會操辦幾桌大酒宴，遍請親朋好友，非好好感謝你周老哥一下不可的！

老周感動地說：副排長快別這么想。我救你是因為你是我們瑤家人認為可交的漢子，也是因為你是受湘西人尊敬的大軍英雄。否則，別看我是瑤家獵人，我也是不敢隨便去招惹那條兇惡的大蟒蛇的。

趙越更加感動地說：老哥呀！雖然你看我是解放軍才豁上命救我的。但人生除了父母養(yǎng)育之恩外，還有大過救命之恩的嗎？我懂的。

老周客氣地時候：哎！不能這么比，不能這么比！

趙越說：周老哥，我這人火爆性子，誤解了你阻攔我們躲避趕尸幫的好意了，請諒解！

老周急忙把話題引到張虎身上說：嗨！我還不了解你嗎？只是排長可能對我心里有誤解呀！

趙越說：怎么會呢？排長這人光明磊落。

老周趁機說：人哪，有時候好心也遭人誤會！誰能想到昨天的事情就那么趕巧呢？你看，先是急行軍遇到了趕尸幫，接著豹子嶺的路程又估算錯了，傍晚又被另一個趕尸幫耽誤了一陣子，就好像我這個當向?qū)Ч室忸I(lǐng)路碰上這些麻煩事兒似的……

趙越急忙安慰他：那是放屁吹滅了油燈——趕巧兒了。你也別太在意了。排長也不會那么想，因為誰都知道那是半道上碰上的，又不是你提前安排好了的。

老周說：我呀！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誰叫咱硬是多事兒呢！當時，無非是想到咱是大軍的向?qū)?，有責任。再說還有你這個生死弟兄是副排長，咱怕大軍惹詐了僵尸，給部隊造成損失，還怕大軍違犯了群眾紀律，連你也跟著受牽累。

趙越很感動地說：行了，這件事就此打住！你對得起我老趙，我老趙也絕對對得起你。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放心，不管別人怎么想，有我呢！

★啞女為何哭了

張虎又愛不釋手地把玩起那把掛在墻上的弓弩和那支報警的弩箭來。

啞女也不時地凝眸睇盼一下張虎手中的弓箭。

張虎靈機一動，掏出了自己隨身攜帶的筆記本，指著其中的一頁試探地問道：請問大姐，你們土家有這種表達兄弟情意的歌謠吧？

啞女眼睛一亮，貪婪地看著張虎手中的筆記本，非常感興趣地探身湊過來看。立刻，一陣熟悉的芬芳體香涌來。

張虎情不自禁地吸吸鼻子。啞女則莞爾一笑。

啞女見張虎的筆記本上面寫著：義弟明珠無名山洞教授兄弟情歌紀念。

兄應唱：桐子開花一口鐘，兄弟相親莫漏風；燕子銜泥緊閉口，蠶兒吐絲在心中。

弟要唱：弟是青藤爬過溝，哥是溝邊花石榴；青藤纏樹纏到死，樹死藤干兩不丟。

啞女看著，渾身激動得顫抖著，又孩子樣地一把搶過筆記本認真看去。看著看著，眼淚竟然撲簌簌地落到了筆記本上。

張虎心中一動，問道：大姐，為如此何傷感？

啞女要過張虎手中的筆，捂在胸前，閉著眼睛，平靜了好大一會兒，才在另一頁上寫道：這歌謠太好了，我心震撼，難以平靜！另，勿叫我姐，我比你年紀小！

張虎看到啞女寫字竟然行云流水，情不自禁地說：大姐……啊明珠，你居然會寫字呀？而且字體看起來如此熟悉。

啞女明珠毫無顧忌地點點頭。

★老周對趙越的檢討

青龍寨中。老周很感激地憨憨地笑著，不好意思地說：可是副排長，還有一件趕巧的事兒，排長和許多戰(zhàn)士肯定懷疑我……

趙越有些不解地問道：還有什么趕巧的事兒？你說說看！

老周說：嗨！也怨我老周不爭氣——昨晚上進攻青龍寨時，我想到竹葉青那殺人不眨眼的兇狠勁兒和進寨道路的危險，就越想越怕。手腳都有些抽筋發(fā)麻不好使了，結(jié)果一個不小心絆倒了，撲在前邊戰(zhàn)士的身上，那戰(zhàn)士倒地時手按在扳機上，走火了……

趙越大驚，停下腳步，回身看著老周說：原來昨晚那走火的槍聲，是你周老哥弄的呀？

老周更加誠惶誠恐地說：副排長，我可不是故意的呀！當時槍聲一響，我都嚇尿褲子了！直到今天，這褲襠還濕漉漉的呢！

趙越無奈地說：你呀！弟媳婦放響屁，偏偏撞上了大伯哥——這個巧趕得不好！如果當時敵人就隱蔽在寨子里，那就等于你給敵人報了信兒，我們的奇襲就變成了明攻，偵察排可能會付出幾倍的犧牲和流血的代價！你知道嗎？

老周更加恐慌了：副排長，你是了解我的，我確實不是故意的……

趙越揮揮手說：算了！你要是故意的，我早把你治罪了。輕則追究你個破壞軍紀，重則追究你個暗中通敵報信兒！

老周故作害怕的樣子說：哎呀！這可怎么好，這可怎么好？

趙越說：這件事發(fā)生時好在竹葉青沒在寨子里，所以沒有造成嚴重后果。你也別把這事兒當包袱背著。抽空兒我找排長替你說說。

老周感激地急忙說：謝謝副排長……

趙越豪爽地說：生死弟兄，謝個鳥呀！

★啞女寫道：這是情歌

啞女大屋中。張虎指著筆記本上的歌謠問道：明珠大姐，你熟悉這歌謠嗎？

啞女嬌嗔地看他一眼，似乎埋怨他為什么還叫“大姐”，然后，才用力地把頭點了兩下。

張虎繼續(xù)謹慎地審視著啞女。啞女則用張虎的筆，在筆記本上寫道：我經(jīng)常在心里唱。這是土家少女心中的夢。啞女的字龍飛鳳舞，極其瀟灑、娟秀。而且似曾相識。

張虎繼續(xù)問道：你唱的就是這首歌嗎？

啞女寫道：是。但略有不同。

張虎繼續(xù)問道：不同在哪里呢？

啞女在張虎的筆記本上唰唰唰地寫了下來：

哥應唱：桐子開花一口鐘，兄妹相戀莫漏風；燕子銜泥緊閉口，蠶兒吐絲在心中。

妹要唱：哥是青藤爬過溝，妹是溝邊花石榴；青藤纏樹纏到死，樹死藤干兩不丟。

啞女寫罷，又指著下邊的一行字寫道：這是土家男女私定終身的盟約，也是阿哥阿妹山野對歌的心曲。你知道嗎？

張虎看過后，一陣熱浪從心頭發(fā)出，瞬間席卷渾身，急忙說道：這土家情歌的意思我懂。

啞女看著張虎，俏臉兒居然也“唰”地紅透了耳根。

張虎想：看來，啞女明珠就是義弟明珠！不僅她的舉止越看越像，就是她這字體的風格也和義弟明珠一般無二。想當初，義弟教會自己那么多湘西情歌，大概就是在向自己表達一種情愫，一種渴望而已。

張虎想著想著，一年前他和義弟明珠在無名山洞中的對話情景又浮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明珠寫著問：若我是女子，你會認我做小弟嗎？

張虎說：那我就認你做小妹。正好我沒有妹妹。我媽要是見我認了個這么漂亮的妹妹，還不高興死！

明珠寫道：若我是女孩，你就僅想認我做妹？

張虎看了明珠那紅暈滿腮，嬌艷如花的面容，心潮翻涌，忽然大膽地向往起來，說：可惜你不是，如果你是女孩子，我一定娶你做媳婦！

明珠眼睛里迸出了兩朵明亮的火花，快速地在地上寫道：真的嗎？

張虎熱血沸騰，舉起拳頭說：蒼天作證，此心可鑒！

明珠癡癡地看了張虎一會兒，忽然哭出了聲，寫道：好哥哥，你好壞！寫罷，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山洞……

回憶至此，張虎陶醉了，眼睛看著啞女癡迷起來。

然而，就在他正想大膽地揭破謎底時，啞女又要過了他手中的筆記本，匆匆地寫了幾行字。寫完就匆匆地走了，匆匆地上了她的吊腳樓，居然連頭也沒有回。

張虎看看筆記本，忽然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啞女寫了什么呢？（未完待續(xù)，敬請續(xù)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