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皇帝溥儀,一生跌宕起伏,從封建帝王到普通公民,除了心理落差之外,在精神上也是備受煎熬的。
1945年,日本戰敗后,溥儀被蘇軍逮捕,在蘇聯被關了五年,1950年回到國內,后被關押在撫順戰犯管理所。
由于在蘇聯的改造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進展,該學會的仍舊沒學會,之前當皇帝事事有太監服侍,成為戰俘后,身邊還有一幫人,比如弟弟溥杰、侄子小秀、小固、小瑞以及岳父榮源等人,這些人只是嘴上不稱呼他皇上了,但在行動上依然把他當成皇帝,像端飯、鋪床疊被、穿衣洗腳這些日常之事,還是這些人在幫他做。
所以,回到撫順后,溥儀接受了全面的改造,他不僅要事事親力親為,還要和別人一樣去輪流值日,打掃房間也就算了,有時甚至還要提馬桶。
一開始,溥儀認為讓他干這些事兒純粹是故意刁難,讓他出丑,特別是自己在這些事上事事落后于人,感覺特別無能。所以,他個人也鬧脾氣,身心也受創傷。
管理所的人員除了不斷地開導他,給他做思想工作,同時還帶他去參觀東北各地的工廠、礦山、農村、學校等地,一方面讓他了解日軍犯下的種種罪行,另一方面加強對他的政治思想建設。
后來在毛主席的指示下,還讓溥儀特別接見了自己的七叔載濤,兩人經過一番交流后,對溥儀的觸動很大。
新中國成立后,愛新覺羅家族的人也都參與到了新中國的建設當中,發光發熱,載濤還當選為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的代表和全國政協委員,并多次接見了毛主席等領導人。
之后溥儀也積極進行改造,并于1959年得到了特赦,除了溥儀,還有不少老蔣集團曾經的高級將領,如王耀武、杜聿明、鄭庭笈、陳長捷、宋希濂等人。
對于有幸第一批得到特赦,溥儀感慨地寫道:“我由一個封建反動的皇帝變成一個平常的勞動者,由鬼變成人,舊的愛新覺羅·溥儀已經死亡,今天是一個新生的愛新覺羅·溥儀”。
特赦后,溥儀也回到了北京,見到了自己的親人,如五妹韞馨和四弟溥任,之后也在黨的安排下參加了工作。
1962年五月,他和李淑賢組建了新的家庭,1964年,還擔任了全國政協第四屆委員會委員。
同年,經周總理批示,由全國政協組織一批特赦人員到南方六省參觀,其中的主要成員有溥儀、溥杰、宋希濂、范漢杰、王耀武、廖耀湘、康澤、杜聿明、沈醉以及他們的家屬等共計40人。
總行程約一萬兩千公里,行程路線為:江蘇、浙江、安徽、湖北、湖南、江西六省和上海市。
他們到的第一站是南京,剛上火車,溥儀就很激動了,到了南京車站,負責接待他們的是吳鐘祺。
“3月10日參觀團從京城出發。一上火車,看到是軟席臥鋪,大家就很高興。就連經常愁眉苦臉的王耀武也面帶笑容。
溥杰的妻子嵯峨浩更是眉飛色舞的說:‘做夢也想不到,今天能出來游覽參觀!’
當時我也忍不住流淚說道:‘以前在日本人那里過的是蝙蝠式的生活,不見陽光不見人,現在是真正的自由,什么都看到了。’”——《溥儀日記》
吳鐘祺是當時在江蘇政協工作,據他回憶,說當時接他們時,溥儀淚流不止,抹著眼淚說,這是他第一次下江南。
作為清朝帝王,他確實感慨萬千,要知道,康熙和乾隆都曾多次下江南,而他作為大清的末代帝王,如今也下江南了,但所有一切都變了,心里能不五味雜陳嗎?
不過溥儀倒不是有多么的遺憾,而是與之前在偽滿洲時期的自己對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他說之前去哪里,都是日本人帶著走,要到哪里根本不知道,都是悶著走,什么也看不到,現在是什么都看到了,自感擁有了真正的自由。所以,溥儀不禁感慨流淚。
他們一行人在南京逗留了五天,從3月11日到15日。到了南京,中山陵是一定要去的。到中山陵時,溥儀的妻子李淑賢有心臟病,感覺不舒服,于是就決定在外面等他們。
溥儀也忙說陪她一起等,這時,杜聿明和宋希濂提醒他說,老溥,這中山陵別人可以不去,你怎么能不去呢?
這一提醒溥儀恍然大悟,溥儀馬上意識到他敏感的身份,作為末代皇帝,到了民主革命之父的陵前,怎能不去祭拜呢?
于是,溥儀攙扶著夫人一起爬上了中山陵,同眾人一起對孫中山先生的坐像雕塑鞠躬致意。
在中山陵的接待廳吃飯時,溥儀喃喃自語地說:“我過去做皇帝也做了不少壞事,我對自己,對別人都這樣說,過去的溥儀死掉了、爛掉了,現在是新生的溥儀……這次政協花了這許多人力、物力、財力組織我們出來參觀游覽,也是對我們的改造。”
溥儀自感辜負了孫中山先生對清朝皇帝的希望,于是,又一次流下懺悔的淚水。
后來,他們又參觀了雨花臺,看到那么多人犧牲,溥儀心里感到很難過,認為自己罪孽深重,再一次為自己的過錯流淚。
參觀團一行人在南京先后參觀了明孝陵、梅花山、靈谷寺、夫子廟、中山陵、雨花臺和總統府等各大景點,還有南京的不少公司,深切地讓他們感受到了新中國的建設氛圍。
后來他們在無錫逛錫惠公園時,公園內有一塊乾隆年間立的御碑,溥儀再度流淚, 這淚水就復雜了,我們也不好猜測。
后來又到了革命圣地井岡山,在參觀毛主席舊居時,他看到了毛主席當年的“讀書石”,溥覺得這塊石頭來歷不凡,對著它仔細研究了一番。
杜聿明見他態度如此虔誠,便半開于笑的說,讓他到上面坐一下。溥儀立馬正色說,他怎么能像毛主席一樣坐上去呢?
看到溥儀如此莊重,講解忙說,石頭是坐不壞的,來參觀的人都喜歡在上面坐一坐。
但溥儀認為, 這讀書石別人能坐,但他卻坐不得,他是一個罪人,不能和別人一樣平起平坐。
沈醉見狀,詼諧地逗他說,您不是皇帝老子嗎?溥儀馬上一本正經地說,只有毛主席才是英明領袖。大家看到他一副著急的樣子,都忍不住笑了。
溥杰也笑著說,人家是在開玩笑呢,你還當真了?
據吳鐘祺說,溥儀最喜歡說的詞匯就是“偉大的中國共產黨”、“華夏民族”、“愛國公民”等等。
可見,溥儀對自己過去的身份還是很忌諱的,時刻提醒新生的自己,在民主自由的社會里,他還需要不斷的改造,以此來提升自己。
溥儀下江南感慨萬千,言行謹慎,淚流不止,而同行的杜聿明則心大得很。他是黃埔軍校的一期生,是老蔣的愛將。在抗日戰爭時期也打了不少硬仗,遠征緬甸、印度與日軍作戰,后來還參加了國共雙方的遼沈和淮海兩大戰役。
他剛被俘時,心里也無法接受,曾兩次自殺未遂,而且身體不好,疾病纏身,脊椎炎、腎結核、肺結核以及胃潰瘍。
但后來這些病癥都得到了及時有效的治療,經過改造之后,他思想上轉變也很大。對于特赦,他本人也是沒有想到的,因為在解放初期對于他們這樣的戰犯,有不少人認為應當判處死刑。
但是周總理從統戰政策的層面出發,他提出對于戰犯要進行改造,做到一個不跑,一個不死,將來也可以考慮一個不殺。
對于這次下江南,杜聿明其實內心也不平靜,只不過他是軍人出身,思想包袱沒有溥儀那么重。可能心態最輕松的人莫過于沈醉,他戲稱他們這次的旅行團為“帝王將相參觀團”。
也是在這一年底,溥儀病情開始惡化,1967年,因腎癌過世,終年62歲,他最后被葬入了皇家陵園,也算是得到了一個帝王最后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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