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成為陌生人
最近兩個月,在到處走訪和瘋狂輸出的同時,財哥也和好幾位曾經或現在奔波于東南亞的云南企業(yè)界朋友深聊了幾次,收獲頗多。
聊天中,他們分別講了自己在老撾、泰國、緬甸、柬埔寨幾個國家的經歷,以及對整個東南亞的認知。
他們之中,有長期深耕的,也有從其他行業(yè)跨過來的。這段時間,我也在見縫插針地復習莫言的《生死疲勞》,老會聯想到這群人,他們就像是驢折騰、牛犟勁、豬撒歡、狗精神,在不同的經濟周期里,都在努力地活著。
莫言說過,世事猶如書籍,一頁頁被翻過去:
人要向前看,少翻歷史舊賬。
1
與學術派不同,他們是長年在市場一線打拼的群體,和我講述時,并沒有那么成體系。但這些碎片化的故事,即便單個講出來,都是極生動并有趣的。
因為最近要跑楚雄和曲靖,以繼續(xù)我們的“云南州市經濟觀察”計劃,所以這次我就偷個懶,把他們最原汁原味的故事搬上來。先發(fā)個三期,以后再遇到精彩的故事,就不定期寫下去。
或許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樣,與十年前將國際貿易的重心放在歐美不同,中國經濟在近年回歸東南亞的過程中,由于缺乏對當地內部經濟、社會和文化內情的了解:
東南亞重新成為了那個“門口的陌生人”。
這是中國社科院亞太與全球戰(zhàn)略研究院鐘飛騰研究員的結論。
今年初,他在東南亞調研時發(fā)現,中企在東南亞遇到的種種挑戰(zhàn),其實不會比在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地區(qū)少。以前經歷過的,現在還可能再經歷一遍。
東南亞也已不是以前那個東南亞,我們的知識和思維都要更新。比如經典的產業(yè)轉移和升級的“雁行模式”,已不能完全解釋中國和東南亞之間的產能合作。
雁行模式下,日本在東南亞的投資是貿易促進型投資,即以中低端產業(yè)為主,當地提供原材料等進行粗加工后運回日本,制造更高級的產品出口美國;美國這邊則是貿易替代型,即傾向于在當地投資、當地銷售,從而替代當地原有對美國進口的需求。而且美國的投資高度集中在新加坡,且傾向于IT和金融產業(yè):
但中國是“二合一”。
而且,中國對東南亞的產業(yè)轉移,比以前發(fā)達國家向發(fā)展中國家轉移產業(yè)時多了一個新因素——能力合作。中國有大規(guī)模工業(yè)化的新鮮經驗,和大批年富力強的產業(yè)人才,且更愿意轉讓技術,還一起協商制定技術標準。
以中老鐵路舉例,中方幫老撾培訓了很多技術工人,鐵路運行時速也考慮到當地情況,設計的最高時速不超過160公里。類似例子在東南亞不少地方都存在,因此當地對中國的態(tài)度往往是非常正面積極的。基于此,印尼一家智庫負責人還跟他提出一個看法:
當前是日本,未來是中國。
現在,開始我們的故事。
2
如果從2013年到泰國留學算起,老楊在東南亞已經待了10年了,2017年在老撾工作兩年,2020年開賣手機,但碰到疫情爆發(fā),只能回國在河口自貿區(qū)一個東盟跨境數字貿易產業(yè)園區(qū)工作。
現在他在某教育集團云南分公司里,負責東南亞市場的拓展,主要在老撾、泰國兩地跑,銷售教學教具,也就是學校里的課桌椅、老師的講臺,還有智慧教育一體機。
公司在曼谷有1600平的海外倉,國內的貨都先往這里發(fā),老撾那邊則設了個代理商。老撾已經耕耘了一年,泰國是今年才來做。
他對老撾到處存在的機會感受挺深。
因為中老鐵路的開通,很多中資企業(yè)都過去投資。他們是民企,選擇了抱大腿,去年和今年都跟云南建投國際海外部合作,主要和當地的華文學校做生意。
他告訴我,占地11.5平方公里的萬象賽色塔綜合開發(fā)區(qū)已投運11年,由云南建投旗下的云南海投和萬象市政府共同開發(fā),屬于老撾國家級經濟特區(qū),也是中國在老撾唯一的境外經貿合作區(qū)。招商引資做得很不錯,產值也很大,去年他們公司想入駐:
但都沒有空閑的土地。
目前的倉庫也不多,沒有3萬平米那種,只剩2000平米這種面積的倉庫了。所以,可見中資企業(yè)出海有多火熱。
但在這個過程中,中資企業(yè)除了要熟悉當地的投資政策、稅收政策、法律法規(guī)外,遇到的另一個重大挑戰(zhàn)是如何融入當地的文化:
人家不愿意像中國人這樣卷。
老楊說,老撾泰國都是佛教盛行的國度,如果按國內這一套,一定要按時上班、加班的話,在當地就不完全被接受。因為當地員工遇到特殊日子要去寺廟拜佛,就要請假或遲到,但很多中國老板不理解,就要扣人家工資,再批評一下,人家就直接辭職。
在當地人的眼里,去拜佛是在做功德,是宗教信仰。
在菲律賓設立公司的老金也有同感。當地員工每天下午5點半下班,5點31分電話響了,要叫他們接電話,可以,先加錢;還有就是如果當天恰好有員工生日,下午4點多就開始慶祝了,音響一打開,咣咣咣,嗨起來!
鐘飛騰的調研也發(fā)現,并不是所有社會都以發(fā)展為第一要務。在東南亞,經濟主義的思維并不占據主導地位,守時、加班、連續(xù)穩(wěn)定工作,對于當地人來說:
未必是天經地義的工作倫理。
老楊的另一個體會是民企和央企出海的差異,比如在資金出境上。
在老撾的中國民企,湖南企業(yè)居多,大部分都是賣五金、勞保用品和手機的。民企資本出海更靈活,從香港轉一道就過去了,而且利潤率普遍比國企高。國企雖然資金規(guī)模龐大,但出境要通過嚴格的審計,且走正規(guī)程序,成本也更高。
比如老楊賣一個課桌椅,在國內生產的成本可能就100元,但通過國企的物流,到老撾就可能要賣到300元,中間的稅收和物流運輸成本就要200元,這部分剛性成本就只有讓客戶來承擔。而且老撾這兩年財政收入乏力和通脹上升,稅收也一直在往上調。
今年5月1日起,老撾就開始執(zhí)行10%的增值稅,涉及進口貨物和境內提供商品或服務的個人、法人。此前,就已將商品、礦產、電力進口增值稅從7%調升至10%。
3
還是得出去。
老楊身邊有幾家民營企業(yè),做包裝材料、茶葉、咖啡、水果的都想往外走,因為國內太卷了。
為什么搞海外倉?老楊說,好處就是國內幾十上百萬的貨,可以成批量地發(fā)過去,賣完再在當地上稅,同時還可以享受國內退稅。如果全部堆在國內,賣不掉或便宜賣,那就得虧本;賣去東南亞就比較好賣,而且價格還能起來:
因為這邊需求旺盛。
不過,海外倉這個行當,在泰國都已經相當卷了。
那么,在泰國、越南、老撾、緬甸和柬埔寨這些國家,各自的投資潛力和特點如何?
老楊大概排了個序:第一梯隊是泰國、越南,第二梯隊是老撾、柬埔寨,緬甸需要等待時機。
越南近1億人口,產業(yè)鏈在過去十年突飛猛進,適合工業(yè)出海,越南制造背后是中國制造;如果是高新科技數字經濟等第三產業(yè),通常會往泰國走,因為這里比較開放,政策法規(guī)比較規(guī)范。
老撾人口少,也就760萬,民企適合去做民生類行業(yè),比如衣服、箱包、手機、食品這些消費品,而開礦、修路、修機場都是央國企的事。
不過老撾潛力也很大,一是交通很便利,鐵路、公路、飛機都齊全了;二是中資企業(yè)在那邊已發(fā)展近十年,中文的推廣比較普及,會漢語的本地人才也比其他國家多,企業(yè)更容易本地化。
老撾現在很像中國的90年代。老楊2017年去的時候,首都的機場老破小,7年過去了,現在已經有國際化的味道,體量和景洪機場差不多大。而且,中老鐵路對當地產業(yè)投資的帶動:
非常顯著。
老楊其實很看好緬甸,不過這一切要等緬甸政局穩(wěn)定下來。
看好的理由很簡單,緬甸有5400萬人口,和泰國7000萬人口相差不多,而且資源很豐富,經濟落后也意味著巨大的上升空間。在緬甸內戰(zhàn)前,云南對越南、緬甸的出口都是數一數二,但這幾年,與泰國、老撾的貿易額反而提起來了。
至于柬埔寨,財哥在后面的文章里會寫,也聽說了一些前首富董勒成的現狀。上述的其他國家也有更多更細節(jié)的故事,且聽下回分解了。
(老楊、老金均為化名)
部分資料參考來源:“平衡學會”公眾號《“門口的陌生人”:重新理解東南亞的多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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