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人向來善惡分明,因為他們惡有所指。
這里似乎藏著人世間最嫉惡如仇的俠客,任何惡都將被處以極刑。
惡人在這應該很難得償所愿,一般還沒開始作惡已經被炸了。
吃飯時間一到,山西一些地方就會自動形成有關真善美的野生聚會,除惡專家們總會嗅到準確時機自發聚在一起。
到這旅游是不用擔心出行問題的,顯然安全感都被寫在了明面上。
很多遠道而來的學子還沒來得及和當地室友深交,就已經能確定對方的可靠,出門吃個飯都有機會遭遇天降正義。
他們說那些招牌中透露出了黃土高原孕育出的善意,此處對所有危險保持警惕,兩個字足以表達出某種決絕。
身處其中難免也會有所感悟,惡人不一定非要惡人才能磨,有時也可以親自動口。
讀起來挺燒腦
在大街上遇見這樣的宣言,忍不住感嘆正義的凱旋,路邊攤都是他們向黑暗勢力下的戰書。
但對于頭一回看到的外地人來說,這更像是種對知識儲備量的挑戰,尤其是當那個字所代表的信息跟粉條共同出現,想象空間已然開始坍縮。
山西人確實勇猛,一頓飯就能吃出替天行道的感覺。
“去北武當山玩,晚上到呂梁住,想吃點正宗小吃,讓朋友帶我們去路邊攤。”
“當時看著招牌菜單上的字腦袋有點空,都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聯想。我問朋友是不是老板寫錯了,他說這就是特產。”
“那種感覺挺難說的,好比排隊入了天地會,進門看見總舵主陳近南正給你炸臭豆腐,手法還挺嫻熟。”
你可以將其當作這片土地對你的誠摯歡迎,只是整體展現了某種超現實主義色彩。
本地廚師仿佛打破了烹飪界最后一道屏障,再抽象的概念亦可下入油鍋,以寬油擊碎黑暗,用大火留住美滿。
作為惡的天敵,他們是正義使者,同時也是出題的考官,畢竟連一些山西本地朋友初次面對這種菜單時也會陷入沉思,總覺得那個字后面好像缺了點什么。
“在太原經過一個炸雞柳的攤,上面印著惡臭豆腐,我老公說倒要嘗嘗這臭豆腐能有多臭,還惡臭。”
“買的時候發現那是惡和臭豆腐,當時我倆都懵了。”
坊間傳言惡是一種精神食糧,主要作用于心靈層面,食用后可去除雜念,凈化心靈,脫胎換骨,如獲新生。盡管它經常和臭豆腐、寬粉、土豆被并稱為挨炸F4,但仍然保持著相當強的神秘感。
而當你有機會與它相遇,大概也就來到了碳水帝國的核心區域,應該尊稱它一聲碳水王中王。
“惡是呂梁方山和臨縣一帶的特產,理論上看原料和做法都很簡單,有土豆就行。”
“土豆先蒸熟,拿出來碾成土豆泥,然后加入土豆淀粉混合攪拌均勻定型,再進鍋蒸一遍,放涼之后就是惡。”
“類似把土豆的過去現在和未來三世因緣同時匯聚,上一個能達到這種道行的東西還是佛祖坐的蓮臺。”
有民間詩人堅信這里留存著古老時代的印跡,傳承發展煉金術高階技巧,對本地人來說點石成金只需一間廚房。
他們甚至解讀出了一絲哲學與科學之間解不開的糾纏,當土豆攪拌土豆又蒸成了土豆,再深邃的哲人也會產生新的迷思。
等一塊成品惡擺在面前,那似乎已經不屬于普通的食物范疇,那是土豆提純結晶塊。
“呂梁朋友給帶過一次,剛開始我還以為是塊大肥皂”
而那些從中摸索出門道的人,基本算是給口腔找到了新伴侶。
他們往往在現場就留下了真情,離別時又忍不住唱起難忘今宵。
“把惡切片油炸,撈出放臭豆腐涼粉的那種鹵,配上花生碎和辣椒,相當好吃。”
“先是脆,還沒等反應過來,軟糯的口感又占領牙齒,鹵汁包裹舌尖,閉上眼,能讓人看見跟初戀分手那一夜的雨。”
有同事曾在太原品嘗過惡的滋味,在他看來比起炸惡,傳統炒惡更具經典氣息,自帶一種樸素的美感。
如果說惡是盤中君王,那么西紅柿和豆芽才是寵臣,他從一位呂梁朋友的出租屋里收獲了這個真諦。
雖然說到底還是土豆,但它的效用顯然沒有局限于營養學層面,而是搭建起廣闊的遐想空間。
經典純惡,聽起來就挺狠的
“炒好的惡比河粉更Q彈,比涼粉更筋道,具有高度成癮性。”
“并且烹飪方法也不止于此,能下火鍋,能進空氣炸鍋,在呂梁一些地方還拿它做燒烤,就算直接切片蘸醋吃都特別香。當然,醋必須得是山西的。”
從某種角度上說,惡的包容性很高,有時它更像一種分類,使用類似方法制作的東西都可以稱為惡,而勞動人民的智慧向來精益求精,早已組合出多元惡宇宙。
不同的惡有不同風味,土豆惡偏軟,胡蘿卜惡偏韌,還存在調料惡,南瓜惡等等形態,加肉就叫葷惡,據說已經有弄潮兒準備開發巧克力惡。
要是把惡塞進饃里,就能見到真正的惡饃。
在本地人心中,可能很難找出比惡更溫柔的東西了,它能合理出現在本地任何一張餐桌上,卻又保持低調,低調到連擅長烹飪它的人也說不清為什么叫惡。
根據一些資料介紹,很多人都曾追尋過這種食物的起源,可至今也沒人敢百分百確定。
“說法眾多,有個比較流行的是,過去一位老漢發明了這種土豆新吃法,鄰居都覺得他有本事,而當地方言中用惡這個音表示厲害能干的意思,干脆就拿它當名字。”
也有人推測和“餌”有親戚關系
不過有個來自呂梁的朋友透露,“惡”可能只是音譯,晉語本身就存在相當多古音留存,故事真假難以判斷,具體細節仍在等待解密。
畢竟很多時候在山西點菜就像開盲盒,能吃到什么全靠想象力,沒準打開菜單,不光惡不認識,其他東西一樣也將導致思維潰散。
《亮劍》里楚云飛曾說山西菜不入流,上不得臺面。
但真正的碳水之子們知道,數不清的面食本身就是挖不完的寶庫,意大利面也就跟山西面差了那么一口醋。
過去一個懂行的同學告訴我,山西一般不靠原材料珍貴性取勝,而是注重于普通食材的深度轉化。
他們對面食的掌控力從經驗中自然生長出來,又回到了生活中去。
“我們過年家家都要做惡,攪拌過程中可以加入任何喜歡的調味料,豐儉由人。”
“每家做出來的成品不太一樣,共同點是都像瓊脂一樣美。我媽就喜歡淀粉多一些,再放點蔥花和十三香,等到炒的時候加豆腐,現在那仍是團圓的味道。”
“小時候長輩教我惡這個名字,我用一頓飯的功夫就領悟了一個道理,就算是土豆,也要善。”
記得畢業離開學校前,我們在校門口吃刀削面,相約未來有一天帶我去嘗嘗正宗山西美食。
惡、合楞則、卜爛子、手挖挖、攤黃、磨擦擦、三片瓦,那晚她講了很多珍貴童年記憶,語調中能感受出無法掩藏的鄉情與溫暖。
我一個也沒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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