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年的工作生涯里,三件事叫我印象深刻。第一件事,是我剛剛入行的時候飛去香港采訪鍾泳麟大師,我問他人生有何遺憾,他說,“我深恐誤了他人。”
二是彼時盛年意氣風發的張軼群先生有一天給我發了條短信,說在恒隆門口買了本最新的【時間藝術】全是水。我還傻白甜地說濕了嗎,我再給您快遞一本。他說,70%都是水。
第三件事是多年之后我帶一位資深藏家去巴塞爾表展,那是他第一次去巴塞爾,第一天轉出來,他在門口對我說:“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垃圾被生產出來,這是對鋼材的巨大浪費”。這位藏家平時極致溫文爾雅輕聲細語,說出冰冷語句令我異常吃驚。
在之后的無數歲月里,我挖空心思做內容,要有觀點,要有思想,要有創意,要有深度。張軼群說我一期雜志七成都在說廢話,就是每次作業時刻的警鐘。就這樣二十年過去了,焚膏繼晷、夜以繼日。我以為我洞悉了一些秘密,我以為我有了相當的認知,我以為我掌握了有關腕表的深度——而這一切與我生活密不可分。
個人喜好與工作重度重疊的結果絕非常人所以為的甘之若飴,而是一場災難。我以為通過漫長錘煉的眼光和建構的價值體系,其實不過是一種幻想,或僅僅是對諸多現象的解釋之一種,既不真正“正確”、更不能代表真理。人所擅長的,人所自負的,往往在一定階段之后不再是你的彈藥儲備,而變成負累。把個人經驗與體驗代入到工作當中,將使人無法足夠清醒與冷靜。
在過去的大半年時間里,我一直陷于深深的,但卻又有些模糊的自我懷疑。我是誰,我要到哪里去。及至這個周末的再度出走,使我感受到我相信我的相信,才是真正的自閉。在人生體力心力都屬高峰時期花費了巨大心力所累積的技藝,其實根本不值一提。每一天能夠從新開始,也許才是好好活下去的秘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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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香奈兒新作,僅供欣賞。
人到中年,歸零很重要。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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