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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決心》大家看了嗎?
這部改編自“50歲蘇敏阿姨自駕游經歷”的電影,上映第5天,總票房就突破了5000萬。
豆瓣評分一路飆升至8.6,成為近期黑馬。
電影里,由詠梅飾演的李紅,一直過著“讓位”的人生。
身為女兒,她放棄讀書的機會,被迫工作賺錢、贍養弟弟。
身為母親,她放棄自由的生活,幫女兒帶孩子、操持家長里短。
身為妻子,她放棄自己的喜好,大包大攬所有家務,長年遭受丈夫的冷暴力。
一次又一次的“讓位”,讓操勞半生的李紅,不停割舍自我,陷于家庭瑣碎中痛苦掙扎。
原本以為“忍一忍,這輩子就過去了”,嘗試去履行作為女兒、母親、妻子的“義務”,卻被所謂的“義務”壓的喘不過氣,最終患上了中度抑郁癥。
至此,李紅終于意識到:我早就該走了。
她拋下丈夫、女兒、外孫、以及數不清的家務,考取駕照,大膽逃離,游于山川海河。
像一支孤獨綻放的玫瑰,開啟了全新人生。
看完影片,我被李紅的勇氣所打動,也感到略微遺憾。
詠梅老師的演技固然精彩,但整體來看,還是差了點意思——和原型蘇敏的狀態,并不十分貼切。
蘇敏本人的故事,我們都或多或少聽說過。
被困住的50年人生,不得自由,即將被徹底埋沒前,她爆發出了那一聲怒吼:
“夠了!我再也不要聽你們說什么了!這次我要聽自己的!”
這一聲“夠了”,是極具爆發力的,是被壓抑到極致的嘶鳴,是來自靈魂深處的不甘,是女性掙脫枷鎖的力量。
可詠梅老師的力量感,明顯不夠強烈。
在劇中,無論是她向母親訴說棄考大學時的滿腹委屈,還是和丈夫橫刀相向時的憤怒激烈,亦或是與女兒互訴衷腸時的妥協退讓。
詠梅老師整個人的狀態,都太過于沉穩、平和。
你聽到她的控訴,知道她的付出,理解她的困境,卻無法忽視她身上自內而外涌現出的、那股來自于演員本人的強大的生命內核。
這與生命之火被壓抑到即將熄滅的蘇敏,明顯是不一樣的狀態。
有網友犀利點評詠梅給人的感覺是:“雖然委屈但不無助,雖然痛苦但不絕望,雖然無奈但總有希望?!?/p>
想起此前的一次采訪,主持人問蘇敏:“你覺得你自己勇敢嗎?”
蘇敏毫不猶豫回答:“這個勇氣是被逼出來的。”
一個“逼”字,將勇氣背后的無力展現的淋漓盡致。
一個不夠瘋狂,一個太過絕望。
兩相對比,劇中的李紅和現實的蘇敏之間,難免存在些許割裂感。
在過去幾年的時間里,“蘇敏”這個名字與“女性意識覺醒”并蒂雙生。
她的大膽與反叛,在外界看來帶著一股酣暢淋漓的爽感。
可事實上,對蘇敏而言,與婚姻決裂的過程,遠比想象中更加艱難。
年輕時,丈夫總喜歡用“退貨”來威脅蘇敏,只要蘇敏不聽話,他就揚言要離婚、要將蘇敏“掃地出門”。
爭執過程中,蘇敏甚至遭受過來自丈夫的家暴:
“他激動的時候,掄起椅子就往我背上砸,能疼上大半個月。”
最廣為人知的,當屬夫妻二人之間的“AA制婚姻”。
丈夫對于金錢的把控嚴苛到了極致,蘇敏的每一筆花銷都要在記賬后與丈夫一一核對。
哪怕多吃了一個雞蛋,丈夫都要向她討要費用。
這并不是一段正常的婚姻生活該有的模樣。
蘇敏的前半生像一灘陷入循環的苦水,無力的感覺隨著歲月的延伸日益增長。
經年累月的壓抑使她患上了抑郁癥,幾乎落荒而逃似的離家出走。
現在,出逃成功的蘇敏終于獲得自由,決意離婚,丈夫又死乞白賴地賴上了:
“你也不用給我施加壓力,一個是給我50萬,一個是走法律程序,你自己選吧?!?/p>
對此,蘇敏只覺得異常憤怒,也極致失望:
“他從來沒有把我當家人,只看到了我的利用價值。
年輕時,我是免費的保姆,等老了稍微能掙點錢了,又把我看成了人民幣。
所以像這樣的人,沒有值得我去留戀的任何借口?!?/p>
正值離婚的痛苦期時,蘇敏恰巧與余秀華一同錄制了一檔短綜藝節目:《我愛我很棒》。
余秀華告訴她,沒有離不掉的婚。
她在詩篇里寫道:
“我身體里的火車從來不會錯軌,所以允許大雪,風暴,泥石流,和荒謬?!?/p>
兩個同樣通過“天價賠償”才得以離婚的女性,在銀幕之中意外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情。
被壓抑到極致的痛苦,淬煉了她們堅韌的內心世界,也燃起了她們史詩般的斗志。
其實,李紅也好,蘇敏也罷,從本質上來說,她們并不是在逃離,而是在奪回本就屬于自己的人生。
之所以要將這段敘事拍成電影,反復咀嚼,并不是為了鼓勵所有的女性敢于反叛。
而是為了讓女性能夠看到另一種,為自己而活的可能、敢大聲說“不”的決心。
事實上,淡出娛樂圈后的陳好并不像大眾臆測的那樣,相夫教子,逐漸蛻變成面目模糊的賢內助。
其實,“逃離”并算不上一個多么新鮮的話題。
很早之前,豆瓣有一句評論曾引發大量轉發:
鄉愁是屬于男人的奧德賽,逃離是刻進女人身體里的史詩。
第一次讀到這句話時,我便被深深觸動:
男人忘我地書寫去國懷鄉的愁悶,因為故鄉有家產、有資源、有人脈,有母親的臂彎和家庭的溫暖,故鄉的風會溫柔地托住他們。
可女人不一樣,她們擁有的只是無盡的規訓、做不完的家務、帶不完的孩子、“招娣”式的稱呼。“故鄉”更像囚籠,是男性烏托邦之下的,一次又一次的隱忍付出。
就像《出走的決心》中的李紅,對于“家”,她只想帶著滿目瘡痍的軀體和靈魂逃離。
這場逃離或許沒有目的,卻絕對有其必然的意義。
影片中,李紅有一句臺詞值得注意。
當女兒曉雪試圖勸阻她不要離家時,她說:
“我和你們是一樣的,我也想有自己的生活。”
這是編劇從《玩偶之家》中繼承的女性話語。
1879年,《玩偶之家》首度公演,娜拉離家前對丈夫說:
“我是一個有理性的人,跟你是一樣的。”
隨后,娜拉“砰”地關上門,頭也不回地離家,引發了中國女性第一個“出走”浪潮。
面對娜拉的逃離,魯迅曾悲哀地表示,娜拉出走后不是墮落就是回家,因為根源性問題沒有解決——世界仍由男性主宰,留給女性的選擇并不多。
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女性在家庭內部的處境并未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但逃離的結局似乎可以不再只有“墮落”和“回來”兩種。
獨自上路的蘇敏,在海拔4000多米的雪山上放聲歌唱,世界盡在她的眼前,選擇不再握于他人手中。
全國首屆外賣技能大賽上,一位名叫黃曉琴的騎手奪得了冠軍,打破“女性不適合體力勞動”的刻板印象。
2023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首次被女性學者克勞迪婭?戈爾丁斬獲,挑戰了以男性為絕對主導地位的學科。
《熱辣滾燙》里的杜樂瑩,用“拳頭”跟性騷擾說話,在一次次拳擊的對抗和進攻中,摸索自我的邊界。
抵制“白幼瘦”審美、為“家庭主婦”正名、拒絕“月經羞恥”……
她們以自己的方式,擺脫社會定義下的“女性形象”,掙脫對他者的依賴,拒絕外界的目光和規訓,在不斷的崩塌與重建中,重視自我感受,構筑起以自我為核心的主體地位——
如此種種,怎么算不上是一場場精彩的逃離呢?
作家艾麗絲?門羅曾說過:
“逃離是女性對自我存在方式的反思和抗爭,經歷逃離之后,女性會逐漸走出一條認知自我、實現自我的精神成長之路。”
理性、勇敢、堅強、執著,那些不再被壓抑的女性力量,遠遠超乎我們的想象。
就像蘇敏曾在采訪中說過的那樣:
“現在我每天都在愛自己,每天都在按照自己的心意去過。
在我能力范圍內,在條件的允許下,我不會讓任何事情成為我今后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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