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我今天不回去吃飯了，你和孩子別等我，”

張瑤躲在樓道里，一邊跟丈夫王才勇打電話，一邊警惕什么似的往外看。

王才勇關切中夾著不滿的問，“不是說好給孩子過三歲生日嗎？”

張瑤說：“孩子還小，生日年年有，我今晚要在公司加班。不跟你說了，掛了。”

她失落低頭，拿著手機正要往回走，撞上了上司吳德。

“吳經理，”張瑤連退幾步，猶豫后，說：“今天我孩子生日，晚上我想早點回去，”

吳德雙手插兜，凸出的啤酒肚將襯衫頂起，說：“小張，所有人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今晚，你別讓我失望，只要簽下這單，我提你做組長，工資肯定也會上調的。”

“謝謝，吳經理，我會好好表現。我手上的工作還沒做完，先回去做事了。”

張瑤說完，繞開吳德，快步跑開。

她一秒鐘也不想待在吳德身邊，但提拔在即，不得不低頭。

吳德看著張瑤跑開的倩影，嘴角上揚。

張瑤雖然已經結婚生子，樣貌卻仍然像十八歲的姑娘，身材也不像普通婦人那樣臃腫。

吳德聽說公司老總的小兒子即將對公司展開視察，他這次帶張瑤參加酒局，一來是她可以為他助力，簽下大單，他升職有望，二來，他想看看喝醉的張瑤會不會更加誘人。

飯桌上，看到張瑤的那一刻，在座的人兩眼放光，春心欲動，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個年輕男人穩坐如鐘。

張瑤多看了一眼，男人二十八九的的樣子，樣貌清秀，身材勻稱，禮貌性看了看她再沒有多余的注視。

飯桌上，幾人還算客套，簡單聊了工作上的事情，并沒有過度飲酒。

張瑤緊繃的神經放松了點，偷摸看了看時間，想著應付飯局后還能回去陪孩子過生日。

但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樣簡單，飯后，吳德說：“各位，大家難得聚在一起，我已經訂好了包間，我們去唱歌，今晚不醉不歸，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在場的人興致高漲，紛紛拍手叫好。

張瑤提出要走，所有人都勸她不要掃興，至少去唱兩首歌。

吳德更是直接暗示，說：“小張，年輕人做事，不要半途而廢，這就沒意思了，”

張瑤無奈，只能跟著去了。

到了包間，吳德目標明確，多次起哄要張瑤喝酒。

“小張，你不是要回家嗎？來，給幾位客人一人敬一杯酒表達誠意，你就回去吧，”

張瑤回家心切，立刻打圈敬酒，幾杯酒下肚后，身體燥熱，腦子發昏。

眼看奸計得逞，吳德扶著張瑤起身，說：“各位，我這小同事喝醉了，我先送她去隔壁房間休息，你們玩著，我很快回來，”

張瑤四肢發軟，渾渾噩噩的腦子仍然有一絲清醒，知道過去后，她就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危險之中，努力抗拒吳德的靠近，說：“吳經理，我可以自己回去，不用麻煩，”

吳德被奮力推開，頓感臉上無光，像是被人扇耳光似的，躁怒起來，說：“小張，你跟我出來的，出了事，我是要負責的，”

其他人起哄，“吳經理真負責！對下屬這么照顧！”

“對啊，小張，你別不領情，讓吳經理難堪！”

吳德再一次抓住張瑤的胳膊，強攬住她的腰。

張瑤被禁錮，動彈不得。

正當吳德要拖著張瑤往外走的時候，一聲嚴厲的吼聲響起，“放開她！”

眾人立刻閉嘴，音樂也停了，包間里忽然鴉雀無聲。

吳德看了看對方的經理，問，“楊經理，這是你的人嗎？年輕人說話很硬氣啊，”

楊經理圓平如餅的臉上全是困惑，“吳經理，你不認識他嗎？他是林智啊，”

“我怎么會認識這樣的愣頭青，”吳德不屑的說：“別開玩笑了，你管好你的人，我管好我的人，”

說著，他摟緊無力掙扎的張瑤繼續往外走。

林智跨步上前，攔著吳德，從他懷里將張瑤拉出來，一腳將喝得半醉的吳德踹翻。

吳德砸在玻璃桌上，肥厚的肉和酒精的麻痹讓他感覺不到疼痛，酒醒幾分，掙扎著爬起來，叫嚷，“楊經理！你管不管你的人，你不管，我替你管！”

楊經理驚慌地說：“吳經理，他是你們公司老總的小兒子，你不認識？怎么叫我去管？”

其他人附和，“對啊，除了他老子，誰能管，”

吳德大驚失色，全身發冷，四肢僵硬，牙齒打顫，看向俯視他的林智，口齒不清，說：“林總、你怎么會在這里？是不是搞錯了？”

林智冷漠地看了吳德一眼，扶著張瑤轉身離開。

深夜的風冰涼如水，張瑤恢復神智，腳上還是無力，勉強站著，掙脫林智，說：“謝謝你幫我解圍，太晚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男女有別，林智不好多說，點頭，“路上小心。”

“謝謝，”

目送張瑤上了出租車，林智才向著他的車走去。

到了樓下，張瑤抬頭一看，房間的燈還亮著。

她不想讓孩子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燈還是沒有熄滅。

“喂，老公，你和孩子還沒睡覺嗎？”

王才勇回答，“孩子一直說要等你回來吃蛋糕，在沙發上睡著了。”

“我喝酒了，”張瑤羞愧的開口，“你把孩子送回房間吧，我一會兒就上樓。”

“唉，好。”

過了一會兒，張瑤看到客廳的燈熄滅，臥室的燈打開，她才整理好亂糟糟的頭發上樓。

“不好意思，今天又回來晚了，”張瑤走進臥室，對坐在輪椅上的王才勇說：“下次別等我了，”

兩年前，王才勇在車禍中受傷，大腿以下截肢，張瑤主動擔起養家的責任，成為了家里的頂梁柱，王才勇則是成為了賢內助。

“洗洗睡吧，”王才勇溫柔的說：“衣服已經給你放在里面了，”

“嗯，謝謝老公，”張瑤半蹲下來，握住王才勇的手，說：“老公，等我升職以后，給你買假肢，這樣你就不用一直坐輪椅了，”

“行，我等你好消息。”

洗漱后，張瑤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著，林智的出現讓一切發生了變化，每個領導都有自己想要提攜的人，她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如愿以償。

第二天，張瑤早早來到公司，屁股還沒坐熱，工作群里發出通知：全員開會。

張瑤進去后，往林智的方向看了一眼，正巧林智也往這邊看，急促對視，她立刻錯開視線，坐在最邊遠的位置。

會議室安靜后，林智說：“通過這幾天的暗中視察，公司的吳德經理涉嫌騷擾女同事，搞潛規則，這在公司是絕對不允許的！對此，給予吳德即日開除。為了給大家創造一個友愛和睦的工作環境，從今天開始，我會留在公司，大家有任何不滿意都可以提出來，稍后我會將郵箱公示，大家發到郵箱即可，我會逐一核實。無中生有的人也會承擔相應的責任。”

眾人呆愣幾秒后，鼓掌歡呼。

有吳德的先例，受了委屈的人開始舉報，短短一個月，林智開除無能主管三人，渾水摸魚職工二人，打散公司內部小團體，招聘新人，提高工資待遇，公司職工個個對他心服口服。

但吳德的位置一直空著，成為了不少人的目標。

張瑤也想爭取，但林智卻派給她另一個難纏的業務，客戶出了名的難搞，這活所有人都能干，但需要花費很多時間，等她忙完，升職也沒她什么事了。

“臉色這么難看，你不愿意接？”

“當然不是，”張瑤勉強的微笑，她認為林智是在報復，或許在他眼里，吳德是濫用職權，而她是出賣色相，但眼下她只能忍住，“我會好好干的。”

林智笑笑說：“嗯，我看好你。”

張瑤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接下來幾天，張瑤連軸轉，拼命修改方案，她要趕在吳德的位置被人奪走前回去參與爭奪。

方案改了幾百次，張瑤沒瘋，客戶瘋了，受不了她的狂熱的殷勤，提前簽下合同。

得到肯定的答復，披頭散發的張瑤笑得像個瘋子。

“笑什么？”

張瑤尷尬看看周圍，已經過了下班時間，為什么林智還在，“林總，你沒走嗎？”

“你不也沒走嗎？”

張瑤拿著手機上前，“林總，你交代的事情，我完成了，”

“我知道。”

現在只有他們。
張瑤咬咬嘴唇，說：“林總，之前的事情，我想你誤會了，我所獲得的成績都是自己腳踏實地做出來的。我已經結婚了，為了丈夫和孩子，我不會去做那種事情。”

“我知道，”林智遞上紙巾，說：“這次就是對你考驗，你必須拿出成績才能鎮住手下的人。半個月才能完成的工作，你三天做完了，這份答卷，大家都會很滿意。”

多年的付出得到肯定，張瑤熱淚盈眶，哽咽著說：“謝謝。林總，你真的是個大好人。”

她哭得梨花帶雨，林智的忽然恍神，看向別處，說：“回去休息吧，這幾天你沒日沒夜的工作，家里人肯定都想你了。”

“嗯。”

幾天后，林智公布最后的職位調整，張瑤頂上吳德的位置。

公司整治完成，一切步入正軌，林智也將離開這里，開始下一個公司的整治工作。

大家訂了餐廳，給林智送行。

飯桌上，所有人歡快暢飲。張瑤也主動喝了酒，一場歡笑后，熱鬧散盡，張瑤和林智留到最后。

張瑤舉著最后一杯酒，說：“林總，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

兩人喝了最后一杯，走到路邊攔車。

張瑤腳下不穩，搖搖晃晃說：“我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你一個人能行？”林智扶著她，說：“我打車送你，”

“沒關系，我可以，”

林智轉身去打車，松開了張瑤。

張瑤無力支撐，身體后傾倒，林智顧不上思考，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

掌心溫暖的就像尖銳的刺讓張瑤瞬間清醒，她借力站穩，遲疑一秒后送開林智的手。

恰巧一輛出租車停下，司機停下問，“去哪里？”

兩人低頭不說話。

司機自討沒趣，瞥了他們一眼走了。

林智啞著嗓子說：“我送你，”

“好，謝謝。”

張瑤跟著林智上了車，兩人坐在一起，一言不發。

林智沒有開車，而是點了一支煙，張瑤雙手緊握，剛才的手溫還在。

煙灰落盡后，林智握住了張瑤的手，低聲說：“跟我一起走，”

車里安靜得能聽見他們交織的呼吸，張瑤沒有回答，眼淚砸在林智的手背。

過了良久，張瑤像是下定決心，說：“送我回家吧，他們還在等我。”

“好。”

一個月后，張瑤如愿以償為王才勇買了假肢，看到丈夫在此站起來，她又一次濕了眼眶。

王才勇說：“過幾天，我就去找工作，你不用這么辛苦了。”

“不著急，”張瑤扶著他，說：“我升職了，我們有錢，”

王才勇說：“還要感謝你們林總，他是你的伯樂。”

“嗯，”張瑤笑了一下，說：“他是個好人。”

窗外，樹葉昏黃，秋天到了，屋里傳出的嬉笑聲打破了凄冷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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