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說一個別的村沒有的故事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金家溝村緊靠泥河溝,也能“靠溝吃溝”。泥河溝自西向東,自古以來溝底天然的泉水眼(從地下自然冒水)就有好多處。真正的“自來水”,源頭活水,來自地層深處,從上古到現在。和人沒有任何關系,有人沒人一年四季,不緊不慢、不停歇地自由流淌。流量不大,可從不間斷,天旱天澇都不影響。從上游到下游一節地段一個泉眼。
上面說到的王溝圈、門神溝溝底往里各有兩三處。水流不停,常年如此,水量無增減,叮咚... 潺潺...冒出的聲音永不變。
我們村子處在泥河溝中下游,水流過來都聚集到一個個小小的堰壩里,浸潤(澆灌)著十分貪好水的野生“蘆葦(yu)子”,也許是有了泉水才滋生了蘆葦?無從考證。
野生的蘆葦
蘆葦子常年生長在水中,顯得茂密而挺拔,粗看比竹林密度還大。葦子,只是強度不及竹子罷了,長勢茂密、高挺。葦子林中常常傳出一種“呱呱吁”...,“呱呱吁”...的小鳥叫聲。
天籟之音,好聽極了,人們給這種鳥兒取了個形象又有趣的名字:“吁呱呱”。是把它的叫聲巧妙地顛倒過來成了鳥的名字?“吁”是“葦”字的音(禮泉人發音yu,)慰問,禮泉人說yu問,渭河叫yu河。“呱呱”是牠的叫聲,貼切吧?好像這鳥兒的姓就是——吁(葦),名字就叫呱呱。當你聞叫聲細細尋覓,它卻棲息于葦子、易隱蔽的水池深處,有巢也有蛋。好奇心極重的頑童們,拿它們真真是有看法,沒辦法。
這種葦子不用種植,也不用打藥施肥,可以說不用管理,自然生長,不知從上古的哪一輩人開始,野生的蘆葦的制成品(俗叫箔子,竟成了農村修建房屋的必備材料。
箔子,就是把一根一根蘆葦用繩子串連成:寬八尺或一丈,長丈二(一般蓋“拱脊”房,一個單面的椽就是丈二長)大的蘆葦簾子,叫“八尺(或一丈)高,丈二綻”。
鋪墊、固定在椽上面,攤上帶麥草的泥漿再上瓦。這樣瓦在椽上面、瓦與瓦之間的結合,穩固牢靠,嚴絲合縫,保證了下雨不漏。
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蓋房子的人就越多,越是這樣,箔子就越會受青睞而暢銷,甚至緊俏。蘆葦子 ,金家溝村人最早的經濟作物。況且自生自長,不用人管,就沒有成本。每年收獲一次,得天獨厚,方圓其它村子是沒有的。
葦子(蘆葦)好是好,可它的收割實在不易。
葦子成熟期都是在冬季。在溝底,沒有路,它又生長在水中,單枝能長到三四米高,有指頭那么粗,直溜溜的。也堅固也結實,收割可是老費勁了。你想,葦子本身是有它的堅硬度的,鐮刀不快,不用點力氣,是砍不下來的。而且只能趟水收割,割下來再打包成捆,運到村里,其難度可想而知。
因而收割葦子,是生產隊勞動日工分最高的活路。好像還有五分錢的日補貼?
我曾有過一次經歷,那一天,隊長分派活路:“壯勞力哈溝(下溝的意思)割葦子”。大家吃過早飯,拿著鐮刀沿著牧羊人踩出來的羊腸小道往溝底走,按要求(也是有意)穿著破舊的千層底布鞋(不易被水中看不見的有尖、鋒利的什么東西扎傷)。
到了現場,就看見薄薄又透明的冰層下面淺水緩流、悄無聲息地流淌。看著都冰冷冰冷的水,領隊的也是個年輕人,他和十來個小伙子對視著,自己也笑了:“看啥,下(水)”!
說著就卷起褲腿,踏破冰層,連鞋踏入水中,看著都叫人咬牙,冷!誰都明白,來這里就是為了掙這一口挨凍飯的!一個個都學著樣兒到了水中,開始揮鐮割葦子。
這就是成熟的蘆葦
一鐮一鐮,一刀一刀,開始割、砍。一會兒,那種刺骨的冰與冷,早跑到九霄云外。再也沒有人說自己冷了......。
都是小伙子,還干得熱火朝天。我在想,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們的先輩們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嘛?艱難,很快葦子就能變現。別的村鄉親們想“艱難”還沒有呢, 這都是泥河溝這條龍脈帶給金家溝村的財富,老天爺對金家溝村的眷顧!
收割著,每收一撥,就要將葦子放在沒有水的岸上,收割完要捆成捆,再一捆一捆人工背或者扛到村上,堆放到指定地點。每人跑兩趟,天就黑了,你說艱難不艱難?第二天還得繼續。
葦子收割回來,過幾天待風干后,生產隊按各家所掙得勞動工分的多少,分給各家各戶。村民再利用冬閑,把自家分得的葦子經挑揀分成等級,最優等的可聯系(打蘆席)匠人編織成(蘆)席,是農村土炕與被褥最好的隔離層。
農村有個歇后語:“炕上鋪麥秸呢,席不行了”。說的就是這個蘆席,冬天燒火炕,蘆席有著保暖抗高溫的作用。使床單、被褥等棉織品不與土炕直接接觸,安全又衛生。
較次點的葦子,通過一定手段,將葦子編織成“丈箔子”(大葦子簾子,叫“一丈高,丈二綻can”),是把箔子卷成圓柱形,立著放的高度。
再次的只能編織成八尺箔子(八尺高·丈二綻)。編織的過程,農村叫打箔子。然后跟大集,上會,蘆席、箔子賣出去才能變現。
時過境遷,現如今農村人蓋房子,原先的土木結構早已被鋼混結構所替代。屋頂都是商品砼一次性現澆而成,椽、箔子再也用不上了,過去建房十分重要的椽、檁條,很粗大的房梁(擔子)都變成了現在的多余。
當柴火燒都不行,(只能用天然氣)環保上不讓你燒(農村不能有煙有火)。說來也怪,箔子不用了,原先茂密的葦子也枯萎了,沒有了從前的長勢?大自然也知道“與時俱進”?蓋房子也不用 葦子織箔子,遭受割葦子的那份洋罪了。
收割葦子是個力氣活兒,還艱難,又要在水中作業。
農村人打墻打胡基更費勁、費力氣,更苦差大(土話),農村最俗的說法:“割葦子、起圈,打墻、打胡基,都是農業社的“王法活”!
作者簡介:趙東理,原籍陜西,咸陽市,禮泉縣金家溝村。
趙東理近影
銅川下石節煤礦原黨委書記,作家,出版有《歲月留痕》《我們一起走過》( 歲月留痕續集)《我也說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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