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這是此時顧唯一心中唯一的想法。
想她在老太太這里買了快一年的手抓餅,期間她們一起探討了為何學校后山的母貓頻頻發出慘叫、為何張教授的假發總是粘不穩頭皮、為何校門口的Tony總是搞一些做頭發贈送原諒色帽子的活動等一系列深刻而富有哲理的問題。
只是沒想到啊,她們的革命友誼居然還沒有到可以賒一個手抓餅的地步。顧唯一沒帶現金,手機沒電也關機了。
看著老太太嫻熟的翻著餅,加生菜、雞蛋和雞柳再抹上辣椒醬,是她的經典搭配,只是這手抓餅卻到了別人的抓手。
顧唯一環顧四周,想抓個熟人借錢,然后她一眼鎖定了在隔壁攤位買關東煮的卿沉。卿沉,人如其名,傾國傾城,c大實打實的公認校草。
顧唯一從他的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嘿,哥們兒。”
“呲——”卿沉嘴里包著一個撒尿牛丸,撒尿牛丸也丸如其名,透過卿沉的齒縫把“尿”全都撒在了顧唯一臉上。
顧唯一抹了一把臉,然后露出比黑人牙膏打廣告時更標準的微笑,“可以借我點錢嗎?多了不要,只要五塊五。”
卿沉嚼了兩下,把丸子吞下去,“我們很熟嗎?”
顧唯一想了一下,要是“我認識你你也認識我”算熟的話,那“我認識你你不認識我”,應該算得上是五分熟。
只是還不待她開口,卿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以呀,還想借五塊五,是你當我二百五,還是你是二百五。”語罷,卿沉捧著他的關東煮悠哉悠哉的轉身離去。
顧唯一捏緊了拳頭,如果可以,她真想在他如清風明月般的俊臉上印一個她36碼的鞋印作為陪襯。
回去之后,顧唯一把她所有的網絡id全都改成了“卿沉是個二百五”,然后頻繁的活動在所有有關卿沉的帖子下,驕傲的成為了他最忠實的黑粉。
只要手速過快,對方就干不過我,顧唯一本著這個信念和疑是卿沉本人的“沉舟側畔千帆過”這個id撕了起來。
“祝您吃泡面沒叉子,沒調料,面餅還要少一半;洗發水永遠買成脫毛膏,禿頭禿成地中海;支付寶和微信余額永遠不過五塊五……”巴拉巴拉,顧唯一手速快到飛起,在對話框打下了一大段文字。正準備發送,電腦屏幕突然變黑,然后出現滾動的亂碼,最終亂碼形成一個豎起的中指形狀。
顧唯一氣得想摔電腦,你計算機專業高材生了不起哦,吵不贏就黑電腦,算什么好漢。她都想順著網線爬過去胖揍他一頓。
顧唯一心中郁結,準備去學校附近的小河街散散步。只見那河道邊,柳樹下,一個身著軍綠大衣的中年男人坐在折疊板凳上,雙手籠在袖子里,面前的地攤上擺著一堆幾年前流行的非主流筆記本。顧唯一暗道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這人都不賣金不庸和古鳳的盜版武俠小說而改行賣筆記本了。
見顧唯一望著他,中年男人幽幽的開口:“有興趣來一本?”
顧唯一誠實的搖頭,“我只是在想,為何在這個我穿著單衣的季節,而兄臺卻如此優秀的裹上了軍綠大衣。”
“你懂什么,這是我們地攤界的傳統,就好比貼膜的一定要在橋洞下一樣。”末了,他又一臉神秘的補充道:“你別看它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軍綠大衣,它可是能夠遮住我的兩條花臂和胸前的青龍白虎以及我背上的十二道刀疤。讓顧客覺得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擺地攤的。”
“您還混過黑社會呀?”
他抹了抹他那油光可鑒的頭發:“那可不。但是后來我用我們這個心愿筆記本寫下了我的愿望——成為一個普通人,沒多久我的愿望就真的實現了。你看多神奇,要不要來一本?”
呵呵呵呵,顧唯一在心底一陣冷笑。
“誒,你別走。我還有一個顧客的案例可以分享給你。”
顧唯一本著反正聽故事不要錢的想法,又停下了腳步。
“那天你們學校一女生,她買了我的心愿筆記本,寫下了她的愿望——此生能和某明星見一面死而足以。你猜怎么著?結果第二天她就在機場附近偶遇了某明星。”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難不成你賣出去一個筆記本還要變態的跟蹤別人看看心愿有沒有實現?”
“非也非也。那女生因為見到偶像太激動,結果過馬路沒注意紅燈,被車撞飛送去了醫院,還上了新聞頭條。”
顧唯一:“……”
(二)
“卿沉。”顧唯一一回到寢室,就在心愿筆記本上寫下這幾個大字。好像有點不妥,是不是太狠了點?就在她思考的空檔,肚子咕嚕的響了,于是她小手一揮,把筆記本上的字改成了“卿沉被餓死!”
不得好死
顧唯一這才心滿意足的爬上床去睡覺了,只是她沒注意,月光投進寢室里,沒有風,那筆記本卻神奇的開始自動的合上。
“師姐別睡了。”
顧唯一感覺有人在搖她,一臉不耐煩的吼道:“干什么啊?還讓不讓人睡覺?”
“不讓!”
顧唯一的面前出現賣筆記本的那個中年男人的臉,此時他正留著飄逸的長發,顴骨略微高聳,穿著長款破洞漢服。
怎么回事?
穿越了?還是做夢?
顧唯一掐了自己一把,媽喲,差點把自己送走。
“咦,難道你筆記本也賣不下去了,然后去劇組給丐幫當群演了?”顧唯一問。
“丐幫!顧唯一你給我搞清楚,咱們山頂派是武林大派……雖然現在咱們是沒落了。但是師父不允許你們這樣詆毀自己的出身。”
山頂派?顧唯一環顧四周,他們現在待在一個洞里,難不成這就是傳說中早期的山頂洞人?
“師父我餓了。”一旁餓得面黃肌瘦的弟子小六怯生生的對著師父開口。
“乖,師父也餓。但想想你們祖師爺,他為了省一口飯給你們吃,借口辟谷,卻生生把自己餓死了。如此大義,讓咱們自慚形穢。”男人說得悲愴。眾弟子報團痛哭,燒紙錢的煙灰滿天飛舞,讓顧唯一背脊骨一涼。
顧唯一挪去洞口處,往外一望,對面是高聳的崖壁,什么山頂派,這分明是在山腳。
“看到四周的群山了嗎?看到對面高峰上那雄偉的建筑了嗎?本來這些山都是咱們山頂派的,結果那麒麟山莊好不要臉,趁我派凋敝之時,強行租借了我們的山,至今都未繳納租金。為師算過了,乾坤山莊一共欠了咱們一萬五千兩的租金。唯一呀,如今你要做的便是……去討回租金,讓我派上下十余口弟子過上溫飽的日子。”師父器重的拍了拍顧唯一的肩膀。
“我?一個弱女子?討租金?您沒開玩笑吧?”
雖然她一直以來最想去的地方就是廣東,最憧憬的職業就是包租婆,但對方的名兒一聽就牛皮哄哄的,這租金怎么收?
“我自然是不會讓你一個人去,我會讓咱們祖師爺陪著你的。”
“祖師爺……不是被餓死了嗎?”
“抬著祖師爺的遺體去收租,更利于激起對方的同情心。”
“這不太好吧……”
師父信誓旦旦:“沒什么不好,要是祖師爺在天之靈,知道自己對門派最后的貢獻,估計會樂得詐尸。”
顧唯一本著最后一點希望,問道:“那咱們有土地產權證明嗎?”
“這倒是沒有,但是咱們給每座山都標記過了,每座山的山頭,都有一棵歪脖子樹,而樹上刻著‘山頂派天下無敵’幾個字。”
顧唯一:“……”
于是隔天,顧唯一和蒙著白布、被小六小七抬著的祖師爺一起踏上了收租的旅程。
(三)
一行人走到麒麟山莊的門口,堂堂大莊,門口居然沒有守衛的弟子。洗衣服的洗衣服,砍樹的砍樹,抬木頭的抬木頭,生火的生火,就是沒人停下來看他們。
“啊,咱們派的標記。”小六、小七驚叫出聲,扔下擔架,就要去搶那被剝了皮的歪脖子木頭。
擔架“Duang”地落到地上,白布翻飛,穿著白袍的祖師爺順著樓梯咚咚地滾。大不敬啊大不敬,顧唯一趕忙去追。好不容易抓住祖師爺冰冷的手,和他來了個結結實實的面對面擁抱。祖師爺面色慘白卻眉清目秀,這五官長得……可真像卿沉,豈止是像,這就是那廝本廝。
“卿卿卿卿卿……沉!”
卿沉的眼睛像是按了開關的燈泡似的,突然睜開,顧唯一嚇得連忙把手甩開,卿沉又閉上眼睛倒了下去。
晚間,顧唯一帶著小六小七以及卿沉的肉體在乾坤山莊附近安營扎寨,準備做長期的斗爭。
顧唯一坐在火堆前烤火,不遠處擺著卿沉的肉體。
“顧唯一,小爺告訴你最好是現在就過去牽著我的手,不然后果自負。”卿沉的靈魂還在絮絮叨叨的說,沒想到他居然被餓得靈魂出竅,并且好像只有顧唯一接觸他的肉體,他才可以重新回到身體上去。
“喲,還自稱小爺,人家好怕怕喲,嚇死人家了。”顧唯一說著,又朝著他的肉體扔了幾顆石子兒。
“女人,你不要玩火。”卿沉威脅道。
“我這是玩的石子兒,不是火哦。”顧唯一心想,開玩笑,你一出竅的靈魂,我還能被你給威脅了?
叮叮叮,鬧鈴響了。顧唯一從床上醒過來,她伸了個懶腰,那居然是夢,但為什么夢里還會痛?不過在夢里蹂躪了一把卿沉的感覺真是太爽了。
中午飯點,食堂人滿為患。顧唯一排在粉蒸魚的窗口,她踮著腳尖數了一下前面的人頭,還好還好,今天應該可以吃到粉蒸魚。只是突然,一個黑衣壯漢插到她前面,她剛要同對方講道理,又來了一群同樣打扮的壯漢。
“顧唯一。”來人的音調拖得很長,里面滿是不懷好意。顧唯一轉頭,就發現瞇著桃花眼的卿沉慢悠悠的走過來,黑衣壯漢們都自覺的退到卿沉身后。
顧唯一狐疑道:“有事?”
“昨天晚上,為什么不摸我?為什么不牽我手?”
此言一出,以卿沉為原點,方圓十里,鴉雀無聲。晚上,摸,多勁爆的字眼,吃瓜群眾表示已經準備瓜子花生礦泉水,連打飯的大媽都放下了鐵勺。
顧唯一石化了,難道卿沉和她做了同樣的夢?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怎么,現在知道怕了?”卿沉湊近一點,攬過顧唯一的肩膀:“你還想吃魚啊?吃魚骨頭吧。”
顧唯一擠出一個假笑:“您以為食堂是你家開的哦?”
“還真是!”卿沉翹著二郎腿坐在食堂的長板凳上,身后的一個黑衣人恭敬的遞上食堂承包合同,而另一個黑衣人則是一臉正氣的端著一盆粉蒸魚站在一邊。
“我,顧唯一,就算死外面,也絕不吃你一口魚。”
只是一分鐘后……
顧唯一坐在卿沉身邊給他挑刺,一臉諂媚的開口:“哥,我現在能來一塊了嗎?”卿沉擺擺手,表示剩下的半盆魚任由她處置。
回寢之后,顧唯一拿出筆,準備在心愿筆記本上給卿沉加點戲,比如家里破產呀或者是發現卿沉是小時候被抱錯了之類的劇情。只是顧唯一換了三只水筆卻發現根本寫不上去。靠,簡直就是bug!
(四)
又是一個夜晚。
顧唯一又到了同樣的夢境。這或許已經不是夢境,更多的想是一個幻境。
“顧唯一,快過來把手給我牽牽。”游魂卿沉說著,笑得一臉蕩漾。顧唯一認命的走過去,與卿沉的肉體十指相扣。她一碰到他的手,他果然立馬就醒過來,然而只要她的手一撒開,他就又會魂魄離體。
“不是吧,難不成咱們得一直這樣牽著?”顧唯一說道。
“好像也不是,應該是只要咱們得身體碰到一起就可以了。你看。”卿沉說著,把顧唯一往懷里一拉,把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松開,然后緊緊的抱在一起。
“還真是。”
和風旭日,山色蒼翠,兩人的發絲都緊緊的纏繞,多好一幅旖旎的畫面。只是待兩人反應過來,皆是“臉上笑嘻嘻,心里mmp”的給了對方一巴掌。
顧唯一:靠!老娘怎么在這玩意兒懷里。
卿沉:呵女人!果然是沉迷我的美色,企圖勾引我。
顧唯一再也不碰卿沉了,不管他怎么威脅也不管用。
晌午,顧唯一和小六小七一起啃著比磚頭還堅硬的窩窩頭,卿沉則在一邊無聊的飄來飄去。也不知怎么,卿沉覺得在這個時空里他餓得尤其的快,就算靈魂出竅也還是能感覺到餓得胃痛。
顧唯一剛咬了一口窩窩頭,差點把牙齒硌掉。她把窩窩頭放在平滑的石頭上,然后一掌劈下去,把窩窩頭劈成兩半,隨手扔給小六一半。
小六那叫一個激動的心顫抖的手,他的嘴唇一抖一抖然后哇地一聲哭出來:“師姐為什么對我這么好!讓我想起了我死去的娘。嗚嗚嗚嗚,等以后小六有錢了,小六一定給師姐買一堆男人讓師姐慢慢享用……”
“咳咳咳……”顧唯一被窩窩頭噎住,這娃,還真是……實在。
“為啥……要給我買男人?”
“師姐不用不好意思,我都看見了。你對著祖師爺的尸體又抱又摸的。祖師爺好看是好看,可是那玩意兒抱在懷里得多涼啊,而且放久了得臭吧……”
顧唯一和卿沉的魂魄:“……”
于是冷不丁的,顧唯一抓住卿沉的手,給小六表演了一把詐尸……
“啊啊啊啊啊——”,小六一口氣沒喘上來,手一抖,雙腿一蹬,然后筆直的倒了下去。
顧唯一剛要甩開卿沉的手,卿沉卻早有防備,死死的扣住她的手不讓她松開。
卿沉笑得賊兮兮的:“還想甩開我呀?想都別想。”不知為何,顧唯一覺得自己的耳尖都點燙。
麒麟山莊的莊主于今日宴請賓客,據說來的都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此時不討債,更待何時。
顧唯一還在心中醞釀著她的慷慨陳詞,結果小六小七把卿沉的肉體往旁邊一放,咚地一聲就跪了下去。顧唯一嘴角一抽,心想現在收租的地位都這么低了嗎?
“求求麒麟莊主賞口飯吧。啊——我們山頂派好慘,我們祖師爺好慘,嗚嗚嗚……”小六小七的鼻涕眼淚說來就來,嗷得顧唯一都快受不了了。
顧唯一一腳把他倆踢開:“乾坤莊主,我今日是奉師父之命前來收租的。時至今日,貴莊已經拖欠我派一萬五千兩白銀。并且因為你們拖欠地租,我們祖師爺被活活餓死,安葬費再麻煩結一下。”
“喂喂喂,顧唯一,小爺我還沒死呢!安什么葬?你這是在詛咒我!”卿沉的靈魂在一邊暴跳如雷,顧唯一只是給了他一個白眼。
顧唯一這一番話好像并沒有多大的反響,四周嗑瓜子的聲音更大了。乾坤山莊的莊主周麒麟笑瞇瞇的走到她跟前。
“小姑娘這討債的氣勢不行啊,想當年我和我一兄弟去和人碰瓷兒的時候……”周麒麟的架勢像是要和顧唯一促膝長談,一副知心大叔的樣子。
“所以……你準備什么時候給錢?”顧唯一直奔主題。
周麒麟失望的搖搖頭,一個響指之后就有一些隨從出來把顧唯一他們拖去了柴房。
“十兩銀子,成不成交?”
“我去,砍價砍成這樣,他以為他是拼夕夕嗎?顧唯一抽他!給他點顏色看看!”卿沉在一邊慷慨激昂,張牙舞爪。
“卿沉你再不閉嘴我就讓他用菜刀給你分尸!”顧唯一惡狠狠的威脅,卿沉果然識相的閉嘴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而且有總比沒有好,顧唯一選擇收下了那十兩銀子。而且為顯江湖大義,周麒麟允許他們在山莊打工糊口。
(五)
于是,就這樣,顧唯一和小六小七連帶著卿沉的肉體一起住進了麒麟山莊的柴房。
“顧唯一,你快過來再摸摸我,我想回身體里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你怎么這么事兒多。”
顧唯一雖然這么說但還是過去牽了卿沉的手,只是她剛一碰到卿沉的手指,卿沉把她整個人往懷中一帶,另一只手扣住她的頭就親下去。
起初顧唯一還試圖掙扎,也不知道卿沉的狗力氣怎么這么大,她整個人都被他扣得死死的。酥酥麻麻的感覺傳來,讓顧唯一軟了身子,雙臂不自覺的摟住卿沉的脖子,沉溺其中。兩人分開時,嘴角還牽出曖昧的銀絲。
五分鐘后,卿沉的臉上頂著一個緋紅的五指印,他的嘴角帶著得逞之后的奸笑。顧唯一坐在水井旁邊,雙手環抱著,看著默默洗衣服的卿沉越想越氣。特別是他那句“這玄機果然被我悟出來了,只要和你更親密的接觸,我就可以在身體里待更長的時間”,簡直是渣男語錄。不行不行,得找個什么理由,再打他兩巴掌。
卿沉哼著小曲兒,把木盆里的衣服都掛到支起的木架上。那被立起的木樁,搖搖晃晃,要看就要朝著卿沉的后背砸上去。說時遲那時快,顧唯一的身子比腦子更快反應過來,她一把將卿沉推開。
“啊”地一聲之后是“咚”地一聲,那木樁結結實實的壓在了顧唯一的左手上。
“顧唯一……”
顧唯一昏倒前是卿沉那張放大的卻像是打了馬賽克的臉……
顧唯一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她動了一下,手臂就傳來一陣錐心的疼痛。她環顧四周,是在寢室里,怎么在那幻境里受的傷,還會帶到現實中來。
她看著又紅又腫的胳膊,準備去醫務室涂點藥。結果那醫生看了又看,對她擺擺手:“我這里病人多著呢,別沒事找事。”她突然反應過來,可能是現實中的人看不到她在幻境中受的傷。
顧唯一沒有辦法,只好自己涂一點紅花油。這傷了右手還真是麻煩,連筷子都拿不動。
“顧唯一!”卿沉端著一盆粉蒸魚朝著顧唯一走過來。
“大哥,你看我手都拿不動筷子了。你該不會喪心病狂到還讓我給你挑刺吧?”
卿沉黑著臉,把盆往顧唯一面前一放,然后夾起一塊剃好刺的魚肉就往她嘴里塞:“你倒是張嘴啊!”
顧唯一機械的張嘴,然后咀嚼,她身側的卿沉一手拿著筷子一手作碗狀在她下巴處接著。她突然覺得今天的卿沉好像有點……讓人心動。
這頓飯吃得意外的和諧,顧唯一被卿沉牽著迷迷糊糊的朝著校外走去。
“我們這是去哪里?”一陣涼風拍到顧唯一臉上,她這才清醒了一點。
“去開房。”
顧唯一立馬抽出手,跳出兩米遠:“你你你……居然想那啥我!”
卿沉勾著嘴角一步一步的走向顧唯一:“開房和去我家,你選一個。”顧唯一用右手劈過去,卿沉早有防備的接住,然后哈哈大笑起來:“你該不會以為我真對你有意思吧。也不看看你那豬肘子,腫成這樣,你確定你能爬得上宿舍的上鋪?”
顧唯一沉默了一會兒,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c大的學生宿舍都是上床下桌的設計,今早顧唯一從床上下來都廢了好大勁兒,更別說上去了。
開房和去卿沉的家,顧唯一選擇了后者,不為別的,她只是想去感受一下資本主義的腐敗。
(六)
還沒來得及感受小資的腐敗,顧唯一就先感受了一把擠公交的心酸。他們很不巧的正好遇上小學生放學的高峰期。
卿沉拉著吊環,努力的給顧唯一撐出一小片空間,只是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他的限量版球鞋都被踩了好幾個不同款式的鞋印。是他失策了,看青春片里男主角帶女主角坐公交如此的浪漫唯美,怎么到他這里就只剩心酸了呢?他突然發現顧唯一皺著眉,額頭上掛著細密的汗珠,應該是壓到她受傷的右手了。
“小弟弟,你可不可以給這個大姐姐讓一個座位呀?”卿沉的話語一出,周圍的目光像機關槍似的朝著他亂射過來,好像只是他說錯一句話就會被口水淹死。
“為什么呀?”小男孩背著大書包,一臉純真。
“因為……因為姐姐肚子里有小寶寶呀。萬一給壓壞了怎么辦呢,你說是吧?”
聞言,顧唯一臉上一紅,卻在心底默默的為卿沉點贊,然后虛弱的開口:“老公,我肚子痛。”
“可是我不喜歡小寶寶呀?”小男孩又是一臉無辜。
卿沉摸出十塊錢遞給他,小男孩拿了錢立馬從座位上跳下來給顧唯一讓座,還把大書包扔給了卿沉提著。
卿沉提著大書包,幽幽的看著朝著他做鬼臉的小屁孩。
顧唯一的屁股剛落到椅子上,一旁提著菜的老太太就靠過來和她搭話。
“幾個月了呀?”
“嗯……應該四五個月了吧。”
“哇,四五個月還不顯懷?”
顧唯一心虛得直冒冷汗,以為要被老太太拆穿了,結果老太太話鋒一轉:“我跟你講哦,小姑娘。這年頭啊,找老公不能光看臉。你看他那一張斯斯文文的臉吧,好看是好看,但是好看能當飯吃不?平時吃不上啥好的吧,瞧你這瘦的。都四五個月了,還帶你來擠公交。”
老太太說著還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黑著臉的卿沉。
顧唯一在心底憋笑憋到內傷,她做出無奈又惆悵的哀傷表情:“阿姨呀,俺和孩兒他爸都是農村來滴,沒啥本事。以前吧,他就是咱生產隊里最帥的,這眉來眼去幾回,也就好上了。俺想著吧,跟著他只會吃肉不吃苦。卻沒想到啊,俺這一年到頭也沾不上點葷腥啊,他還又抽煙又喝酒又打牌,俺懷著娃還要做工補貼家用……”
老太太拿出素白的手絹擦眼淚,末了還抓著顧唯一的手安慰道:“阿姨一朋友的兒子是開磚廠的,挺好一小伙子,可能就是年紀大點,應該也就比你大個二十來歲。阿姨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卿沉聽不下去了了,幾乎是提著顧唯一的衣領把她提下車的。
卿沉把顧唯一按到公交站的廣告牌上,雙手撐在她的兩側,以一種絕對禁錮的姿勢:“卿太太!我不給你吃肉?我抽煙打牌喝酒?我讓你懷著娃做工補貼家用?”
顧唯一的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她怎么感覺卿沉比他還入戲,眼看著卿沉的唇越靠越近,她只能聽見自己的咚咚地心跳。
“靠邊靠邊,你倆擋我看公交路線了。”
大爺那張橫眉冷對的臉成功打破了卿沉和顧唯一之間的曖昧氛圍,卿沉趕忙抱著顧唯一挪了好幾步,給大爺騰位置。
那大爺見他倆走后,又重新郁悶的坐到候車板凳上,手托著腮:“呸,還親太太,你怕是不知道女人生起氣來到底有多可怕……也不知道家里那老太婆什么時候才能消氣。”
(七)
卿沉家是低調奢華的復式樓,只是那裝修風格讓顧唯一著實耳目一新。紅通通的布藝沙發,墻上掛著大紅的中國結和貼著光著屁股的年畫娃娃,客房也是布置得像婚房,大紅棉被上放著兩個穿喜服的布娃娃。
卿沉也是很久沒回來住了,誰能想到他堂堂c大校草,要錢有錢要顏有顏,居然被自家母上逼婚逼成這樣。
卿沉剛要解釋,顧唯一卻先一步打斷了他:“不用解釋,我懂。君子和而不同,我能尊重任何人的審美,哈哈哈哈。”說完,顧唯一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卿沉斜了她一眼,她立馬止住了笑。
晚飯是卿沉做的,一桌子的肉菜。卿沉還在廚房,顧唯一偷瞄了一眼,準備偷吃一塊炸排骨。
“以后,要是再給別人說為夫不給你吃肉,我就用肉撐死你。”卿沉幽幽的出現在顧唯一身后,讓顧唯一拿排骨的手一抖,排骨掉在了桌上。
卿沉做飯的手藝很好,飯后顧唯一一臉饜足的在沙發上躺尸。她看了一眼正在廚房洗碗的卿沉,卿沉除了嘴賤之外好像真的是個完美的老公……呸呸呸,她怎么還角色扮演上癮了。
顧唯一因為吃得太飽,這會兒躺在沙發上連小肚子都出來了。突然一只溫熱的手附在她的肚子上,來回摸了摸,這才滿意的把手收回去。
“卿沉你腦子瓦特了?”
卿沉一笑,腮邊還出現了一個酒窩,真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摸摸我兒子有沒有長大。”
顧唯一面色一紅,隨口罵了一句:“!”
神經病
月上枝頭,顧唯一在卿沉家的客房住下,沉沉的睡意襲來。
這回顧唯一發現自己和卿沉并肩躺在驢車上,身上蓋著稻草,駕車的人是師父和小六。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顧唯一問道。
小六轉過頭,笑瞇瞇的解釋:“師姐你醒了呀!乾坤山莊的莊主以為您死了,又賠了咱們十兩銀子。師叔傳信過來說,他又在渝州城發現了一片荒山,讓咱們把幫派牽去那里發展。而且師父還研究出了讓祖師爺的魂魄徹底歸體的方法。”
卿沉的靈魂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沒再讓顧唯一去牽著他的手,反倒是用手撐著頭,若有所思。
顧唯一千算萬算也沒算到師父說的讓卿沉的靈魂徹底歸位的方法,居然是讓她嫁給卿沉。洞房之夜顛鸞倒鳳,翻云覆雨,陰陽交合,如此,卿沉的靈魂便可歸位。
只是卿沉的靈魂歸不歸位……關她屁事!
顧唯一是被扔進鋪著紅綢的山洞的,然后門派里上下十余人一同發功催動巨石堵住洞口。
“顧唯一,來嘛來嘛。小爺就犧牲一把美色,就當便宜你了。”
“腹肌、胸肌、肱二頭肌應有盡有,保證包你滿意哦~你確定不要,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做我的女人,只吃肉不吃苦。”
顧唯一翻著白眼,只要她不去碰卿沉,那廝也沒法,最多就是耍耍嘴皮子。
轟隆隆——山洞里一陣地動山搖。
山洞外聽墻角的眾人,皆是一臉姨母笑,沒想到大病初愈的祖師爺如此強悍。
“顧唯一,山洞要塌了!你快去叫他們把石頭搬開!”卿沉率先反應過來,慌亂的催促顧唯一。顧唯一踉蹌著往洞口跑,一邊跑一邊喊:“山洞要塌了!快把石頭搬開!小六、小七、師父,你們聽到了嗎?”
顧唯一著急的喊,自己也試圖用力推開那石頭。她回頭看卿沉,卿沉在試圖撞進身體里。她又跑過去,抓住卿沉的手,附身親了下去。卿沉的身體醒過來,和顧唯一一起去推那堵住洞口的石頭。
洞口搖晃得更加劇烈,洞內的光線也逐漸減少,黑暗籠罩過來。洞頂的一塊巨石眼看就要朝著顧唯一砸下來,這回是卿沉一把推開了她……
(八)
痛,身體像是被別攆過似的痛,卿沉感覺自己處在一片混沌里。
他看著眼前晃過的一幀幀畫面,嘴角卻勾起了笑。
卿沉是高三的時候轉學來了c市,煩悶的高中生活里,好像只有那個喜歡蹲在花壇邊吃火鍋粉的女孩子是唯一一抹鮮活的亮色。
他偷偷觀察了她好久,她好像很容易餓,每天大課間都要去小賣部買面包牛奶。在一群穿著肥大校服的女孩子里,他可以一眼就認出她。
后來卿沉打聽到原來她是十九班的顧唯一。
高考過后,卿沉花了二十塊錢從小道消息拿到了顧唯一的qq號,準備表白。
對方發來消息:“你是誰?”
卿沉想也不想,直接回:“我喜歡你。”發完,他心中那頭癱瘓了十八年的小鹿開始像抽了風似的猛跳。
只是沒想到,她拒絕得直接:“哦,我不喜歡你。”
“我就是喜歡你。”
“我不喜歡你。”
如此循環二十次,顧唯一把他拉黑了。
卿沉懷疑人生了,第一次喜歡女孩子,居然被拒絕得這么徹底。只是后來,他和她居然又陰差陽錯的到了同一所大學,不過她好像根本不認識他。
好不容易顧唯一主動找他借錢,他激動得差點把銀行卡都扔給她。只是為了讓顧唯一更加深刻的記住他,他又義正言辭的拒絕了她。這一招欲擒故縱果然有效,卿沉發現顧唯一開始在網上頻繁的關注他。
醫院icu病房里,卿沉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卿母守在他床邊。卿母給自己削了一個蘋果,明明兒子都成這樣了,她好像一點都擔心不起來,總感覺好事將近了。
“無明顯外傷,身體各項機能卻驟停。找不出任何病因。”主治醫師在對卿母說。
顧唯一發現心愿筆記本上,她寫下的那一行字莫名奇妙的消失了,并且再也寫不上任何字。連帶著在那小河街擺地攤的中年男人也消失不見了。
她再也沒有進入那個幻境,卿沉沒有再來找她,她和卿沉的交集好像再也沒有了。心底總是感覺空落落的。
這天,顧唯一在小吃街買了一個手抓餅,剛咬了一口,就見不遠處的卿沉氣勢洶洶的朝著她走過來。
他抱住她的腰,往肩上一甩,扛起就走。
“喂喂喂,大白天,強搶美女是犯法的。誒,你要帶我去哪兒呀?”
卿沉咬牙切齒的道:“洞房!不用補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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