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距離新一年的開始僅僅過去了4個工作日。但在互聯(lián)網上,跨年演講的話題卻已幾乎失去痕跡。人們對它的記憶,已經模糊了。
今年的跨年其實很熱鬧。2025,是羅振宇進行跨年演講的第十年。在網上,還能看到首次演講的張朝陽、圍爐直播的雷軍、大談飲食的馬未都,和即將告別聚光燈的吳曉波。
人們期待著這些商業(yè)大咖們以年為單位,將發(fā)生的大事件濃縮成一粒粒知識膠囊,然后在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吞咽,快速滋補自己的認知。
但在今年演講結束后,社媒上反響平淡,吐槽頻出。羅振宇內場高價票一度骨折出售,吳曉波演講更是被評為“貴價雞湯”。
對于年輕人們來說,跨年演講更已成為過時的儀式。比起端坐在電腦前,他們更喜歡在燈火闌珊處為倒計時歡呼,或者遵守某個古老習俗,在跨年鐘聲中吞下十二顆葡萄。
跨年演講進入寒冬已不是新事,當下吳曉波已告別戰(zhàn)場,羅振宇卻還有另一個十年要守。降低姿態(tài)、回歸初心,或許是他們在光鮮的現場后,更應沉淀的事。
作者 | 肖珂
編輯 | 方遠
跨年演講正在冷卻
“下定決心過好每一天!”在年終秀現場的巨大屏幕上,吳曉波戴著墨鏡和頭戴耳機。他正乘坐著陸空一體式飛行汽車前往演講現場。車體厚重,像是在吳曉波周圍筑了一個堡壘。
今年是他演講的第十年,也是最后一次年終秀。現場燈光湛藍,光線如水波般流動。吳曉波身穿米色西裝,舞臺寬闊,他步伐輕巧,跑向聚光燈下。
這是2024年12月30日的景象,再往后一天,便是跨年當天。那晚,網絡上更是大咖云集,演講活動層出不窮。若打開日程表細數,就能看見很多熟悉的面孔。
羅振宇已是臺上的熟人,他依舊瞇著眼睛,笑容和善;雷軍一身白衣,儀態(tài)松弛,身后是宏偉的小米汽車工廠;張朝陽更是直接站在了教室里,實打實地為觀眾上了三個小時物理課。
但如果聚焦于商業(yè)大佬們的跨年儀式,便會發(fā)現這幾年,人們越來越不愛看跨年演講了。
單看抖音的數據,截至1月4日,羅振宇2024年跨年演講抖音觀看量為1209.4萬,而相較于2023年的3386.4萬和2021年的6005.2萬人,觀看人次明顯大量減少。
“行于可行,止于當止”是這一年吳曉波的演講主題。但對于看客們來說,這更像是在跨年演講徹底冷卻前的一個明智決定。
在2023年演講結束后,人們已開始討論跨年演講的遇冷現象。那時有微博大V直言“羅振宇今年的跨年演講現場上座率不到1/3”。其熱度甚至超過演講本身,掛在熱搜榜良久。
雖然此事在后期被羅振宇親自下場辟謠,但二手市場的標價騙不了人。當年的2980元門票最低僅售1300元。即使是黃牛,也是虧本在賣:價值980元的票,只需800元就可以拿下。
而在今年,門票的價格仍一路下跌。臨近演講前,門票的價格更是低得令人膛舌:有的內場門票定價4680元,轉賣的價格在1300-1800元左右,開場前僅需900元。
大家對跨年演講的不滿除了表現在價格上以外,也表現在社交媒體上更尖銳的評論上。回溯到2018年,羅振宇作為跨年演講這一形式的發(fā)起者,便已開始受到質疑。
在演講中,他把“小趨勢”一詞定義為“影響趨勢的趨勢””,被觀眾詬病為“永不出錯的車轱轆話”。羅振宇還引用了巴菲特的名句,但隨后也被扒出是錯誤信息。
兩天后,羅振宇發(fā)了一條微博,寫著“我們是傘兵,傘兵天生就是被包圍的”。不難看出,相較于自我反省,他似乎怨氣更大一些。
一位觀眾在下方留言,“仿佛收獲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沒有”。這句話似乎如影隨形,在此后的跨年演講,“內容空洞”“雞湯濃度過高”等類似的評論已成為常客。
有博主評論羅振宇今年的演講中廣告量過高:他像爆單的網紅,而跨年演講則是他的商單交付報告。
據不完全統(tǒng)計,羅振宇在演講中提及了8個廣告主、3本新書和1個APP產品。甚至內場觀眾收到的大禮包里,也全部是廣告產品。例如名創(chuàng)優(yōu)品的玩偶、1688的定制毛毯、運滿滿的帆布包等。
羅振宇的聰明之處在于,他巧妙地把自己的觀點糅合到品牌創(chuàng)立或發(fā)展的故事里,用奮斗和成長的故事引得觀眾共鳴,又借此去除了一部分商業(yè)的銹味。
但廣告還是太多了。話題“跨年花千元聽羅振宇演講結果都是廣告”在結束后再次登上微博熱搜。觀眾們說,在商業(yè)價值外,剩下的都是懷舊情緒在堆砌,情感單薄。
十年前的這一天,無數互聯(lián)網創(chuàng)業(yè)者擠在狹小的出租屋里。他們準時蹲守在電腦前收聽演講,手里握著黑色簽字筆,一點點記錄著金句。
相較于那時,現在的羅振宇已經達不到人們的期望值了。
跨年演講見證了互聯(lián)網的這十年
跨年演講的現象級爆火,是因為乘上了互聯(lián)網和社交媒體的蓬勃發(fā)展。例如,截止到2016年第二季度,微信覆蓋了中國94%以上的智能手機,月活躍用戶達到8.06億。它和QQ都成為主流社交媒體之一。
那時的人們對互聯(lián)網上的社交感到新奇,把微信朋友圈視為塑造個人形象的工具。而現在,微信好友圈變了味,人們對認識的人反而防備心更甚,不愿輕易表達自己。
發(fā)朋友圈的人也變少了。人們在現實的社交圈中帶著面具,他們更愿意披上馬甲在別的社交軟件發(fā)表真實想法。因此,原本刷屏的跨年演講金句,也消失在用于打造人設的社媒中。
互聯(lián)網發(fā)展最快速的時期,正處于羅振宇決定進行第一次演講的前夕。那時,半數中國人已接入互聯(lián)網。而數字創(chuàng)業(yè)也因不同的信息差而充滿各種未知的契機。
以互聯(lián)網產業(yè)著稱的中關村創(chuàng)業(yè)大街擠滿著想品嘗“總理咖啡”的年輕創(chuàng)業(yè)者,而在偏遠地區(qū),還有人從未聽說過互聯(lián)網。認知差異因網絡而變成鴻溝,也為商業(yè)人士們的創(chuàng)業(yè)尚留有空白。
2015年12月31日,還沒減肥的羅振宇一身黑衣,走上北京水立方中的舞臺。背景的大屏上,文字單薄。他認真地和觀眾講:“要會觀察、結緣,也要學會做PPT”。
同一時期,網絡正在人們帶來無限量的信息。創(chuàng)業(yè)者們也逐漸認識到,認知差異不僅是單純的“會不會用電腦”,而是在互聯(lián)網真正普及前,是否能搶先起跑。
那時的吳曉波剛試運用自媒體“吳曉波頻道”。日本購物風流行,他在出差回來的飛機上寫了《去日本買只馬桶蓋》;因不解“小鮮肉”一詞,他吃力鉆研追星圈,寫出了《知道鹿晗的請舉手》。
十年后的今天,智能馬桶已成為過時的產物,網絡上的流量小生一波接一波的火了又去。網絡的普及讓每個人信息獲取渠道平等,曾經的差異一去不返。
也是那年,羅振宇和吳曉波一起吃了個飯,跨年演講的念頭也孕育于此。只不過二人的想法差別巨大。羅振宇想把觀眾定位于具有熱情和求知欲的年輕人,而此前提出“反屌絲文化”的吳曉波則把目光轉向中產階級。
如今,這兩種人群都不再相信認知的不同會帶來新的機會。時間用蠻力擠壓著創(chuàng)業(yè)的入口,人與人的認知差異夾縫狹隘,新的機會愈加罕見。
機會流失的背后,經濟正在下行,人們的消費觀更加理性。若想加入跨年演講現場,門票加上交通費和酒店費,這對于大部分人來說的確有些昂貴。
而年輕人們相較于長敘事則更熟悉短視頻。他們覺得,四個小時的演講比兩個小時的電影,“坐定難度”還大一些,信息量也顯得有些沉重。
于是在2025年跨年鐘聲響起時,年輕人們爭相效仿西班牙的跨年習俗,忙亂掐點吞下12顆葡萄。
畢竟,葡萄隨手便能買到,也沒有更深奧的命題,只要咽得夠快就行。
有的人還是喜歡看跨年演講
跨年演講雖一年不如一年,但還是有人愿意年年準時觀看。他們不為汲取新知,而是更多出于一種情懷:想在一年結束之際,會一會臺上的老朋友。
有觀眾看完演講眼圈發(fā)紅。她說因為價格問題,所以這是自己十年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坐在跨年演講的現場。
座位很遠,舞臺很大,羅胖很小。她坐在看臺的遠處歡呼,前方人山人海,莫名有種不可跨越的距離感。
她看演講的理由也很簡單,只是想用羅振宇的雞湯安慰過去一年的疲憊,也為新的一年輸入更大的期待。
老觀眾們的共識便成為了:比起學習,跨年演講的作用更像是一種心靈撫慰和洽談。情懷似乎是支持演講的主要驅動力。
作為中國知識付費的頭部博主,羅振宇和吳曉波常年暴露在鏡頭下,言論和形象影響力仍是巨大的。但也無法從根本拯救他們正在直轉而下的演講口碑。
在今年的跨年賽道,新進場的選手們反而收到了更好的評價。這表明,現在的觀眾們更想看親民一些、輕松一些的晚會。畢竟,生活壓力已經很大了。
雷軍便是其中一位新人。從“Are you OK”開始爆火的他,一直走的是接地氣賽道。連第一次跨年活動,主題也是溫馨的“圍爐直播”。他特意說明,這是一次無主題閑聊、主打陪伴。
在直播中,他還現場接入了玩梗出名的B站晚會,親自發(fā)送“OK”梗的彈幕。數據說明了觀眾們的喜歡,觀看人次為3788.4萬,點贊數超過1.2億,幾乎和演講第十年的“老人”們齊平。
董宇輝更是脫離了發(fā)言這一形式,回到了自己的老家西安舉辦了一場音樂會。
當晚音樂會開播后大受歡迎,甚至導致同時間的其他衛(wèi)視晚會收視率直線下跌。直播時間只有兩個半小時,觀看人次卻從頭到尾穩(wěn)定在1900萬左右,波動極小。
除了郎朗和方錦龍以外,董宇輝請的均是咖位不大的演奏者。雖沒有名氣,舞臺也略顯擁擠,但內容扎實,觀眾反饋出乎意料的好。
若從深度方面討論,沒有晚會能比的過張朝陽的跨年量子力學課。他延續(xù)了《張朝陽的物理課》風格,將量子力學的宏大分解成早上的一縷陽光、電動牙刷的振動,
好玩的是,張朝陽將晦澀的物理知識化成了生活小貼士。比如,他根據量子運動提醒大家要早點洗衣服,因為“油點和污漬通過擴散效應滲入布料”。
雖命題深奧,但張老師的教學通俗易懂,幾乎沒有什么高深的專業(yè)詞匯。人們總是喜歡聽得懂的東西,因此首次開播觀看人次也破千萬。
這些現象表明,跨年演講這一形式正在退場,IP和網紅形象的建立正成為這些商業(yè)人士扭轉輿論的主要命題。
跨年的價值,不再取決于知識的濃度。在信息和認知方面趨近的今天,人們正在回歸初始的情感需求。
跨年是一個晚上,或在12月31日分鐘與時針重合的那一秒。人們更希望與演講者或身邊的人一起,共享情緒,留下一段鐘聲中的限定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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