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嘉靖四十四年(公元1565年)十二月的時候,伊藩西鄂王府奉國將軍朱褒炯奏乞敕書及關防,以便于其管理府事。對此禮部認為“將軍爵卑,不得借比郡王”,也就是朱褒炯不夠資格,同時洛陽城內還有萬安、方城兩家王府,完全可以令其附管。
明代首封西鄂王朱諟鈌,追封伊安王朱勉塣第四子,成化四年(公元1468年)冊封,成化十五年(公元1479年)去世,謚曰安僖。朱訏漈,西鄂安僖王嫡長子,弘治元年(公元1488年)襲爵,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去世,無嗣,謚曰恭靖。朱褒炯即西鄂安僖王的曾孫,不清楚他們這一支在伯祖恭靖王去世后,為何沒能襲爵。
明代親王府承運殿
朱褒炯之所以現在跳出來,是因為當時的伊王朱典楧已經被廢為庶人,整個伊藩宗室群龍無首。
第五代伊王
- 伊莊王朱訏淵
朱訏淵,伊定王嫡長子,弘治三年(公元1490年)封為伊世子,正德六年(公元1511年)襲封伊王。朱訏淵也由此成為伊藩近百年來,第一個由世子而襲爵的親王。
此時恰逢劉六、劉七之亂,整個北方都亂成了一鍋粥。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三月,義軍圍攻洛陽縣三日,整個伊王府內人心惶惶。副總兵、都督僉事馮禎率領援軍趕到,正在列陣之時,參將姚信所部京軍“馳越禎前,失利先遁”,一時間明軍陣腳大亂。義軍趁勢而上,馮禎“下馬力戰”,最終以身殉國。
洛陽城門
馮禎“忠勇過人”,此前也曾大破義軍,堪稱一時名將,朝廷追贈其為洛南伯,封其子馮大金為都督僉事。此后兩年,每到馮禎忌日,其殉國之處便會風霾大作。伊王府上奏朝廷后,為其立祠祭祀。
明年是日,禎死所風霾大作,又明年是日亦如之。洛人乃啟伊府奏聞。敕立祠洛濱,每年以是日祭致。—《明武宗實錄卷八十五》
武宗駕崩,明世宗朱厚熜登基后崇信道教,朱訏淵也跟風修建了一座三官廟,現為洛陽市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當時三官廟每年正月初九都要為“玉皇誕”舉行法會,伊王及家人,河南府官吏都要參拜。
三官廟
嘉靖五年(公元1526年)七月,朱訏淵去世,終年四十九歲,謚曰莊,謚法“履正志和”曰“莊”。
- 伊敬王朱訏淳
朱訏淳,伊定王庶次子,弘治八年(公元1495年)封為濟源王。因伊莊王無嗣,朝廷先是命朱訏淳“主喪攝府事”,隨即又讓他在嘉靖六年(公元1527年)進封伊王。
丙子,伊莊王薨逝無嗣,妃徐氏奏:“庶弟濟源王訏淳倫序應襲王爵。”禮部覆議,許之。—《明世宗實錄卷七十五》
從史書記載來看,和大部分胡作非為的先祖不同,朱訏淳這位伊王,賢王的做派更濃厚一些。
明代親王府大門
襲爵伊始,朱訏淳就向朝廷求取書籍,包括《四書》、《易經大全》、《孝順事實》、《為善陰隲》,展示了自己熱愛讀書的特點。
嘉靖十年(公元1531年)的時候,河南巡撫徐贊上奏朝廷,大大夸獎了伊王殿下好學而孝順的品德,朝廷為此特賜銀幣、羊酒予以褒獎。
己卯,河南巡撫徐贊奏:“伊王訏淳讀書好禮,天性純孝。生母魏氏疾,衣不解帶,湯藥親嘗。及終,廬于神主殿側,三年如一日。乞旌表之,以勵風化。”上從禮部議,賜銀幣、羊酒獎勸。—《明世宗實錄卷一百二十四》
世宗朱厚熜畫像
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十月,朱訏淳去世,享年六十歲,謚曰敬,謚法“夙興恭事”曰“敬”。
第六代伊王
- 伊庶人朱典楧
朱典楧,伊敬王庶長子,嘉靖七年(公元1528年)封為伊世子,嘉靖二十二年(公元1543年)十二月襲封伊王。
行文至此,可能有人會有疑問,伊敬王十月去世,世子為何在十二月就能襲爵?不用守孝的嗎?這還得從武昌楚王府說起。
明代親王冕服劇照
嘉靖十三年(公元1534年)九月楚王朱榮?去世,楚世子朱顯榕上奏稱“國事繁重,非藉封號無以服眾”,請求“不待服滿,早為冊封”。
由于朱榮?在大禮議之爭中堅決站隊皇帝,故而世宗朱厚熜特旨允許朱顯榕提前襲爵。這個口子一開,其他親王自然有樣學樣,誰不是太祖皇帝的后代呢?考慮到伊敬王也算是一代賢王,世宗因而也同意朱典楧提前襲爵。
乙亥,伊敬王薨,世子典楧援楚世子例,請不俟除服冊封,以便管理府事。詔許之。—《明世宗實錄卷二百七十九》
伊敬王雖然潔身自好,但顯然沒有教育好兒子。朱典楧襲爵后不久,就向朝廷提出王府北面就是洛陽縣治,東面又新設了察院,看上去不成體統,即所謂“非所以隆體貌辦等威也”。
洛陽白馬寺
伊王殿下隨即大剌剌地提出自己的解決方案:在王府東北面的空地上面移蓋縣治,察院原來有公署,不必再設。言官們大為震驚,紛紛上奏彈劾伊王。不過世宗皇帝沒把這件事上綱上線,寬宥了王府官員,就連察院衙門也不再新設。
科臣劾王恣意紛更,妄行奏請,乞諭責之,仍移罪長史。得旨舊設衙門不必更,長史姑宥之。—《明世宗實錄卷三百五十三》
興許是世宗的縱容,讓朱典楧愈加狂妄起來。嘉靖三十九年(公元1560年)五月,河南撫按官彈劾伊王肆意增修府第,皇帝讓禮科給事中龔情前去調查。
明代親王府復原圖
對于龔情的調查結果,朱典楧大為不滿,上奏自辯,稱“所造府第未嘗違制”。世宗于是命刑部左侍郎趙大佑、錦衣衛都指揮僉事萬文明,趕赴洛陽進行勘查。
趙大佑,嘉靖十四年(公元1535年)進士,為人鐵面無私,被尊稱為“真御史”。經過趙侍郎的一番調查,發現伊王借著“修理府第”的由頭,將方城王府、桐城郡主第宅,洛陽縣獄、儒學、文昌祠及法藏寺佛殿“盡行逼奪”。
明代的首封方城王,是伊悼王之弟、伊定王之兄:朱諟(釒靡),即現任伊王的叔祖。現任方城王朱褒熇,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襲爵,算起來是朱典楧的堂侄。桐城郡主是何人之女史書未載,但追封伊安王只有一女真丘郡主,伊敬王只有一女登封郡主,伊悼王、伊莊王無嗣,大概率是伊定王之女,即朱典楧的姑母。
方城王、桐城郡主都是伊王的近親,尚且如此下場。朱典楧為了擴修王府,另外還“辟占官街五道”,又低價逼遷平民百余戶,同時抓了一千多名洛陽城內的“寄居民”來作工。經過如此大規模的整修,現在的伊王府已經成為了一座磚城,此外又建有槐椿殿、清和殿、鴛鴦殿、騰光殿、百花臺、乘風御氣閣等等“上僣不道”的宮室。
伊王一脈世系圖
除此之外,伊王又攘奪人妻女四百余口,奪民舍三千余處,誑脅人錢財三萬兩。朱典楧還在洛陽城內大搞選秀,從七百名民女中“留其姝麗者九十人”,剩下的居然讓家屬拿錢來贖,不聽話的直接抬去喂老虎。如此行徑人神共憤,禮部、三法司迅速給出處置方案,要求伊王立刻改正。
疏入,詔下禮部、三法司會議,言伊王奢縱淫虐,大違祖訓,法當重處。請嚴加戒諭,令其速圖自新。將違制門樓重城改正,其逼奪官民第舍俱各退還,添設廠鋪及私建楒槐等宮殿盡行撤毀,強取婦女應給主并給價者俱各查給。仍令長史司將王改過事跡,開呈撫按具奏。—《明世宗實錄卷四百九十四》
我們實話實說,世宗此時的態度依然很平和,不過是讓伊王把過于僭越的那些東西修正一下而已。哪怕趙大佑提出伊王府的護衛軍士數量,從額定的兩千名增加至一萬四千六百五十余名,儀衛司的校尉則從六百名增加到六千六百余名,世宗仍然沒當回事,只是指示兵部將多余人數“發洛陽縣收籍”而已。
明代親王府一角
嘉靖四十一年(公元1562年)十月,御史林潤上奏,稱朱典楧毫無悔過之心,百姓苦不堪言,即所謂“洛陽生靈如在湯火”。對此朱典楧的反應也很快,再度上奏自辯,表示林潤是“風聞妄言,挾私報復”。
禮科、禮部輪番上奏,先是彈劾伊王“怙終吝改,箝制言官”,再是怒斥朱典楧“僣越侈恣,擅作威福”,反正就是這一回必須要“以法治之”。面對著言官們的滔天怒火,這一回世宗總算有所觸動,下詔奪伊王朱典楧祿米三之二,同時革其衛卒,府中官員則責令河南鎮巡官進行逮問。
然而當河南布政使帶著敕牒進入王府,敦促伊王盡快拆除違制建筑之時,朱典楧竟然口出狂言:“牒何為者,可用障欞耳!”意思就是圣旨還不如糊窗戶紙。河南府官員派士卒拆毀宮室之時,伊王又派出軍士與之毆斗,以至于洛陽城內驚傳“伊王反矣”。
世宗朱厚熜劇照
據說伊王府內有甲胄六百副、槍三千桿、行營火炮佛郎機等數百座,可謂武裝到了牙齒。而這個消息顯然震驚到了明世宗,嘉靖道長顧不得修仙,對伊王的所作所為進行了定性,隨即在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二月下詔將其廢為庶人,同時伊國除封。
上曰:“典楧又蓄異志,恣行僣擬。朕念宗親,未至厥辜。顧乃負恩稔惡,屢抗明旨,私造兵器等項,不臣罪狀昭然顯著。既經參論核實,本當重處,姑革爵降為庶人,禁錮高墻,削除世封,以彰國憲。”—《明世宗實錄卷五百三十》
朱典楧共一子四女,庶長子朱褒?封朱褒?,與乃父一并革爵。嫡長女封咸寧郡主,嫡次女封吉安郡主,其余第三女、第四女均為庶出。
伊王妃方氏,嘉靖四十三年(公元1564年)閏二月十七日,在前往鳳陽高墻的途中去世。至于朱典楧本人,則在萬歷十年(公元1582年)五月十三日去世,享年七十一歲。南明弘光年間追復為伊王,謚曰哀。
結語:伊王一脈子嗣稀少,厲王僅一子簡王。簡王二子,但次子光陽王無嗣而終。追封伊安王四子,長子伊莊王無嗣,第四子西鄂王二世而終。朱典楧雖然被廢,但伊府其他宗室:追封伊安王次子方城王一脈、伊敬王次子萬安王一脈,依然生活在洛陽城內,
不過等到明神宗之子福王朱常洵就藩洛陽后,方城王一脈遷居汝州,萬安王一脈遷居永寧。明末大亂之時,末代方城王朱鳳(氵歎)結局不明,末代萬安王朱采(釒輕)則于崇禎十四年(公元1641年)死于李自成義軍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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