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前,定居在安徽銅陵的94歲族兄葉源正寄來一幅畫、一幀字,囑轉交葉柱老師,代慶老先生百年壽誕。畫是他特意請銅陵市書畫協會會長高光明創作的,畫上題詩″八十不稱老,九十年尚小。人生滿百歲,正是風光好。″惜乎,字畫猶在,而葉柱老師卻猶如村口的百年老樹,溘然倒下,未能再享此刻的好風光。從此,力洋村這批少小離家,老大未回的游子們徒增幾分鄉愁。
葉柱老師生于1926年12月初6,譜名顯祚,祚字有好運和幸福義,用于人名,寓意孩子將來能夠享有神靈和祖先的庇祐,成為一個幸福、成功的人。能用此字起名的亦非普通人家。老先生祖父葉定評(1860一1920),名昌燕,號春巢,寧海邑庠生,光緒三十四年任南洋陸軍軍醫,兩江總督端方曾親自參與考評,列優等內科醫生;宣統元年,恩補直隸州州判銜,從七品,告老還鄉后,被選為儒雅鄉(民國時力洋、古渡并稱)議員。老先生父親葉熙翼(1883一1941),名衍桐,號緝甫,追隨葉頌清投筆從戎,浙江陸軍弁目學堂畢業,曾兩次獲大總統文虎勛章,民國七年晉升浙江陸軍三團三營少校副官,衍桐公不但能帶兵作戰,且能作詩吟詞,應可軍先生曾搜集到幾首遺存。
葉柱老師就出生在軍旅世家、簪纓之族,但他在我們面前鮮有提及自己的家史,說的、寫的盡是力洋全村的、全村他人的。
1958年10月,寧海、象山合并,縣委、縣府駐蹕在力洋的安拙山房。這段歷史現在的年輕人知之不多,隨著寧東南濱園區的開發,縣鎮兩級政府適時提出把力洋打造成三門灣后花園的構想,是葉柱老師把藍圖化為實景,把″寧象古城"定位坐標,十七處明清古民居建筑按上了標識銘記,大宅庭院里的雕梁、梭柱、灰雕等細節都一一考證,連寧波文保專家楊古城先生都嘆為觀止。
曾經生活在力洋這方神奇土地上的人物是葉柱老師傾注心血最多的。
葉頌清
葉頌清(1879一1936),軍事家、教育家,孫中山三民主義忠實的追隨者,秋瑾的革命戰友,1911年10月響應武昌起義,在寧波打響辛亥革命第一槍,立下不朽功勛。抗戰暴發后,葉頌清出任遼吉黑抗日義勇民眾后援會主任,毀家紆難,為抗日事業奔波,心力交瘁,于1936年6月急中風而亡,享年58歲,遺體運回力洋厝放。葉頌清有8子3女,散布在海內外,上世紀八十年代其孫輩來力洋尋找祖父遺骸,葉柱老師得知后,主動請纓,多方打聽線索,無果。后又與多部門溝通,在力洋虎頭山建葉頌清衣冠冢一座,立王家揚題寫的"辛亥革命志士葉頌清″碑,讓烈士后代在力洋有了憑吊處、集結地。
葉水夫
葉水夫(1920一2002),從力洋走出的大翻譯家,他生前擔任過中國社科院外國文學研究所所長、中國翻譯家協會會長、《世界文學》主編,蘇聯小說《青年近衛軍》的首譯者。業內對他的評價是"中國俄蘇文學研究的開拓者,中國外國文學工作的組織者,中國翻譯事業的推動者",蜚聲中外。在力洋,葉柱老師是唯一一位與水夫先生有交往的人,他們在孩提時就有過交集,上世紀九十年代始一直書信交流,讓遠在北京,少小離家的老人聊藉思鄉之苦,也讓家鄉人了解到國之棟梁,為之驕傲。葉柱老師協助當地政府,一道出謀劃策,水夫故居得到修葺并辟出葉水夫紀念館。開館以來,接待過駐匈牙利大使、外交部中東歐研究室主任朱祖壽先生,中國文聯國內聯絡部主任劉尚軍先生,并成功協辦了全國性"新時代外國文學翻譯與研究學術研討會暨葉水夫先生百年誕辰座談會″。養在深閨無人識的力洋村,成為網紅打卡點、文旅攻略地,一次次被新媒體推特,葉柱老師可謂功不可沒。
左一為作者
經老先生挖掘的力洋村名人還有柔石、潘天壽的至友一一大學教授葉沛嬰;抗戰將領葉裳、葉渿、葉夢庚、葉臨春、葉騰光等。″古村守望者,文脈傳承人″,是中國民協秘書長羅揚先生參觀完力洋古村落后,專門為葉柱老師題贈,既是對老先生的褒揚,又是對他一生的文化貢獻的名至實歸的概括。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筆耕不輟的葉老先生終于得以安息。要說留下遺憾事,他時常叨起的還真有三:
一是力洋村貌規劃恢復水系,不少人都知道葉柱老師有個雅號為得月軒軒主,得月軒取自″近水樓臺先得月",近水是先生居所開門就見水渠,故他將臨水的兩間二層小樓取名得月軒。后村規劃道路拓寬,長達兩三公里的繞村水系被填,以至空見明月不聞水聲。好消息是鎮村兩級對恢復水系已在規劃中,差可告慰葉老師。
二是老先生數次提及恢復葉頌清故居,開辟辛亥革命志士陳列室或力洋村抗戰將士紀念館,囑余動員力洋的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上提案爭取,并聯系頌清的后代資金上支持。可惜由于種種原因,此事一直還在路上。
三是力洋村原著居民有八大姓氏,至今偌大的村落無一宗祠,原有的葉氏宗祠、馮氏宗祠,都毀于改革開放年間,這是老先生最為痛心疾首的事,他每每言及此事,說后悔未做兩件事,一是人微言輕,葉氏宗祠讓步于學校擴建,當時若能提出整體搬遷,異地重建,就能保住這座建于乾隆初年的"寧海東路第一大祠堂"了;二是后悔當時在這祠堂學校里任教這么長時間,沒有叫人拍幾組祠堂的照片,以至后人都不知″五畝地的廣場,十二副旗桿夾,偌大的古戲樓″長什么樣了。
力洋村鐘靈毓秀,人文底蘊豐厚,葉柱老師完成了他這一輩人的歷史使命,期待更多的年輕人品讀力洋、挖掘力洋、守望力洋。
葉源有寫于2025年1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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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文:葉源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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