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開工第二天,我們強迫自己從春節中“剝離”,也不想再討論關于春節的點滴。但網上關于春節的話題依舊不斷,于是按捺不住想要寫點什么。
“近20個國家將春節定為法定假日,近200個國家和地區舉辦的節慶廟會、舞龍舞獅、花車巡游、漢服體驗,點亮中國紅、“行走的年夜飯”等春節慶祝活動,世界各地共慶春節,同享喜樂。”
看到這則信息,我鼻頭一酸,自豪感動,卻也像在這場盛大約會中丟掉了什么。
2025年春節,全球2300余座地標建筑集體點亮中國紅,倫敦街頭的舞獅隊里擠滿金發碧眼的孩童,悉尼歌劇院的春節聯歡會上,粵劇與交響樂共鳴……
這場跨越地理與文化的中國傳統節日,讓無數海外游子濕了眼眶,卻也映照出國人“年味越來越淡”的集體困惑——當世界為中國年狂歡時,我們卻在自家的院子里弄丟了最珍貴的燈籠。
01被重新「發明」的春節
國際商圈里的春節營銷越來越“卷”:米蘭奢侈品店推出生肖限定款,東京便利店上架麻辣火鍋味年糕,洛杉磯比弗利山莊的春節晚宴必須提前半年預定……
這些精心設計的“中國元素”,是全球化市場對中國傳統文化符號的重新編碼。法國人類學家列維·斯特勞斯曾說:“他人的目光是最好的鏡子。”外國人對貼春聯、包餃子、寫福字等儀式的虔誠模仿,恰似一面魔鏡,讓我們突然看清了那些被日常消磨的儀式背后,竟藏著如此攝人心魄的文化魔力。
旅居者在倫敦特拉法加廣場看到金發女孩認真臨摹“福”字時,突然想起自己已有五年沒有貼過春聯,她覺得會弄臟新裝修的門臉——可是,原來我們嫌棄土氣的習俗,在別人眼里竟是高級的東方美學。
這種文化認知的錯位,暴露出一個殘酷真相:當春節成為世界級文化IP時,我們卻在用“沒時間”“麻煩”“過時”等理由,親手拆除傳統文化的腳手架。
02 當代社會的春節「困境」
村里的大娘,至今保留著臘月廿三掃房的習慣,但他的程序員兒子覺得請保潔阿姨更高效;城中村的年夜飯桌上,十道加熱后的預制菜和外賣小哥送來的餃子同時上桌……
這些魔幻現實場景,勾勒出傳統年俗在現代化進程夾縫中的生存“圖景”。
社交平臺“春節焦慮”話題下,35萬條討論撕開溫情面紗:催婚、攀比、紅包壓力讓年輕人患上“春節PTSD”(創傷應激障礙);短視頻平臺里,“三分鐘教會你應付親戚”的教學視頻播放量破億;電商平臺上,“代寫春聯”“代磕頭拜年”服務悄然興起。
當儀式淪為表演,當團聚變成任務,春節正在經歷一場空前的意義消解。
03 重建節日的精神坐標系
社會學家項飆提出“附近的消失”概念,它精準擊中了國內春節的癥結:城市化浪潮下,祠堂里的族譜、巷口的裁縫店、街角的雜貨鋪等傳統社會網絡逐漸瓦解。
當大家族變成小家庭,當四合院變成商品房,曾經需要整個社區協作完成的磨豆腐、打年糕、扎燈籠等集體儀式,自然失去了生存土壤。
曾有年輕人發起“共享春節”計劃,讓空巢老人教年輕人剪窗花,留學生家庭帶領居民做異國風味年菜,社區中庭的電子屏實時直播海外游子的祝福——這個現代版“社火”實驗證明:年味淡薄不是因為傳統過時,而是我們需要找到傳統與現代的接口。
04 重拾文化自覺的勇氣
西方社會追捧春節時,并未照搬我們的“習俗”。紐約春節游行里的熊貓花車融合了朋克元素,新加坡春到河畔的燈光秀用全息技術重現《清明上河圖》,墨爾本的春節市場把糖葫蘆改良成低卡版本。
這些文化混血產物,反而讓古老節日煥發新生。反觀國內,山西某縣城用無人機表演替代傳統社火,卻被批評“沒了人味兒”;成都某商場策劃漢服巡游,參與者更在意出片效果而非文化內涵。
復興傳統文化不能停留在Cosplay式的模仿,而是讓古老智慧與現代生活發生化學反應。
當春節申遺成功,中國年已成為世界年,再回望剛剛擦身而過的2025年春節,我們終于讀懂費孝通“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的深意——當世界為我們保存了那些險些被丟棄的文化基因時,該羞愧還是慶幸?
或許真正的文化自信,不在于強迫年輕人遵循古禮,而是思考如何讓流傳千年的春節,在數字文明時代講述新的中國故事。
答案或許就藏在那些在埃菲爾鐵塔下舞龍的華僑孩童眼中,在他們笨拙卻真摯的抱拳禮里——那里有文化最初的感動,也有文明永恒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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