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人回憶錄

（根據中學課文史鐵生《我與地壇》改寫）

我現在才意識到，

自己過去，

原來是，

一個，

真真實實的，

狠人！！

那時，

我正活到，

最狂妄的年紀！！！

兩條腿，

就突然廢了，

只能坐在輪椅上！！！

我這個狠人，

就總是，

像發瘋了一樣，

獨自坐著輪椅，

離家出走，

跑到地壇去！！！

我這個狠人，

從未想過，

我的這些作為，

會給對我一向柔軟的母親，

出一個怎樣的難題！！！

（5）

畢竟，

她不是一個那種，

光會疼愛兒子，

而不懂得，

理解兒子的母親！！

（6）

她對我非常柔軟，

知道我心里有苦悶，

知道不該阻止我出去解壓，

知道我要是老待在家里結果會更加糟糕，

不過也擔心我一個人，

整天去躲在那個荒僻的園子會出事！！！

（7）

但那時我真的是一個狠人，

我的脾氣壞到了極點，

經常是發瘋了一樣就離開家，

從那個園子回來，

又中了魔似的，

什么話都不說！！！！

狠到根本已經把自己的親生母親當作不存在！！！

（8）

我太狠了！！！

母親應該也是怕了我！！！

知道有些事不宜問，

看到我像精神出了毛病，

還是總是猶猶豫豫，

想問而不敢問！！！

（9）

雖然很多問題，

她心里都沒有答案！！！

不能向我求教！！！

但是有一個答案她應該是確定的，

就是料想我這個狠人

是不會愿意她跟我一起出去的！！！

所以她從未這樣明目張膽地要求過！！！

（10）

她對我真是太溫柔了，

知道得給我，

一點兒，

獨處的，

空間！！！

（11）

知道我成了狠人以后，

得有這樣一段過程！！！

只是她也不知道，

這個過程究竟得要持續多久，

以及過程的盡頭到底是什么！！！

（12）

所以，

每次我這個狠人要離開，

這個一向對我展現溫柔的她，

只能無言地幫我準備，

助我上輪椅，

看我搖著車子拐出小院！！！

（13）

但把我送出去后，

她會怎樣，

當年正在狠人的道路上，

越走越遠的我，

從未想過！！！

（14）

有一回我這個狠人，

搖車出了小院，

想起一件什么事，

又返身回來，

撞見對我一直保持溫柔的母親，

竟然還站在原地，

像個機器人一樣，

仍是送我走時的姿勢，

仍望著我拐出小院的那個墻角的方向，

而且對我的回來竟然一時沒有反應！！！！

（15）

待她再次送我這個狠人出門，

也依舊是表現極大的溫柔，

說，

出去活動活動，

到地壇看看書，

這樣挺好的！！！

（16）

許多年以后，

母親永遠離開了我，

我終于也對她開始變得柔軟了，

才漸漸悟出，

原來母親當時的話實際是自我安慰，

是暗自的禱告，

是給我的提示，

也是懇求與囑咐！！！

（17）

只是在她猝然離世之后，

我終于回頭是岸，

放下狠勁，

也變得柔軟，

才恍然大悟！！！

這時變柔軟的我，

也開始設身處地反復思考，

我不在家里的那些漫長時間，

她是怎樣心神不定，

坐臥難寧，

怎樣兼著痛苦、驚恐與一個母親最低限度的祈求！！！

現在我已經可以斷定，

以她的聰慧和堅忍，

在那些空落的白天后的黑夜，

在那些不眠的黑夜后的白天，

她雖然對我一直是柔軟的，

但肯定也對自己狠過！！！

她思來想去，

最后準是，

一面對我，

繼續做一個柔軟的人，

一面對自己，

也開始當一個狠人！！！

（21）

一定對自己偷偷說過，

反正我不能不讓他出去，

未來的日子是他自己的，

如果他真的在那園子里出了什么事，

這苦難也只好他來承擔！！！

她一定對自己也狠到過不再介入我的因果！！！

（22）

在那段日子里，

我想，

我一定使母親，

這樣偷偷，

變狠過，

做過最壞的打算！！！

（23）

只是，

她依舊是，

只對自己狠，

對我仍是一直展現溫柔，

從來沒有對我吼過，

你怎么不為我想想！！！！

（24）

而事實上，

當時我正在狠人的道路上，

越走越遠，

已經變得越來越，

狼心狗肺，

也真的沒為她想過！！！！

（25）

那時她的兒子正中了邪道，

還來不及為自己的母親多想，

他被命運擊昏了頭，

已經變成像那種純狠戰士，

一心只為自己想，

只以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一個，

不知道兒子的不幸在母親那兒總是要疊加的！！！

（26）

其實像她對自己的兒子這么柔軟，

她有一個長到二十歲忽然截癱了的兒子，

又是她唯一的兒子，

她肯定也對自己狠過，

情愿截癱的是自己而不是兒子，

只是這事無法代替！！！

（27）

她甚至也一定，

一面對兒子柔軟，

一面對自己這樣狠過，

只要兒子能活下去，

哪怕自己去死也行！！！

（28）

而我估計，

她應該也確信過，

一個人不能僅僅只是活著，

她的狠兒子得有一條路走向自己的幸福，

只是這條路，

沒有誰能保證她的狠兒子最終能夠找到！！！

她這個不管是軟還是狠的母親對這一切也是無能為力！！！

（29）

現在！！

我已經變得柔軟了，

我也終于明白，

這樣一個母親，

絕對注定是，

活得最苦的！！！

（30）

只是我這種畜牲，

要是母親又活過來了，

又天天在我面前，

像一個障礙，

我會不會又放棄柔軟，

而重新狠起來！！！

我實在也講不清楚！！！！

（31）

也許我終究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因為我懷疑，

我的靈魂中的兇狠的惡魔，

可能只是因為母親不在了，

它就暫時賦閑，

歇業了起來！！！！

改讓柔軟的天使出來頂班！！！

不過是一種技術性的調整！！！！

（32）

我只有，

練到，

主動把那個，

兇狠的惡魔，

完全消滅，

才算，

真正柔軟起來！！！！

真正的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