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之徒

（根據中學課文史鐵生《我與地壇》改寫）

有一次與一個作家同行聊天?。?/p>

唉??！

作家，

你們可能都懂的，

也可能不太懂，

大部分其實都是，

語言騙子！??！

自己想干什么，

或者自己贊同什么，

或者自己想包裝成什么樣子，

就比賽看能不能，

用語言，

把對我有利的，

美化到最生動！?。?/p>

反之亦然，

自己不想干什么，

或者自己反對什么，

自己想把什么妖魔化，

就比賽看能不能，

也用語言的利器，

實現想要的邪惡效果?。。?/p>

我這個語言騙子，

就跟那個語言騙子，

聊著聊著，

像交流犯罪經驗一樣，

開始互相請教，

對方學習寫作的，

最初動機是什么！！！

互相請對方多多指點！！！

（5）

對方那個騙子，

想了一會兒，

先說，

他是為了母親，

為了能讓他的媽媽驕傲?。?！

（6）

我這個騙子，

當時聽了，

瞬間嚇了一跳，

整個人，

都是炸裂的?。?！

（7）

像是忽然，

碰到那種，

一語中的，

說出了自己，

一直想說，

卻不敢說，

或者不好意思說，

或者不知道應該這樣說的！！！

（8）

我就回想起，

自己走上，

文字詐騙這條犯罪道路的發愿，

回憶起，

自己最初寫小說的，

可怕動機?。?！

（9）

我發現，

自己這個語言騙子，

雖不似那位騙子同行的愿望，

那般直接，

那般純粹，

但如他一樣的夢想我其實也是有的?。?！

（10）

且一經細想，

我發現，

這夢想，

也在我的全部動機中，

占了很大的比重?。。?/p>

真是跟他有點臭氣相投?。。?/p>

（11）

我的那位同行忽然問我，

他的動機，

是不是太低俗了?。?！

我就搖搖頭，

心想低俗倒并不見得低俗，

大家本來就都是萬年的狐貍，

念什么《道德經》呀，

只是擔心這愿望未免太過于純潔?。。?！

（12）

那個同行就又說，

他那時，

真的就是想出名，

想瘋了，

他想出了名，

好讓別人，

羨慕他的母親?。。?！

（13）

我只能，

甘拜下風，

承認，

還是他比我天真，

也比我坦率?。。?/p>

同時嫉妒他，

比我幸福，

畢竟他的母親還在?。。?！

（14）

我甚至嫉妒，

他的母親，

也比我的母親好運?。?！

畢竟他的母親，

沒有一個雙腿殘廢的兒子，

事情要簡單很多?。?！

（15）

所以，

雖然我也有同樣的可愛的動機，

但在我正式走上文字詐騙的犯罪道路的時候，

在我第一次得逞，

頭一篇小說發表的時候，

特別是第一次小說獲獎的時候，

我這個騙子，

真是多么希望我的母親還健在?。。?！

（16）

我這個騙子，

初次詐騙取得成功，

但是卻，

已經，

樹欲靜，

而風不止

子欲孝，

而親不在！??！

（17）

我幾乎再次崩潰?。?！

我無法繼續待在家里?。?！

又整日整日地，

獨自跑到地壇，

那個救贖我的地方，

沒頭沒尾的沉郁和悲哀?。?！

我走遍整個園子，

卻怎么也想不通，

自己終于詐騙成功了，

母親為什么就不能再多活兩年，

為什么在她兒子就要撞開一條邪門歪道的時候，

她卻忽然掛了？？？

這時，

我就只能，

又江山易改，

本性難移地，

開始，

用語言，

連自己也騙！?。?！

我先給自己捏了一條理由，

自己虐自己，

可能她來此世只是為了替他兒子擔憂，

不是來分享他的快樂，

所以她才到點了就匆匆離去！??！

讓我有那么一會兒，

對天對地對人對世都充滿了仇恨和厭惡?。。?！

（21）

不過，

很快，

我就又給自己捏了一條理由，

安慰自己，

讓自己，

心安理得起來?。。?/p>

（22）

我在一篇題為《合歡樹》的文章中寫道，

上天為什么早早地召回母親呢，

可能是她心里太苦了，

上天看她受不住，

就召她回去?。。?！

（23）

我似乎也真的確實，

由此得到很大的安慰?。。?！

紛紜的往事，

突然在我眼前變得清晰，

母親的苦難與偉大，

突然在我心中滲透得深徹?。。。?/p>

（24）

我這個騙子中的慣犯，

這個連自己都騙的，

就這樣，

用語言的伎倆，

終于也成功地騙住了自己，

我自欺欺人說，

上天的考慮，

也許是對的?。。。?/p>

（25）

可能你們都見過無恥的，

但都沒見過，

這么無恥的吧?。。?/p>

這就是我，

一個專業的，

語言騙子！！！

（26）

太不好意思了??！

雖然我無恥，

我卑劣，

但我先自圓其說，

就先心安理得，

先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