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物候似乎是有點早，杭州山上的杜衡（Asarum forbesii）已經破土而出，開始撐起它那西瓜皮似的心型葉。

細細端詳，葉片上的花紋其實相當精致，幼嫩時宛如一些隨機潑灑的墨跡；而隨著葉片的逐漸展開，花紋沿著葉片的中軸線鋪陳開來，化作一幅幾乎對稱的云斑圖案。倒是有些像花市上的熱門觀賞植物 —— 仙客來了。

在“觀賞級”美麗葉片和略顯古怪“人名”背后，杜衡只是一種低調的山野草。它喜歡生長在山地陰濕處的林下、腐葉之中，較難被人注意到。

杜衡花亦是低調至極，花期在三四月份，只比展葉晚一點點。它不像大多數植物開花的招搖，而是小心翼翼地把花掩藏，幾乎藏到了泥土里。要是再下場春雨，在泥點子的裝扮下，花朵更是完全融入大地，難以發現。

杜衡花朵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沒去衣的鹽水花裂生開了三瓣，大小也跟花生米差不多。花朵中央則是一個黑黢黢的洞口。

只是，低調的杜衡可能預料不到，在杭州向北一點的南京，它只要一露頭，便會立刻成為中華虎鳳蝶的目標。

中華虎鳳蝶（Luehdorfia chinensis）是中國特有的蝶類，因其美麗的老虎斑紋而得名。其指名亞種主要分布于長江中下游的平原和丘陵區域，杜衡正是它的寄主植物。*

每年三四月是中華虎鳳蝶破蛹而出、交配產卵的季節，而這恰好就是杜衡破土展葉的時間段。隨著和煦春風舞動的中華虎鳳蝶們一完成蝶生大事，就會把卵產在杜衡的葉片背面。蝶卵有著晶瑩剔透的玉石質感，非常好看。

孵化后的幼蟲就以杜衡葉片為食，在兩個月的胡吃海塞后，它們要趕在暮春升溫前化蛹。蝶蛹藏匿在枯枝落葉下或樹根縫隙里，靜靜等待，直至第二年春天。其蛹期竟長達300天左右。

中華虎鳳蝶非常依賴杜衡，不僅專食鮮嫩的杜衡葉片，連自己的生命周期也與杜衡高度同步。但似乎沒有觀察證明杜衡依靠中華虎鳳蝶傳粉，杜衡那黑黢黢的洞口究竟是在等待誰？

從中華虎鳳蝶的生活史不難看出，它是一種相當“脆皮”的生物。早春天氣突變，成蟲和幼蟲容易死；暮春要是升溫過快，幼蟲容易死。

杜衡被當作中藥材被挖走了，中華虎鳳蝶得完蛋；環境變化，適宜杜衡生長的范圍變小了，中華虎鳳蝶不夠吃會餓死；森林底下清理落葉、除草可能殃及蟲蛹；成蟲還可能被抓走當裝飾品……

因此種種，中華虎鳳蝶生存境況堪憂，被列為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動物。

按理說杭州有這么多杜衡，應該也有中華虎鳳蝶才對，但這么多年也沒聽說過哪個愛好者發現過。僅有一些上個世紀的文獻說杭州有中華虎鳳蝶，以及天目山保護區內可能現存一些。所以目前要是想看它，一般都得去南京。

希望有一天能夠在西湖群山中再度見到中華虎鳳蝶飛舞。為此，我們也要保護好山中的杜衡呀！

注*文中為指名亞種的描述；中華虎鳳蝶華山亞種生活在秦嶺山脈及巴山、神農架等地，寄主植物為細辛。

作者：蔣某人

圖片：蔣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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