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1日，乙巳蛇年二月初二，天津水上公園第六屆舞龍大會暨老茶坊封茶大會在水香洲舉行。劉俊蒼 攝

龍?zhí)ь^，龍低頭

作者 姜維群

農歷二月初二是一個特殊的日子，這是與龍有關的節(jié)日，龍經(jīng)過冬天的蟄伏，蘇醒了，又要上天了，于是“龍?zhí)ь^”了。

于是思考到一個問題，有龍?zhí)ь^，有沒有龍低頭？不敢說絕對沒有，卻少有罕有。信嗎？

龍是圖騰，后是權威指代，再后就是象征。世間就是這樣，一旦放在視野的高點，龍只有抬頭日，沒有低頭時了。

世間本來沒有龍，史上雖有記載某地出現(xiàn)龍，人們看到過龍，但唯物的人們信化石，信考古。而經(jīng)過千百年的傳說描摹，龍的確切模樣終于有了說法，即三停九似：首先將龍分為三段，因為龍是條形，分成“自首至項，自項至腹，自腹至尾”。說白了就是頭、尾兩段再加上肚腹一截。九似呢？即頭似牛、嘴似驢、眼似蝦、角似鹿、耳似象、鱗似魚、須似人、腹似蛇、足似鳳。

不知道龍為何被捧到如此高度。動物中有麋鹿被稱為“四不像”，因為它頭臉像馬，角像鹿，蹄子像牛，尾像驢。既然這樣，龍應稱之為“九不像”。

殷商時代，龍在祭器上出現(xiàn)，后來可能因為飛行或行走迅疾，成了坐騎或駕車輦的動物。晉代顧愷之的《洛神賦圖》中，六條龍整齊排成一排拉輦，上面端坐馭手與洛神；《離騷圖》云中君畫面中，一條龍拉著車輦在云中飛馳，車輪滾滾豪華氣派；更有羅漢直接騎在龍背上的畫面。

為什么龍會成為坐騎、成為駕車的動物呢？其“九不像”中有牛、驢、鹿、象甚至翔鳳，它們都是有坐騎功用或駕車功用的動物。但到后世，龍越來越神圣不可侵犯了。元代至元七年、至元十年，皇帝忽必烈兩次下詔，街市緞匹紗羅禁賣龍鳳圖案，并將其寫入《大元圣政國朝典章》。到了明代，朱元璋創(chuàng)造性地制定了一套以不同動物紋飾表示官職地位的規(guī)定：“公、侯、駙馬、伯服，繡麒麟、白澤。文官一品仙鶴，二品錦雞，三品孔雀，四品云雁，五品白鷴、六品鷺鷥、七品鸂鶒、八品黃鸝，九品鵪鶉；雜職練鵲；風憲官獬豸。武官一品麒麟、二品獅子，三品、四品虎豹，五品熊羆，六品、七品彪，八品犀牛，九品海馬?！蓖瑫r又明文規(guī)定：“官吏衣服、帳幔，不許用玄、黃、紫三色，并織繡龍鳳文，違者罪及染造之人?！?/p>

2025年3月1日，乙巳蛇年二月初二，天津水上公園第六屆舞龍大會暨老茶坊封茶大會在水香洲舉行。劉俊蒼 攝

說到這里，龍開始神氣起來了。所以在宮廷紫禁城，在官府在民間，龍是神一樣的存在。只有龍?zhí)ь^，沒有龍低頭。君若不信，去看看北京北海的九龍壁，九條龍九種顏色，姿態(tài)都不一樣，但有一點是相同的，九條龍都是抬頭向上的，最多是平視前方，但沒有尾朝上頭朝下的“低頭”。

縱觀從唐以降的畫龍，各種建筑的蟠龍，因有飛黃騰達的寓意，蟠龍都是引首而上，龍?zhí)ь^龍仰頭。向上是抗拒地心引力的奮力，是昂首抗爭的不屈。由此想起來國畫中的虎畫，虎是國畫翎毛走獸的一個專項，張善孖和張大千昆仲皆擅畫虎，但張大千終生不畫虎，讓兄長專擅。天津著名畫家慕凌飛是張氏兄弟的入室弟子，以畫虎得大名。他曾說，上山虎與下山虎本無優(yōu)劣之分，但許多人喜歡“虎上山”，實際上，下山虎借山勢其威猛更佳更美。遺憾的是，至今在拍賣會上，上山虎的拍價比下山虎高。

龍何嘗不是如此。不是龍不會低頭，看了動畫電影《哪吒2》的人，想必都看到了龍王，也看到了那巨大的龍頭和那很長很長的身軀。每每與龍子敖丙說話時，他必須從天上降下來，和站在地上水底的龍兒交談，他一定是低下頭或降低身段的。發(fā)現(xiàn)了沒？老龍王低下頭時說出的話感情真摯，由此我想到學者顧隨。

顧隨說詩講出來這樣的道理：“三W：what、why、how（什么、為什么、怎么辦）。詩人只有前兩個W，故詩人多是懦弱無能的；后一個W，如何辦，是哲人的責任。第三個W，非說理不可，此最破壞詩之美。”所以顧隨先生一生中推崇三位詩人，他認為曹操是英雄中的詩人，杜甫是詩人中的英雄，陶淵明是詩人中的哲人。他認為宋代以后的文字功夫深，而實際生活的功夫淺了，所以覺得它總不像詩。

再說《哪吒2》，凡動感情有詩意的情節(jié)，龍并不都是昂首的鏗鏘，向上的勵志，恰恰在俯首低眉處，卻是情旌蕩漾時。正如曹操、杜甫，都是英雄詩人，但他們都在事業(yè)生活中投入了情感，融入時代的滾滾潮流。田園詩人陶淵明，以最樸實平凡的生活，讓飽含情感的詩篇成為千年之不朽。

2025年3月1日，乙巳蛇年二月初二，天津水上公園第六屆舞龍大會暨老茶坊封茶大會在水香洲舉行。劉俊蒼 攝

龍?zhí)ь^，龍低頭，無論是人生還是龍生，都有得意時之躊躇滿志，都有失意時之頹然沮喪，當谷穗低下頭時，正說明了顆粒飽滿的充實。無論手中是靈珠還是魔丸，無論是抬頭還是低頭，只要活得真實，真實是人所持有的最高級的東西。（刊于2025年3月1日今晚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