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國內觀眾持續關注《哪吒2》票房動態的同時,又一年的奧斯卡在大洋彼岸落下帷幕,《阿諾拉》成為最大贏家,有些獎項堪稱“爆冷”。
盡管獲獎名單引得一片吐槽,但奧斯卡的電影,每年還是能挑出不少值得關注的。
比如這部獲得最佳男主角、最佳攝影、最佳配樂的劇情片——《粗野派》。
這是主演阿德里安·布洛迪第二次獲得奧斯卡最佳男主角的電影,上一次他得獎還是2002年的《鋼琴家》。這次獲獎也再次延續他“奧斯卡最年輕影帝”的紀錄。
在那部電影里,阿德里安·布洛迪飾演的男主是一名波蘭猶太鋼琴師,二戰期間他和家人被迫趕去納粹劃定的猶太區,在幾次顛沛流離中,家人被殺害,他本人也遭受各種折磨。
幸運的是,男主在絕境時遇到了一位賞識他音樂才華的德國軍官,在他的庇護下,男主勉強在廢墟中的閣樓里存活下來,最終等到了波蘭解放。
影片中,男主躲過槍林彈雨,翻墻走入已變成廢墟的城市情節,至今都讓人印象深刻。
有意思的是,阿德里安·布洛迪這次再次獲獎的《粗野派》,某種程度上說是《鋼琴家》的“平行世界版”。他飾演的匈牙利猶太男主,同樣經歷了慘痛的二戰,幸運地從集中營存活下來,來到了美國。
影片開場,男主在夜色中奔波,晃動的鏡頭讓人摸不清周遭的環境,他拿著僅有的行李,朝著頭頂的亮光前行。
隨著男主與身邊人一起歡呼之中,我們才終于看清,男主乘坐的船已經順利來到了美國,距離他向往的和平與自由,又近了一步。
只不過,仰角視線中的自由女神像,此刻變得上下顛倒,預示了男主作為猶太移民,即將在美國遭遇的坎坷命運。
《粗野派》的正片部分,分為兩個篇章。
前半部分,講的是男主到達美國后,立刻投奔了在賓州費城的表哥。
表哥在那里已經成家立業,經營一家家裝設計公司,戰前曾是建筑師的男主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他借住在表哥安置的小倉庫里,很快就以建筑師的身份,接下了一筆設計訂單,要為富商家設計裝修書房。
男主設計了特別的書架,既能保護書籍避免陽光傷害,也留出了舒適的閱讀空間,書房簡潔大方,十分前衛。
這是富商的兒子和女兒為父親準備的驚喜,男主全力以赴趕進度,但沒想到的是,就在書房完工前夕,富商提前回來了,看到房子里一片狼藉,不由分說大發雷霆,趕走了包括男主在內的所有工人,這筆設計裝修費用也成了死賬。
表哥因此埋怨男主,還指責他調戲自己的妻子,隨即把男主趕出門,男主被迫找了個工地挖煤的工作,勉強度日。
過了一段時間,那個富商忽然找了過來,原來他因為男主設計的書房,接受雜志采訪,被奉為具有藝術品位的資本家,富商四處打聽,才知道男主在匈牙利時就有不少驚人的作品。
這讓富商看出了男主身上的隱形價值,于是主動邀請男主,并支付了拖欠的設計費。
在富商的引薦下,男主開始接觸美國政商界權威人士,他妻子和侄女移民美國的事情也有了眉目,而他的才華,也即將施展在富商的下一個訂單中——設計一座多功能的文化藝術中心。
這部分的情節,可以說是典型的美國移民的熱血奮斗經歷。
然而到了后半部分,故事開始變得壓抑、陰郁。
男主的妻子和侄女順利來到了美國,但他的工作卻出現了危機。
合作的承包商要求控制預算,不斷修改男主的設計方案,雙方經常吵得不可開交。
另一邊,富商的運輸公司發生了嚴重的生產事故,富商為了及時止損,直接叫停了施工,男主就這么被迫失業。
一直到幾年后,生產事故的麻煩處理結束,富商再次邀請男主重回崗位,男主這次更加賣力,極力推薦富商去意大利選取大理石材料。
只不過在這次公差旅途中,富商在一次酒后強奸了男主,這場凌虐與其說是生理發泄,不如說是權力壓制的具象化。
從那之后,男主變成了偏執的工作狂,對每個細節精益求精的同時,也把壓力傳遞給身邊的同事和家人。
多次折磨之后,男主向妻子坦白了被富商凌辱的遭遇,妻子找到富商一家對峙,卻被他們粗暴地拖出大門。
這讓男主和妻子更加確定,他們的美國移民夢已經徹底破碎,最終決定遷居以色列。
影片結尾,第一屆威尼斯建筑雙年展開幕,男主的作品進入大眾視野,盡管他此刻已垂垂老矣,但他的人生經歷、設計理念,卻以另一種形式得到延續……
作為一部劇情片,《粗野派》其實并不輕松,尤其是它把一個猶太移民美國夢破碎的故事,放置在三個多小時的篇幅中,難免會讓觀眾感到疲憊。
片中最吸引觀眾的,無疑是主角阿德里安·布洛迪的演技。
男主得知失聯多日的妻子還活著時的百感交集,談及對建筑的著迷深情,被凌辱后展現出的憤怒情緒,他都詮釋得入木三分,當之無愧是“破碎感”的代言人,本屆奧斯卡最佳男主角。
片名The Brutalist,指的是現代建筑流派粗野主義風格,這個概念于上世紀50年代被提出,以不修邊幅的鋼筋混凝土構件、沉重的粗野感結構為形式特征。
這種風格的興起,與二戰后巨大的城市重建需求和有限的物質條件密切相關,粗野主義建筑造價低廉,具有實用主義的智慧。
影片的男主角人物設定,便參考了現實中匈牙利猶太建筑師馬塞爾·布勞耶。當然,《粗野派》并不是單純講述建筑歷史的影片。
有人看這部電影時,會把它視為藝術家版的《奧本海默》。
男主作為接受過系統教育的建筑師,有一套堅定無比的創作理念。作品從構想到執行,無一不體現他對細節的苛求與偏執,當承包商一再縮減預算時,他甚至考慮把自己的薪水倒貼進去。
然而作為第一代猶太移民,男主和家人在這個國家,始終遭受著潛移默化的區別對待,盡管他一度有資格與富商及其朋友們同桌就餐,但還是免不了被富豪嘲笑“像是街邊擦鞋的”,生存危機讓他無時無刻不在壓抑因羞辱而產生的憤怒。
男主的妻子同樣如此,戰前她是報社撰寫外交新聞的女記者,戰后則成為因長期營養不良而癱瘓的猶太難民,勉強為報刊撰寫無營養的美妝文章。
猶太移民若想真正融入其中,唯有像男主表哥那樣,放棄自己的姓氏和信仰,才有可能變成真正的“美國人”。
可以說,男主的價值體現,全都仰仗富豪的喜怒哀樂,高興了他就是大建筑師,不高興了他就是無名小卒。這一點,男主的妻子從頭到尾都是清醒的旁觀者。
但值得注意的是,把《粗野派》拿去與《奧本海默》做對照,其實并不恰當,因為《粗野派》的故事既是猶太移民的生存遭遇,也是一次藝術與資本的對抗,它反而與2007年的《血色將至》更加相似,揭露美國資本主義的貪婪屬性。
因此,《粗野派》除了對男主的細致刻畫,也加重了富商哈里森·范布倫這個人物的筆墨。
他靠二戰期間的生意發家致富,與政界名流關系密切,獨斷專行、喜怒無常,影片中初登場,范布倫就是一通怒氣肆意發泄的模樣。
不過范布倫并非毫無頭腦,當他偶然發現男主的作品能給自己帶來新的潛在價值時,他會巧舌如簧地用各種借口挽尊,因為男主的藝術成就,是他實現利益最大化的又一墊腳石。
這種雇傭關系,讓范布倫從一開始就帶著一種優越感,他可以慷慨無度地為男主提供工作和住所,也可以隨時把他像乞丐一樣轟出家門,即便面對男主妻子的當面質問,范布倫也能氣定神閑地顛倒黑白。
有其父必有其子,范布倫的兒子哈里也有著同樣的傲慢,他表面和善親切,但內心十分不滿男主作為建筑師的桀驁不馴,他更像是一條“看門狗”,在主人受到威脅時狂吠不停,親自為父親趕走所有威脅。
也有一種說法,范布倫和兒子哈里,影射的便是美國總統馬丁·范布倫、本杰明·哈里森、哈里·杜魯門等,因此加深了整個故事的隱喻意味。
從這個角度理解的話,影片中那些略顯突兀的幾個性場面描寫,就變得清晰易懂了。
男主剛到美國時,找了一個性工作者解決生理需求,這某種程度上象征了他對新生活的迫切期待;妻子來到美國后,夫妻倆的親密互動勉強又尷尬,體現了他們作為外來移民的痛苦掙扎,內心的渴望并不能在這個國度得到滿足。
而范布倫對男主的暴力侵犯,就是前面提到的,是一種權力壓制的具象化。
直到影片快結束時,男主和妻子才在鴉片的作用下徹底釋放,但他們很快意識到,這種致幻劑帶來的歡愉是有毒的。
這個國度已經無藥可救,更無法徹底融入。
直到影片結尾,《粗野派》才稍稍讓觀眾找到一絲光明,男主的創作理念隨著建筑雙年展被得到重視,他的故事也在侄女的講述中得以傳播。
“無論其他人試圖向你灌輸什么,那都只是目的地,而絕非旅途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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