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作 / 鱈魚

鳩摩羅什吞針

弟子問鳩摩羅什

身為出家人

你怎么可以破戒

可以飲酒作樂娶妻生子

鳩摩羅什拿出一缽鋼針

當眾吞咽

吞咽完畢，他說

你們若能做到

也可破戒

把別人吐給你的

唾沫的釘子，內心的針

不要返回

收起，并慢慢吞下

有一天，你就會發現

吞下去的釘子、鋼針越多

就越接近鳩摩羅什

就越能體會

他吞針時的心情

作者 / 瀟瀟細雨

鳩摩羅什（公元344—413）是歷史上一位偉大的宗教學家和翻譯家，我們今日常用的一些詞匯，比如“未來”、“世界”、“煩惱”、“火坑”、“愛河”……都是1600年前他從梵文典籍中翻譯成漢語得來。還有《金剛經》、《心經》、《妙法蓮華經》……一大批名篇都出自他的譯筆。

他出生在一個西域小國龜茲國（今新疆維吾爾自治區阿克蘇地區庫車縣一帶）。他的父親鳩摩羅炎是印度高種姓婆羅門，出家云游，從印度翻越天山到了西域，被龜茲王強迫娶了龜茲王的妹妹，生下了鳩摩羅什。

鳩摩羅什從小便有神童的名聲，被認為是掌握了大乘佛法這一神秘力量的人，西域各國精英都欽服于他。前秦的統治者苻堅派大將呂光攻破龜茲國，也擒獲了鳩摩羅什，南朝梁僧祐撰《出三藏記集·卷十四·鳩摩羅什傳》記載了這一經歷：

（呂）光遂破龜茲，殺（龜茲王白）純，立純弟震為主。光既獲（鳩摩羅）什，未測其智量，見年齒尚少，乃凡人戲之，強妻以龜茲王女，什拒而不受，辭甚苦到。光曰：“道士之操，不逾先父，何可固辭。”乃飲以醇酒，同閉密室。什被逼既至，遂虧其節。

呂光絕非善類，灌醉鳩摩羅什，讓鳩摩羅什父親被迫破戒的事情在他身上重演，強迫他與龜茲王的女兒同床，同時破掉他本應遵守的酒色二戒。這實際上是用強權擊碎鳩摩羅什所代表的西域精英們的信仰。

而當呂光帶著鳩摩羅什回返到涼州時，聽說苻堅已經被手下姚萇反叛殺死，前秦覆滅，姚萇建立了后秦。于是呂光在涼州自立為王，建立后涼。多年后，姚萇的兒子姚興攻破后涼，又從呂光手里抓住了鳩摩羅什。梁慧皎撰寫的《高僧傳·卷二·晉長安鳩摩羅什》里又記載了這位后秦二代皇帝如何對待鳩摩羅什：

（鳩摩羅）什為人神情朗澈，傲岸出群，應機領會，鮮有論匹者。篤性仁厚，泛愛為心，虛己善誘，終日無倦。姚主常謂什曰：大師聰明超悟，天下莫二，若一旦后世，何可使法種無嗣。遂以妓女十人逼令受之……

姚興雖然明面上尊鳩摩羅什為國師，但還是以“為佛學傳種”為名，安排了多達十名的妓女與鳩摩羅什同房！這時鳩摩羅什已經是58歲的老人。

這兩次在性事上強行被破戒，原本是統治者為了自己的利益，控制佛學代表人物的骯臟手法，鳩摩羅什作為一個生活在亂世的知識人，是沒有什么反抗能力的。但對于某些后世學佛者來說，這便是鳩摩羅什抹不去的人生污點了。

如何將這一“污點”合理化解釋，便成了一個課題。在《出三藏記集》或《高僧傳》里，都沒有提到鳩摩羅什“吞針”來為自己破戒辯護，直到唐太宗李世民安排官方撰寫的《晉書·卷九十五·藝術傳·鳩摩羅什》里，提到了吞針這件事：

爾后不住僧坊，別立解舍，諸僧多效之。什乃聚針盈缽，引諸僧謂之曰：“若能見效食此者，乃可畜室耳。”因舉匙進針，與常食不別。諸僧愧服乃止。

按這里的描寫，鳩摩羅什破戒之后，和女人住在一起，引起其他僧人的效仿。而鳩摩羅什表演了吞針的神跡，來彰顯自己與眾不同，讓其他不能吞針的僧人不敢破戒。

這樣雙標的操作，和一位從來品性高潔的修佛人的形象完全不匹配，官方晉書故事的講述，無非是想挽回一點面子，想要解釋大師的污點和歷來統治者無關，純粹是大師的超能力使然。

但“吞針”確實是非常精準的比喻，一個對世界有自己見解、才華橫溢的年輕人無力改變世界，卻畢生被強權獨夫玩弄、操控，這種內心的痛苦，恰似吞下滿滿一碗鋼針。

而要消化干凈這些鋼針，真的需要圣賢一般的能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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