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東安縣,源自舜皇山的紫水蜿蜒流淌,其中有一處回水灣名為馬祖潭。這馬祖潭深不可測,究竟有多深呢?曾有人嘗試探測,將二十根籮索連接起來放入潭中,竟然都觸碰不到潭底。
馬祖潭的右岸坐落著蔡家村,村里有一位富甲一方的大財主,名叫蔡茍貴。他所擁有的財富之巨,連他自己都難以確切知曉。蔡茍貴膝下僅有一子,這兒子模樣生得倒是周正,可惜先天跛足,站立時兩邊高低不一,走起路來身子一俯一仰,頗為艱難。如今已然三十多歲,卻一直未能討得老婆。
某一日,一個能說會道的薄嘴皮媒婆找上門來,宣稱要幫蔡家跛足公子說一門親事。蔡茍貴有些疑慮地問道:“你真能說成?”媒婆自信滿滿地笑道:“莫說是給人說親,就算是要把河里的鵝卵石都說得浮起來,對我這張嘴皮子來說,也就是撮兩下的事兒!”蔡茍貴又問:“那你要多少謝禮?”媒婆不緊不慢地說:“這姑娘有多重,你就給我多重的銀子。”蔡茍貴財大氣粗,銀子對他來說不過是身外之物,當下便一口應承下來:“一言為定!”
這媒婆還真有幾分本事,不僅給跛公子說成了一門親,女方還是對河橫竹山龍彪的妹妹。龍彪在京城為官,聽聞妹妹定下了親事,心急如焚,不遠千里快馬加鞭趕回家中,一心想要見見未來妹夫究竟是何模樣。
他騎著一匹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來到蔡家。蔡茍貴自然是熱情接待。然而,龍彪卻遲遲不見蔡公子現身,不禁疑惑地問道:“妹夫呢?內兄我大老遠趕來,他也不來見個面,好好敘敘?”蔡茍貴心里清楚,就怕兒子的跛足缺陷被龍彪瞧見,導致這門親事告吹,所以事先特意叮囑兒子切莫出來。此刻見龍彪發問,他趕忙滿臉堆起笑容,帶著歉意說道:“小兒身體有些不舒服?!饼埍胄闹蓄D時升起一絲懷疑,說道:“那我去看看他?!辈唐堎F這下無法推脫,只好在前頭帶路。
二人來到書房,只見蔡公子坐在床上。龍彪仔細打量,發覺他氣色紅潤,全然不像生病的樣子,心中的疑慮愈發濃重。不過,看其面容倒是還說得過去,龍彪這才稍稍放寬了心。
到了告辭之時,蔡公子本想下床相送。蔡茍貴見狀,趕忙向他使眼色,公子心領神會,只是朝著龍彪微微欠了欠身,并未起身下床。這一舉動讓龍彪心中又犯起嘀咕:“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重病,我頭一回來,他既不出來見面;我去看他,告辭時,他連床都不下,這其中定有蹊蹺……”如此這般,他心中的疑慮更添幾分。
晌午過后,龍彪提出要返程,并且要求蔡公子送送他。蔡茍貴絞盡腦汁,千方百計找各種借口,總算把這件事給攔住了。
龍彪心中暗自思忖:“我回去他都不送一送,難道他的身體或者腳上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龍彪是個聰明人,雖說心中充滿懷疑,但他并未將這些情緒表露出來。他騎上馬離開了,可走出三四里路后,又折返回來,在蔡家隔壁四處打聽詢問,終于將事情的真相弄了個水落石出。
第二天,龍彪派人找來媒婆,將其狠狠地責罵了一頓,并明確提出退婚。媒婆無奈之下,只好跑到蔡茍貴家說明情況。蔡家自然不肯輕易答應退婚,說道:“兩家已經訂了婚,還交換了庚貼,哪有退婚的道理!若你們非要退婚,也不用驚動官府,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兩家比財。蔡家往馬祖潭里倒一擔銀子,龍家也往潭里倒一擔。要是龍家倒的銀子比蔡家多或者一樣多,那就退婚;要是龍家倒的銀子比蔡家少,這婚就不退!”
龍彪又怎會甘心將如花似玉、天生麗質的妹妹嫁給一個跛子呢?思忖之下,便同意了比財的提議??升埣业呢敻挥衷跄芘c蔡家相比呢?蔡茍貴外號 “蔡十萬”,傳說就算他花掉十萬兩銀子,家中依舊還有十萬兩之巨。
比財開始,龍家的銀子很快便倒完了,而蔡家的傭人卻還源源不斷地一擔又一擔挑來銀子倒入馬祖潭。眼見此景,龍彪毫無辦法,只好連夜扶著妹妹上馬,灰溜溜地返回京城去了。畢竟到了京城,他也就無需再懼怕這富甲一方的蔡家。
經過這場鬧劇,馬祖潭里堆積了半潭銀子。許多年來,不少人試圖打余子下去摸銀,但因潭水實在太深,根本下不到潭底,最終都是無功而返。直至如今,偶爾還會有過往行人或者期盼好運發財的人,在深潭邊撿到一些碎銀子。據說,這些碎銀子是在漲大水的時候,被湍急的水流沖翻出來的。這段往事,也成了當地人口口相傳的奇聞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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