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初,一部王家衛導演的《繁花》,讓老上海灘那些充滿生命力的女性再現。她們在時代的洪流中披荊斬棘,努力掙脫男性「附屬品」的枷鎖。
《繁花》劇照
當汪明珠在大雨中喊出的那句話——“我為什么不能是自己的碼頭?我就是自己的碼頭!”,正是那個時代上海女性劃出的一道驚雷。
《好東西》劇照
同年底,邵藝輝導演電影《好東西》成為年度現象級佳作。當故事的進度條被撥到當下,風風火火的汪明珠變成了“不完美”卻灑脫的單身媽媽王鐵梅。她不賣慘,不退縮,不糾結,敢闖敢拼,活成了這個時代女性最向往的“大女主”。
其實無論是汪明珠還是王鐵梅,或是故事里更多女性群像,她們身上都流動著上海這座城市賦予的底氣與色彩。那是一股特別的「勁」,是上海自開埠以來,無數抗爭的、奔向革新的婦女們沉淀下來的勇氣與力量。
這里是中國婦女運動的先驅地,第一所培養婦女干部的學校平民女校、第一份婦女刊物《婦女聲》都誕生在上海;這里也是東西方文化繾綣交融的摩登都市,石庫門間的旗袍倩影與百樂門舞池內的浮光掠影如蒙太奇般交織錯落,漸漸形成了包容、柔軟的城市格局。
多元文化的流入與快速發展的經濟形態,為上海繪制了斑斕的歷史畫卷。成為民國時期標志的「上海摩登女郎」,不僅是時代下的女性群像,更是屬于這座城市獨有的文化符號。她們象征著精致的生活方式,以及開放的文化浸潤。
上海是一座涌動著美好的城市。
它美,且美得很多元,美得很具體。可以是張愛玲筆下穿著旗袍搖曳生姿的顧曼楨,可以是80歲依然穿著得體的奶奶,可以是穿梭在寫字樓展示才華的現代女性,也可以是秋天梧桐葉落,樹影劃過鄔達克建筑的縹緲浪漫。
這種隱秘、感性的美,更適合細膩的女性。干凈整潔的城市道路,街角偶遇的花店、咖啡店,一座有生活情調的城市,才能容納女性豐富的情感。
上海也是一座市井與繁榮兼并的城市。
五塊錢一碗的蔥油拌面,還是五百塊的戰斧牛排,免費的公園,還是數不清的展覽,都可以是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初到上海,有一個畫面讓我始終記憶猶新:外灘邊森然佇立的萬國建筑群中間,夾著一排煙火氣小店,往上看是art deco建筑的藝術沖擊,是印象中繁華、不可觸摸的魔都,但我真正目之所及的,卻是一群圍坐在蒼蠅小館里笑談的人們。
一個可以做到融合的城市,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對女性較為友好的城市。它意味著包容與接納,意味著女性在這里無需遵循統一的劇本,按部就班地生活,也意味著無論你有錢與否,總能找到一種適合的生活狀態。
另一個上海對女性友好的證明,是這座城市提供了較為公平的女性就業機會。一方面,上海是一座輕工業的城市,且大力扶植女性創業,有更多適合女性施展才華和能力的崗位;另一方面,上海的就業環境普遍友好,鮮少會遇到崗位有性別屬性的區別對待,而完善的勞動仲裁體系,也為女性提供了堅實的后盾。
除此之外,上海之所以成為Z世代女性最向往城市之一,離不開它DNA中流淌的女性元素。可以說,上海與Z世代的女性主義思想是同步生長的,包容環境為女性提供了交流的可能,生活在這里的女性又將女性主義實踐到城市之中,形成了互相影響的關系。
這里有從「上海第一婦女用品商店」變身為「LADY 淮海」的女性綜合體,引進為女性交流提供場所的沙龍等各種友好空間。
這里有參加不完的女性主義活動,她們走上街頭,或在梧桐區的咖啡館漫談理想、交流思想,又或者是面向女性的“全女觀影會”、“女性酒吧”,用個人的力量創建屬于女性的小小“烏托邦”。
馨巢書屋/papermoon女性主義書店
也有通過書籍傳遞能量的“女性書店”,你不需要再在成功學的暢銷書里翻找女性主義書籍,無論是傳記、哲學還是女作家的著作,這里都能找到。
這里接納來自五湖四海的女性。百年前先驅的婦女運動精神,像一曲前奏,而如今,有更多的女性通過自己的方式,和上海這座城市一起續寫余音。
有人說上海是一座冷漠的城市,其實不然。在我看來,上海恰到好處的邊界感正是這個時代女性需要的。
在上海,30+不結婚、不生孩子也沒有人會指指點點。
做個單身媽媽,沒有人勸你“給孩子找個爸爸”“一個人帶孩子很苦”。
享受約會也很好,沒有人會催促你確定關系。
這是一種允許別人做自己的包容,也是接納“存在即合理”的松弛。無數被催婚、被指指點點的女性選擇上海,不僅是地理上的逃離,更是轉向更開放、溫柔的城市環境。
《繁花》劇照
這樣的社會環境如何形成的?或許從上海本地女性身上能得出答案。大多數的上海媽媽,從小教育女兒要“靠自己”,工作、生活、婚戀,獨立是最大的關鍵詞。也難怪王家衛拍《繁花》時說,這是全國第一批經濟獨立的半邊天,流淌在上海女性骨子里的,就是靠自己闖天下的硬氣,婚戀不過是錦上添花。
于是,在城市間的人際交流下,上海女性身上“獨立、自主、拎得清”的特質漸漸傳遞給了來到這里的女性們,也在潛移默化中形成了一種特殊的邊界感——允許我們都做自己。“自我”,在這里絕不是貶義詞。PAPI曾經在某檔綜藝提起,如果要給所有人際關系排序,“自己”是第一位,盡管當時有很多人抨擊她的自私,但在上海,這種奪回自我的“任性”再自然不過了。
你會發現,年輕一代的上海媽媽有一種松弛感。母親、妻子、女兒是她們的身份,但她還是她,這種自主權無法被剝奪。對于處在傳統婚戀習俗下的中國女性來說,找到一個可以自由生長的城市太重要了,擁有一個不被打擾、不被催促趕上人生進度的生活環境,太重要了,可以按照自己的節奏過人生,太重要了。
上海的步調可以很快,但對個體而言,你的人生時鐘是可以暫時停擺的。短暫的GAP?不結婚生子?30好幾還沒有買房?這些困在人們頭上的枷鎖,在這里都可以卸一卸,而這一點并不分性別。我想,女性想要的友好城市,正是一個可以大膽做自己,而不必擔心遭致非議的城市。工作、婚戀形式、育兒與否、生活方式,人生的每一個棱面都能由女性自己掌控,即使沒有按照規定好的路線去走,也沒關系。
對于“女性友好”城市而言,實打實便利女性的城市基礎設施及商業氛圍,也是一個硬性條件。畢竟,如果女性在這座城市連起碼的安全感都無法獲得,追逐夢想只能是一句空談。
在上海生活的這些年,我覺得這的確是一座能“看見”女性的城市。
一座城市的公廁建設,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它的性別平等程度。
比如,看見女廁所排隊的困境,適當增加女廁所的坑位數量;正視女性經期需要,在廁所配備免費的衛生巾,不再用“特殊日子”、“尷尬”替代月經的名字;配備第三衛生間(性別友善廁所)、無障礙廁所,便利不同人群使用。
上海薈聚/清晰的廁所標識及多坑位女廁
環貿iapm商場/配備舒適的休憩區
上海有很多商業綜合體都注意到了女廁的規劃。新天地廣場設置了樓層單獨女衛生間,上海薈聚的女廁數量遠大于男廁,且標識清晰、不會讓人誤解,還有像環貿iapm商場這樣的綜合體,在女廁內設置休息區,并提供棉簽、化妝棉、護手霜等用品,給女性提供舒適的私密空間。
城市的公共基礎設施也同樣重要。上海公廁里裝有衛生用品的便民箱,地鐵夏季的“弱冷車廂”,車站等交通樞紐都提供應急衛生巾服務等等,讓女性在這座城市里出行更舒心。
在很多城市,給女性提供的育兒幫助是很小的。從城市空間而言,不平整的道路,導致推著嬰兒車很難順暢通行,更別提只有樓梯的地鐵站,備著大量育兒用品的母親,幾乎無法獨立帶孩子出門。
上海薈聚/寬敞明亮的育嬰室
如果你細心留意過上海的街道和公共場所,會發現近幾年母嬰室的普及數量非常多,美術館、商場、火車站,甚至一些寫字樓公司都配備了獨立的母嬰室,在上海徐匯區等地,還在公園設立了移動母嬰室,在隨申辦app上就能一鍵查看離自己最近的站點。
一座城市擁有足夠多的母嬰室,能滿足家長對嬰兒的護理、喂養、盥洗等需求,也為哺乳期的媽媽提供了私密空間,在公共場合躲開他人目光喂奶的被凝視感,不必再出現了。
上海長風大悅城/超前的男親子衛生間
女性友好的本意,在于打破性別角色的刻板印象。就像上海長風大悅城設立的「男親子衛生間」,解決了男廁所不配備父嬰臺的問題,方便爸爸帶孩子出門的人群,同時它也在向大眾傳遞一個信息:母職并非女性的專屬,應該有越來越多的男性承擔起照顧孩子的父職責任。
但僅僅為女性提供育兒空間并不夠,2020年,上海市民政局宣布,“計劃生育情況審核事項”推出社區事務受理服務中心受理清單,成為全國第二個單身媽媽可以申領生育保險的城市,2024年,上海失業女性也可以享受生育保險金,很大程度上保障了女性單身育兒的經濟困境。
同時,分布于城市間的綠地設施、公園休閑區域,也是女性友好的一方面。相較于男性,女性對開放的自然空間有更高的需求,這同樣也是城市育兒友好的象征。
女性需要的,也是一座不必在夜晚出行感到害怕的城市。
幾乎每一位女性,都曾因為走夜路而害怕。電影《好東西》里,深夜歸家的小葉得到王鐵梅解圍,展示的是女性間無言且默契的幫助,但如果,女性可以不必因為夜路而害怕該多好?
上海的夜晚路燈普及非常高,弄堂小巷里也有照明,公交站臺、出租車停靠點也設計成開放式的寬敞明亮構造,讓深夜等車的女性不必擔憂黑暗盲區的危險。城市內還設置了“平安屋”等夜晚應急設施,保護女性安全。
我們究竟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城市?想要性別不再成為對立標志,當舊的性別腳本不再適用時代,轉而共同創造一種新的平等互聯關系,一起去撰寫未來的新可能。
想要的是女性可以勇敢說“不”的城市,是女性可以盡情享受公共空間不受阻礙的城市,是不會忽略女性需要的城市。
是一個可以注視到所有人的城市。
每年,都有許多女性帶著夢想和期待來到上海,也有許多女性最終選擇了離開上海。這是一座超級城市必然的人口流動,也暗藏著我們無法忽視的現實困境。
的確,上海給了女性無限的機會和可能,但快速的工作節奏、日新月異的變革、以及被公認的“滬幣”現象,或許還有來自女性原生家庭的壓力,讓外來女性想要扎根上海存在困難。
但即使回到了故鄉,上海給予這些女性的影響依然在發揮作用。身邊有不少選擇離開的女孩,她們時常懷念在上海生活的日子,也會在自己現在的城市加以實踐:試圖復刻這里蓬勃的女性主義氛圍,開一些氣氛松弛、愉悅的咖啡店或者書店,在生活中向媽媽、朋友傳遞女性主義思潮,潛移默化中改變著更多城市發生變化。
上海,在很多女性心中種下了一顆“自由”的種子,就像已經被放飛的鳥兒不會再回到籠中,她們要去的,是更廣闊的曠野。
當我們呼吁女性友好城市,本質是想發起所有人對城市空間建設的思考,為所有人爭取一個更宜居的城市。
根據聯合國女性友好城市聯合計劃的定義,女性友好城市是“所有居民都可以平等受益于擺在他們面前的金融、社會和政治機會的城市”。“女性友好”所尋求的并非是性別特權,而是對不同生理結構的平等關注,對城市中相對弱勢群體的尊重。
《好東西》劇照
“如果能讓你開心,那就是好東西。”
或許女性友好的城市愿景并不遙遠,它可以是宏大的社會議題,也可以是再平凡不過的細碎日常,理想的新城市就在這些生活的切面,漸漸發生。
作為一個“滬漂”,我從沒想過能否留在這里,但我珍惜在上海生活的每一個片段。
這座城市教會我成長,給我試錯的機會,允許我不按照舊的劇本表演乖順,就像千千萬在上海努力生活的女性一樣,我們與這座城市彼此尊重、互相熱愛。
最后,在這個紀念女性爭取平權的節日,祝所有女性都能旺盛生長,快樂、勇敢、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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