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樂 / Otto A Totland - Enter
制作 / 徐安
倒帶
你第一次留下是在9/11那天。
早上你把塔利班的詩帶回床上。
我喝著小豆蔻咖啡,你讀著他們溫柔的詩句
“愿你在沙漠里免受饑餓之苦,我的愛人”。
他們的愛像我們的一樣平凡。
我看到狂野的男人在軍閥大院的游泳池旁扛著火箭筒
覺得他們很美,
看著一個牙醫從喀布爾上空一架飛機的起落架上墜落。
人體負載從起落架上滑落,
墜落于滑屏、滾屏和點擊之中。
倒帶,看到那個小人向上飛,
回到他的生活,
倒帶。
像勃魯蓋爾的伊卡洛斯一樣,他落在四公里外屋頂的水箱里,
濺起巨大水花,
沒人注意到他的受難
只有一個手機碰巧拍到。
二十年前,雙子塔的人們也在墜落,
扭動著,旋轉著,領帶飄動著,
越過火焰和濃煙,頭朝下瞬間飛過曼哈頓。
倒帶,看到那些小人向上飛,
回到他們的生活,
倒帶。
我們躺在阿富汗買的萬壽菊刺繡床罩下,
我害怕,
不是害怕你,而是害怕愛上你。
那次購物是我的老朋友湯姆帶我去的,
坐著裝甲車,帶著他的保鏢
我想起了大學畢業前的那個夏天,
他和我和深夜不睡,喝著“尊美醇“,
想象著我們自己的死亡,
一起,在某個塵土飛揚的小巷里,
金色的光,慢動作和高角度的鏡頭。
我們交替著死去
另一個人抱著對方。
作者 / [英國] 阿納斯塔西婭·泰勒-林德
翻譯 / 光諸
Rewind
It’s 9/11 the first time you stay.
In the morning you bring Taliban poems back to bed.
I drink cardamom coffee and you read their tender lines
‘May you not be hungry in the desert, my dear’.
Their loving as ordinary as ours.
I see wilding men shouldering RPGs by the swimming pool
of a warlord’s compound and think they’re beautiful,
watch a dentist fall to Earth from an aeroplane undercarriage
rising over Kabul.
Human payload slipping from the landing gear,
falling through swipes, scrolls and clicks.
Rewind the tapes, see the little man flying upwards,
returning to his life,
rewind the tapes.
Like Bruegel’s Icarus, he touches down with a splash
in a rooftop water tank 4km away,
his suffering unnoticed
except for a casual cell phone recording.
Twenty years ago, the twin towers man fell too,
twisting and turning, tie fluttering,
past flames and smoke, for a moment head first over Manhattan.
Rewind the tapes, see the little men flying upwards,
returning to their lives,
rewind the tapes.
We lie under a marigold-embroidered bedspread
bought in Afghanistan.
I’m afraid of you,
not you exactly, but of falling for you.
My old friend Tom took me on that shopping trip
in an armoured vehicle with his bodyguard
and I remembered the summer before the end of uni,
how he and I sat up late, drinking Jameson,
listening to Johnny Cash
and imagining our own deaths,
together, somewhere in a dusty alley,
all golden light, slow motion and elevated camera angles.
We took it in turns who was doing the dying
and who was doing the cradling.
Anastasia Taylor-Lind
如果是幾個月前,我是不會推介這首詩的。因為我覺得把9/11寫進一首愛情詩里面太不嚴肅了,更接受不了和塔利班的同情者上床。
9/11發生那天,我正在北京,其實這件事跟我沒多大關系。我之所以對這件事在文本中的運用非常在意,是因為我曾經支持二戰后通行的國際秩序,其中包括反對任何針對平民的恐怖襲擊。
但是如今,美國在拆毀自己曾經主導的國際秩序,我意識到不必入戲太深——當然我依然反對任何針對平民的恐怖襲擊,但是對于這首詩可以網開一面——這是一首我喜歡的好詩。
本詩的作者并不是一位“職業”詩人,她是一位英國/瑞典國籍的攝影記者,她的社交媒體上的照片可以滿足我們對戰地攝影女記者的所有想象——緬甸難民、阿富汗女童、烏克蘭戰士應有盡有。她也有一顆精致的小布爾喬亞的靈魂,在社交媒體上也可以看到很多以同樣精湛的技巧拍攝的生活照——狗、馬、美食、美好的鄉村生活,而點綴在戰地照片和生活照之間的她的詩歌截圖。
她見過五色雜陳的世界,所以并不拘泥于一個視角,所以愿意坦陳愛上了一個塔利班追隨者的事實。同時,她又懷抱著一顆悲憫之心,用同樣抒情的語氣哀嘆紐約和喀布爾居民的悲慘命運。
本詩最有趣的地方差點讓它被我“槍斃”。最后一段,突然引入了詩人的朋友“湯姆”。他是詩人的另一個戀人嗎?詩人把兩段戀情并列是什么意思?經過反復閱讀,我確認了“湯姆”真的只是一個朋友。
作為“業余”詩人,作者當然可以任性,但是這里任性也有幾分道理。我發現這首詩也許并不是一首單純的愛情詩,它是把一段愛情,時事鏡頭和作者的個人史等元素并置,達到某種效果,和湯姆的故事只是并置的元素之一。
那么“某種效果”是什么呢?我只能說是時代和個人命運織成一張美麗又可怕的掛毯。今天這首詩,也許可以伴隨著我們走向未來。
在這個欄目里面,我曾說未來會相當黑暗?,F在看來我的預測能力實在太差,所以不再說得這么絕對。我可以肯定的是,未來會是非常不可預測,也是非常刺激的。
對于愛好橙黃色物體,和十九世紀斗獸棋的朋友來說,你們的嘉年華才剛剛開始;對于更多的朋友,可能是被動地坐上了時代的翻滾過山車,請扣緊你們的安全帶。
我們應當如何分辨是非,調整好惡來面對未來變幻的世界和迷惑的現實呢?我的建議是,更加心懷悲憫,更加熱愛藝術。如果遇上同樣熱愛藝術的靈魂,請不要太在意他對其他事物的看法——珍惜同道,也不要太苛求枕邊人。
薦詩 / 光諸
(個人微信號:ghostinthezoo)
讀首詩再睡覺主理人,藝術家,寫作者
谷歌Kuang Chu可以看到他的繪畫和三本書
每周一主持讀睡,介紹一首他親自翻譯的詩
曾經創造過“周一的小黃詩”這個短語
加鄭艷瓊姐姐,帶你入讀睡群搜詩 / 聊天 / 擴列
第4383夜
守夜人 / 小范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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