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9日，香港修頓體育館，菲律賓前總統杜特爾特在數千名在港菲僑的歡呼中發表了演講。

據3月10日《馬尼拉時報》報道稱，杜特爾特在演講中提到了國際刑事法院（ICC）可能發出的逮捕令時說：“我犯了什么罪？我盡我所能，只為讓菲律賓人能享有一點安寧與平靜。”

他接著表示：“如果這是我的命運，那沒關系，我會接受。如果我被捕入獄，我就無能為力了。”這位79歲的前總統還開玩笑地告訴人群：“為建造我的紀念碑做出小額捐款，紀念碑上應該顯示我拿著槍。”

杜特爾特的身旁站著其女兒、副總統薩拉·杜特爾特，伴侶亞凡申尼亞和幼女維多利亞。這場“感恩答謝”集會，是海外菲僑對杜特爾特的支持表達。

3月10日下午，中國外交部駐港公署答記者問稱：杜特爾特及莎拉此次來港系私人度假行程。有關菲律賓公民在港舉行的集會，已根據特區法規事先提出了申請。

據3月9日《馬尼拉時報》的獨家披露，國際刑警組織（Interpol）已對杜特爾特發出了紅色通緝令，菲律賓國家警察（PNP）計劃部署7000人將其逮捕。

就在演講前一天，3月8日，杜特爾特攜核心幕僚從馬尼拉飛抵香港。次日，公開露面，時機與傳言高度吻合。

3月10日，《馬尼拉時報》更新報道稱，菲律賓警方已進入高度戒備狀態，準備封鎖全國主要海港和機場，等待他返回。這則消息真假難辨，菲律賓總統府和移民局態度曖昧，ICC與國際刑警組織未予證實。

然而，這則菲律賓主流媒體的消息，已將杜特爾特與現任總統小馬科斯的矛盾推向了新高潮。

這不僅是一場司法追責的風波，更是一場牽涉家族權力、國際關系與南海局勢的政治較量，抑或在相當長的時期內影響到亞太地區的穩定發展。

通緝令疑云

據《馬尼拉時報》報道稱，國際刑警已對杜特爾特發出紅色通緝令，菲律賓警方將動員至少7000名警力，集中在大馬尼拉和其家鄉達沃市，同時守住尼諾·阿基諾國際機場（NAIA）等入境點。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高級警官證實：“我們正在采取一切必要措施，確保公共安全并履行國際刑警的義務。”該報指出，此次部署規模7000警力，是2024年追捕耶穌基督王國（KOJC）創始人阿波羅·基博洛伊（Apollo Quiboloy）時的兩倍，凸顯力度空前。

然而，這則爆料的真實性引發爭議。@茶馬司多方核實，存在多個矛盾之處。

菲律賓總統府新聞官克萊爾·卡斯特羅（Cheloy Garafil）3月9日回應：“尚未證實ICC已下令逮捕杜特爾特，但若國際刑警請求協助，政府將配合。”

菲律賓移民局消息人士同日表示，杜特爾特與薩拉均未收到離境令（HDO），強調“除非法院頒布合法命令，旅行權不受損害。”這種低調表態與“7000人部署”形成反差。

《OneNews.PH》報道了杜特爾特在香港的活動，未提及通緝令。《Rappler》3月8日稱，ICC可能已簽發逮捕令，但坦言“無法獨立核實”。

主流媒體的謹慎與不確定性，令人懷疑《馬尼拉時報》是否夸大了新聞來源。

“通緝令”的根源是杜特爾特的“禁毒戰爭”。1988年，他擔任達沃市長時以鐵腕治理犯罪聞名，締造“達沃模式”。據《菲律賓星報》歷史報道，他曾提及“達沃死亡小隊”清除毒販，這一模式后擴展至全國。

2016年，杜特爾特以“消滅毒品”為承諾當選總統，推行全國性政策。菲律賓警方數據顯示，6200人喪命，有人權組織估計可能高達3萬人，包括大量法外處決。

2016年10月，達沃市22歲小販邁克爾·西昂科被警方擊斃，尸體17處槍傷，其家人堅稱他無罪。同年12月，馬尼拉貧民窟一名14歲少年因涉嫌持毒被當街射殺，引發抗議。

聯合國2019年報告稱，“禁毒戰爭”造成至少6700起可疑死亡，另有2萬余起未查明，震驚國際社會。

“禁毒戰爭”對菲律賓社會經濟影響深遠。一方面痛擊了毒品犯罪，另一方面鐵腕政策，也引起了非議。2020年菲律賓大學研究顯示，暴力執法導致貧民區家庭平均收入下降15%，因許多受害者是主要勞動力。監獄系統也不堪重負，2019年全國監獄超載率達400%，馬尼拉監獄甚至出現“輪流睡覺”的現象。

國際刑事法院（ICC）2018年啟動了對杜特爾特的初步調查，2021年9月正式授權全面調查。2019年，菲律賓退出了《羅馬規約》，但ICC堅持管轄權，2023年7月駁回菲律賓的上訴。

2024年10月，杜特爾特在國會聽證會上稱：“ICC想抓我就來！”

《馬尼拉時報》稱ICC于2025年3月8日簽發逮捕令，國際刑警隨即行動，但截至3月10日，ICC和Interpol未發布聲明。

馬、杜對決

杜特爾特與馬科斯的矛盾，從盟友到對立的轉變是這場風波的核心。

2022年大選，他們組成“馬杜聯盟”，馬科斯任總統，薩拉任副總統，以“國家團結”為名勝選。然而，權力分配的裂痕很快顯現，2024年演變為公開沖突。

外交政策是分歧的焦點。杜特爾特任內親近中國，2016年10月訪華獲330億美元基建承諾，淡化南海爭端。他曾說：“中國是朋友，美國不靠譜。”

小馬科斯上臺后，迅速倒向美國。2023年2月，與美升級《加強防務合作協議》（EDCA），新增4個美軍基地使用權，包括南海的前哨巴拉望島基地。

2024年，菲律賓多次與美澳巡航南海，6月在仁愛礁與中方船只對峙，美軍提供無人機支援；12月黃巖島沖突升級，小馬科斯妄稱中國“侵略”。

薩拉批評其“將菲律賓推向戰爭邊緣”，杜特爾特去年10月稱：“小馬科斯為美國賣命，把國家賣了。”

小馬科斯與ICC的關系，也經歷轉變。杜特爾特任內拒絕合作，稱ICC“無權干涉”。小馬科斯上臺初期延續這一立場，2022年7月表示“不會重新加入ICC”。

但隨著國際壓力增加，2023年5月，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訪菲時敦促其配合ICC調查。2024年11月，小馬科斯改口稱“若國際刑警發出通緝令，將依法配合”，顯示政策已經松動。

之后，內政斗爭更趨激烈。杜特爾特家族在達沃根基深厚，其父羅德里戈·岡薩加·杜特爾特曾任南達沃省長，他本人三度擔任達沃市長共22年，打造“鐵腕治市”聲譽。

薩拉接任市長后延續傳統，家族在棉蘭老島影響力無人能敵。家族政治網絡遍布地方，2022年統計顯示，達沃地區超過60%的市鎮長與杜特爾特家族有姻親或政治聯盟關系。

小馬科斯試圖削弱這一勢力，2023年10月任命親信接管達沃地區行政職位，引發抗議。

2024年6月，薩拉辭去教育部長職，指責小馬科斯“政治迫害”。11月，她因涉嫌挪用6.125億比索公款被警方調查。

2025年1月，馬尼拉150萬人集會，鼎力支持薩拉，反對眾議院2月對其彈劾，顯示其家族民意基礎依然十分強大。

小馬科斯家族的歷史也為其與杜特爾特的競爭增添了復雜性。馬科斯的父親費迪南德·馬科斯曾在1965至1986年執政，1983年其政權因暗殺反對派領袖貝尼尼奧·阿基諾引發“人民力量革命”，被迫流亡夏威夷。

小馬科斯家族被指控貪腐，掠奪國家財富高達100億美元。2018年，其母伊梅爾達·馬科斯被判貪污罪，但未服刑。馬科斯家族2022年通過“馬杜聯盟”重返權力，但與杜特爾特家族的合作更像是權宜之計，兩大家族的競爭早在2010年代便已顯現，當時杜特爾特在達沃崛起，馬科斯家族則試圖通過參議院席位重塑影響力。

誠然，突然曝光的“通緝令”傳言被支持者視為小馬科斯“借刀殺人”。菲律賓總統通訊辦公室臨時秘書杰伊·魯伊斯3月9日稱：“政府已做好應對任何突發事件的準備。”

但官員卡斯特羅卻澄清逮捕令未證實，執行秘書貝爾薩明強調：“行動需符合菲律賓法律。”

毫無疑問，若小馬科斯若全力配合ICC，可能激怒杜特爾特在南方的支持者，引發更加激烈的潛在沖突。

香港集會、南海博弈

3月8日，杜特爾特攜幕僚飛抵香港，包括前執行秘書薩爾瓦多·梅迪亞爾德亞（Salvador Medialdea）、前情報局長納爾森·昆賽（Nelson Quinsay）、前國家情報協調局局長亞歷克斯·保羅·蒙特亞古多（Alex Paul Monteagudo）等人。

次日，杜特爾特在修頓體育場演講，《OneNews.PH》報道數千名菲僑揮舞國旗支持。

據悉，香港不屬《羅馬規約》締約方，與菲律賓無引渡協議，是規避追捕的理想之地。

杜特爾特任內與中國關系密切，2016年訪華后獲經濟承諾，2020年疫情獲首批疫苗，此行引發“尋求庇護”的猜測。

杜特爾特法律顧問帕內洛（Salvador Panelo）否認逃亡，稱此行是為感謝海外菲僑，“早已計劃好”。菲律賓移民局證實，杜特爾特離境時僅接受常規檢查，未受阻攔。

然而，杜特爾特女兒、副總統薩拉的現身，平添了政治意味。她表示，此行是為5月中期選舉的菲律賓民主黨-拉班黨（PDP-Laban）參議員候選人助選，計劃返回達沃參加活動。

家族曾計劃推舉其子保羅（Paolo Duterte）競選參議員，此行或為選舉造勢。若通緝令屬實，滯留香港可能為家族爭取時間。

這場風波的背后，是南海局勢的復雜交織與美國因素的推波助瀾。杜特爾特淡化爭議，2018年與中方簽署油氣合作備忘錄（后因技術問題擱置）。小馬科斯強化美菲同盟，2023年11月升級《加強防務合作協議》，新增基地染指南海前線。

2024年6月仁愛礁對峙、12月黃巖島沖突后，美國承諾若菲軍遇襲將介入。

中國外交部警告“勿玩火”，2025年1月在南沙增設巡邏艦。

南海爭端，對菲律賓國內政治影響深遠。2023年菲律賓商會報告顯示，因中菲關系緊張，菲漁業出口下降20%，沿海社區生計受損。

國內民意分裂加劇。2024年達沃民調顯示，65%居民支持“禁毒戰爭”，視杜特爾特為“英雄”，認為ICC是“西方干涉”。

2025年1月，馬尼拉150萬人的集會，正是反映了杜特爾特家族的廣泛民意基礎與強大影響力。

菲律賓警方若執行逮捕，杜特爾特任內提拔的警界舊部可能動搖。PNP尚未正式聲明，移民局的低調態度顯示出政府內部尚未達成統一。

薩拉若在中期選舉獲勝，杜特爾特家族或將反擊成功；反之，杜特爾特恐將暫時不會回國，勢力恐被削弱，菲律賓政壇格局或將進一步不確定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