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王朝1566》的權謀世界中,“老成謀國”四字是對臣子最高的褒獎。
嘉靖曾在接見胡宗憲后,對呂芳說,這才是老成謀國的人。
這四個字,不僅要求臣子具備豐富的政治經驗,更需在復雜的利益漩渦中平衡各方、化解危機,甚至以犧牲個人聲譽為代價,維護國家穩定。
嘉靖帝雖深居簡出,卻對朝局洞若觀火,能被他認可的“老成謀國”之人,必是既能執行帝王意志,又能托舉社稷大局的“孤臣”。
縱觀全劇,嚴嵩、徐階、呂芳、胡宗憲四人最具代表性,他們以不同的方式詮釋了這一角色的復雜性。
嚴嵩:權謀之巔的“裱糊匠”
嚴嵩作為內閣首輔,是嘉靖朝實際上的行政中樞。他主持內閣二十年,是嘉靖一朝時間最久的首輔。
他深諳帝王心術,將“揣摩圣意”發揮到極致。
面對國庫空虛、邊患頻發的爛攤子,他提出“改稻為桑”的國策,試圖通過絲綢貿易填補財政漏洞;
當政策執行遲緩,他放任兒子嚴世蕃,結果搞出了毀堤淹田的大事。
浙江大案爆發,也只是將嚴黨浙江執行人鄭必昌、何茂才,推出去做替死鬼。
這些行為看似殘酷,實則是嚴嵩對嘉靖“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妥協。
皇帝需要錢修道觀、修宮殿,卻不愿承擔罵名,嚴嵩便甘當“白手套”,用官僚集團的貪墨換取行政效率。
嘉靖對嚴嵩的評價一針見血:“大明朝離不開嚴嵩,就像房子破了總要有人糊窗戶紙。”
嚴嵩之所以得寵,是深明“簡在帝心”這個道理的,十分顧全大局,能辦好皇帝的事情,也肯背鍋。
嚴嵩的“老成”在于他清醒地認識到,帝國的潰爛已非一人之力能根治,唯有在維持表面平衡中延緩危機。
他的謀國之道是實用主義的極致:用利益捆綁官員,用權術制衡清流,用政策漏洞為皇帝斂財。
正如馬基雅維利所言:“政治無關道德,只關乎結果。”
嚴嵩的悲劇在于,他既是舊秩序的維護者,也是其腐朽的象征,最終被時代拋棄。
徐階:隱忍之下的“執棋者”
《明史》中評價徐階為“大明老陰憋”。
與嚴嵩的張揚不同,徐階的“老成”體現在隱忍與蟄伏中。
嚴嵩有一次說過,徐閣老做我的副手不易,畢竟二十年間,在嚴嵩手下倒下的人太多了。
徐閣老即使嚴嵩倒臺,去他家傳達嘉靖的旨意時,也保持表面的恭謹,讓人挑不出錯。
作為次輔,他表面唯嚴嵩馬首是瞻,甚至說出“大明朝不能沒有嚴閣老”的違心之言。
暗地里卻支持清流在浙江查案、默許清流與嚴黨對抗,爭權。
在御前會議討論浙江貪腐案時,他一句“臣以為當務之急是穩定人心”,既回避了與嚴嵩的直接沖突,又將矛頭引向嚴黨失職。
這種“以退為進”的策略,讓他在嚴嵩倒臺后順利接掌內閣,成為新一輪權力游戲的核心。
徐階的謀國之術,在于他深諳“代際更替”的規律。
他深知嚴嵩的模式已不可持續,卻不愿在時機未成熟時冒險。
實則是一個精致利益主義者,打著隱忍的旗幟,實則是為了利益。
徐階幾十年的經歷,養成他種隱忍的性格。
當年他面對恩人夏言被殺,不敢出聲。
因此劇中清流高拱幾次蛐蛐徐閣老,不敢為清流去爭。
正如《周易》所言:“潛龍勿用,陽在下也。”
他選擇在嚴嵩的陰影下積蓄力量,通過培養張居正、趙貞吉等新一代官僚,為王朝埋下改革的火種。
嘉靖對徐階的態度頗為微妙:既忌憚其清流背景,又需要他制衡嚴黨。
這種矛盾恰恰證明,徐階的“老成”是一種更高明的生存智慧——他不在局中,卻始終控局。
呂芳:帝王之術的“潤滑劑”
司禮監掌印太監呂芳,是劇中唯一陪伴嘉靖時間最久的人,四十年相伴。
他的“老成”不在于治國理政,而在于調和皇權與官僚系統的矛盾。
呂芳是司禮監掌印,權力來自皇帝,他代表的是嘉靖。
并沒有手中握有權力,呂芳就張狂,他的為人處事中,顯示著文官三思的思維。
當嚴黨和清流在朝堂上劍拔弩張時,呂芳以“奴婢只管伺候皇上”為由保持中立。
他像一根柔韌的絲線,將剛硬的權力機器,縫合得滴水不漏。
呂芳的謀國之道,在于他始終堅守“奴仆”的本分。
他替嘉靖傳話時,會故意將“狠話”說得委婉,又將“軟話”說得堅決;他默許馮保向裕王府示好,為宦官集團留下后路。
這種“不爭而爭”的智慧,讓他成為各方勢力都能接受的“最大公約數”。
正如黃仁宇在《萬歷十五年》中所說:“太監是皇帝與文官集團之間的緩沖帶。”
呂芳的存在,讓嘉靖的權術得以在人性化的外衣下運行,其作用不亞于任何一位內閣重臣。
胡宗憲:孤臣淚中的“補天人”
浙直總督胡宗憲是劇中唯一被普遍認可的“正面人物”,他的“老成”帶著悲壯色彩。
作為嚴嵩的門生,他身上嚴黨的標簽撕不下來,不得不在黨爭中替恩師善后。
一方面他推行“改稻為桑”,另一方面竭力阻止毀堤淹田、安撫災民;四處借糧保證浙江的穩定。
在嘉靖眼中,胡宗憲是“能辦事又不惹事”的完美工具,其價值在于他始終以國事為先,將個人榮辱置之度外。
胡宗憲難,就是心中想著國家、百姓,他始終將自己定位在,士大夫拯救天下的位置上,所以才會艱難。
胡宗憲的謀國之心,體現在他試圖在理想與現實之間找到微妙的平衡。
胡宗憲對朝政一清二楚,但有些話他卻不好明說。
在他回鄉前,特地去淳安見海瑞,說出“我大明現在天下一統,何來的水清水濁?”來點撥海瑞。
可見他的態度,無法改變官僚系統的腐敗,只能盡力減少政策對百姓的傷害。
他的悲劇性結局恰恰證明,在潰爛的體制中,真正的“老成謀國”者往往難容于世。
正如顧炎武所言:“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胡宗憲以一己之力扛起帝國邊陲的重擔,其風骨遠超同儕。
結語:老成謀國的本質是“戴著鐐銬起舞”
《大明王朝1566》中的“老成謀國”者,無一不是清醒的理想主義者與務實的妥協者的矛盾結合體。
嚴嵩的權謀、徐階的隱忍、呂芳的圓融、胡宗憲的悲壯,共同構成了一幅帝國黃昏的眾生相。
他們或許手段不同、立場各異,但本質上都在帝王權術的框架內尋求最大限度的“善治”。
嘉靖對他們的認可,實則是對“工具價值”的認可。他們既是王朝的支柱,也是皇權的囚徒。
這種困境恰恰印證了黑格爾的論斷:“歷史是一堆灰燼,但灰燼深處有余溫。”
真正的“老成謀國”者,未必能改變歷史的軌跡,卻總能在灰燼中留下幾分溫度,讓后人得以窺見那個時代最后的尊嚴與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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