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岳人物評傳系列04：施全

文：王玄陵，號抱一

施全兄弟五人，有去脈沒來龍，按照他們自己的說法，他們是到東京去參加武舉考試的。

結果，岳飛鬧了考場，考試考不成了，考不成了就應該回家吧。

可人家不回，理由有二：第一，沒有路費，想回回不去；第二，沒有家小，回家也沒什么意思。

第一個理由明顯扯淡，他們已經在紅羅山劫道，劫完道不就有路費了嗎？

第二個理由也很可疑，要說五個人都沒成家也還正常，但五個人異姓兄弟難道都沒有父母親人嗎？

但如果反過來想，五個沒有父母家小的獨身光棍漢，喜歡舞刀弄槍又結為異姓兄弟，那會是一種什么情形？

舞刀弄棒，拉幫結伙，游手好閑，不事生產，這樣的人，在宋朝的時候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做潑皮破落戶。

說白了，他們和《水滸傳》大相國寺菜園子里的一幫潑皮并沒有什么本質性區(qū)別。唯一有所不同的是，施全這兄弟五人不甘于平庸。

所以，他們會千里迢迢趕到京城去考武舉。

武場被岳飛攪和了以后，他們之所以不肯回鄉(xiāng)，沒有盤纏可能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是的原因是，故鄉(xiāng)確實沒有什么好留戀的，而天子腳下機會多多。

按照施全的說法，他們本來是想去湯陰投奔岳飛的，在紅羅山下劫道也只是為了給岳飛準備禮物。

很多讀者會被施全的這番話給騙了，他這個話根本就說不通。

一方面，施全等人在紅羅山下劫道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最開始殺了一幫劫道的毛賊，在岳飛一行人之前還搶了一伙商客。除了這兩次以外，中間不為人知的恐怕更多。

算下來，他們搶奪的財物已經足夠多了，為什么他們還沒有動身前往湯陰，而是依舊在這里做無本的買賣呢？

另一方面，岳飛槍挑小梁王，得罪了張邦昌等權勢奸臣，已經淪為了朝廷的罪犯。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心想要出人頭地的施全，怎么可能想著去投奔岳飛呢？

事實證明，施全根本就是在說人情話，在功名富貴無望的情況下，過打家劫舍的酒肉生活，是他們這種人的第一選擇，這一點上他們和牛皋、王貴等人很合拍。

所以，他們原本就沒有投奔岳飛的想法，本就想在紅羅山權且安身，以待機會的來臨。

遇到岳飛一行人的時候，之所以會改變說辭、改變主意，主要的原因有兩個：第一，岳飛五人的戰(zhàn)力太強悍，施全五人根本不是對手；第二，岳飛的身份已經轉變，協助宗澤斬殺金刀王善以后，岳飛已經不再是逃犯，兄弟五人都被封為承信郎，好歹也是國家公務員。

施全腦子反應快，來了個顛倒黑白、舌燦蓮花，明明是攔路搶劫，讓他說成了對岳飛的敬仰，這就是《水滸傳》中朱武對史進用過的招式。

施全這個人，就是一個典型的“梁山泊式”的好漢，水泊梁山判定好漢的兩個標準，一個是識時務、納頭便拜，另一個是講義氣，這兩個優(yōu)點在施全身上都能看到。

但是，“梁山泊式”的好漢與普通價值觀中的好漢還不是一碼事，大多數梁山好漢實際上都是徒有虛名的小人和莽夫。

巧的很，梁山好漢身上有的大部分毛病，施全身上都有。

施全五人與岳飛五人八拜為交，一同到湯陰縣岳飛舊居隱居，過著清湯寡水貧苦日子，時間久了耐不住寂寞，就和牛皋等人瞞著岳飛出去打家劫舍。

在受到岳飛的斥責以后，九個人與岳飛三觀不合，背離岳飛而去，跑到太行山上當起了山大王。

施全也是個辨識度挺高的人，他和湯懷、張奎一樣喜歡穿白，他頭戴爛銀盔，身穿白鎧甲，坐下白戰(zhàn)馬，手持一桿畫桿爛銀戟，從頭到腳都是白色的。

從前面來看，施全本應該是個挺有心機、挺穩(wěn)重的人，但作者在刻畫人物的時候沒有貫徹這個形象，后面把他寫成了半個自大的莽夫。

之所以說他是半個，是因為他雖然自大，卻不是王貴那種純粹的莽漢。

九宮山大戰(zhàn)董先，施全自認為手拿把攥，結果剛一交手，就被董先一鏟震得“兩臂麻木”，然后被董先一連幾鏟打的招架不住。

此時的施全倒不像神機軍師朱武，反而有點像輕狂自大的跳澗虎陳達。

作為十兄弟中的代表人物，在加入岳家軍以后，施全受到了岳飛的信任與重用。如果說湯懷是岳飛的左膀，那施全和牛皋就是岳飛的右臂。

早期岳飛不在中軍的時候，是由湯懷負責代掌帥印；中期岳飛不在中軍的時候，是由湯懷、施全代掌帥印；后期岳飛被前往臨安的時候，是由施全、牛皋代掌帥印。

也就是說，在湯懷戰(zhàn)死以后，施全就是岳家軍中的第一副帥，是岳飛最信任的人之一。

然而，施全這個人能力一般，實在是沒有什么過人之處。

施全身上唯一的閃光點，就是他是一個標準的“梁山泊式”的好漢，雖然能力一般，而且身上有挺多毛病，但是他符合作為一個好漢的兩條準則。

除了識時務以外，施全還是十兄弟中最重義氣的人之一。岳飛遇害以后，是他和牛皋帶領岳家軍到臨安報仇。

報仇失敗以后，施全又獨自一人下山，到臨安去為岳飛哭墳。

又在臨安學豫讓刺殺秦檜，刺殺失敗被擒以后，罵賊而死。

縱觀施全的一生，一開始投奔岳飛的時候，僅僅是權宜之計而已，他對岳飛并沒有什么太深厚的感情。但在跟隨岳飛南征北戰(zhàn)的過程中，他從一個沒有根基的破落戶，成長為百萬軍中的一員勇將，岳飛給予他的關注與賞識，讓他實現了自己的人生價值。

所以，作者最后為他安排一場報仇的特寫，這既是他對岳飛知遇之恩的報答，也是對他自身境界的一種升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