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勛腳踢變速桿加減檔被通報

吳廣寨

我們輸油管線縱隊，上面給配備了兩個直屬汽車連，配合本團日常生活的需要。按全團內部排名，汽車一連叫48分隊，汽車二連叫49分隊。這兩個汽車連如同皇家千金，吸引力特別大，人們都想去學開汽車。對于沒多見過汽車的山區兵，能分到汽車連，可謂是被招了駙馬，一步蹬天。進了汽車連就是皇家貴族了，給哪個單位送貨都會受到熱情接待，接待的規格不亞于貴賓，更有機會和團里的部門打交道，運氣好遇到一個同情心好的人，說不定能在人生旅途拽一把扶一手，改天換地。即便只是個司機，也是：“身居高貴駕駛樓，手把方向搖錢樹，踏踩油門呼呼呼，首長見了都點頭?！蓖宋榛氐郊亦l，從青藏高原下來的司機，是很吃香的，人們都歡迎。

面對殘酷的現實，分到汽車連可以在海拔3000米的格爾木工作，這里雖說也叫高原，與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好上千萬倍。在格爾木身體如有不適，就會及時送到總后勤部第22醫院進行診治。在唐古拉山幾百里不見人的無人區，有了意外只好聽天由命。經過新兵連的政治思想教育，大家具備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思想。在面對死亡惡魔的時候，還是希望擦肩而過，不和死亡擁抱握手交朋友。好死不如賴活著，因為沒有把人世冷暖嘗夠，沒有把奇花異草看足，沒有被坎坷苦難傷透，活在對世俗的朦朧里，不愿意輕易地放棄生命。

這個消息在新兵連傳出以后，頃刻間炸開了鍋，新兵們暗地里爭著搶著站崗巡營，目的是好好表現一下，引起連里的青睞，被分到汽車連當個司機。認為自己命苦的人，心想這種好事咋能輪到自己頭上呢，自己家祖墳衾在圪梁上，常年風大雨沖刷，墳頭被攤平了，草都不長咋能冒青煙呢。

后來團里出了個絕招，在每個新兵班排名第二名的人，選拔到汽車連學開車，從1500名的新兵中選50個人學開車，只能是碰運氣。事情內部定下來以后，團里把新兵連以班為單位的花名冊拿到人事股選定。同時新兵連把這份名單，貼在墻上，在人們不知啥意思時，突然有一天新兵連開大會，宣布了這個神圣的、被所有新兵期盼的、任何人不得插手的決定。被選準的興奮得快要飛起來了，一晚上興奮得睡不著，想著以后的美好。沒有被選準有些頹廢，轉念一想：畢竟離開了忍饑挨餓的窮山溝，假如死在了青藏高原，不會被餓死不會衣不遮體。

我的姨弟劉勛被選準了，高興地對我說：“這地方辦事兒就是公平，不用找關系托親戚，送錢送禮，我想在這里生活一輩子?！蔽抑浪窃陟乓m說自己沒被選上心里覺著不舒服，他被選上了，對我也是一種安慰，他畢竟是我的親戚。我從內心感到部隊辦事兒，從初始到結束挺正規。

我上了唐古拉山，劉勛經常給我寫信講學開車的不容易，不像在家里擺弄鋤頭鐮刀那么由手。他說，學開汽車有正規的零件解剖圖，有總后車船部印發的技術用書，后悔在村里沒好好地念書，聽不懂書里的意思，有的字不認識，比如載、栽、裁經常弄錯。有正規的零配件拆裝實踐課，只要記住順序別裝錯就行，他好幾次拆裝零件出了錯很難堪。好在講師把人體的對應部位融入到汽車構造的講解中，使人產生聯想加深了理解。他說：不習慣開車兩眼向前看，憑觸覺操作變速桿、油門踏板、制動踏板。好幾回處理情況猶豫了，不知是該加油向前開，還是松開油門踩剎車，被班長訓斥為：“笨蛋?！卑嚅L手里握著個大改錐，他做錯動作，處理情況不恰當，就會晃動手中的大改錐嚇虎他。他說，這地方的工作不能換，如果象買東西退換的話，他愿意和我換一換，讓我去學開車，他的來信又一次勾起了我對學開車的向往。

有一封來信說，開車上路遇到了緊急情況想沖過去，他用腳踢變速桿從四檔加到五檔，一會兒動力不足了，又用腳后跟磕變速桿，從五檔減到了四檔。這個舉動班長因為路況復雜，怕出事兒當時沒理他。收車回到連里不僅狠狠地批評他操作不規范，還說他出洋相。消息不一會兒傳開了，老司機們輿論大嘩，都說這個新兵遲早會出大事，倒不如把他送到施工連隊，讓他上山抬管子去。意思送到比格爾木海拔高的唐古拉山、五道梁、沱沱河等地的施工連隊去，讓他參加抬鐵管的工作，不要他在汽車連當司機。幸虧他找連長、指導員反復的檢討、做保證。在班務會上、全連點名時主動做了檢查，贏得了同情，換來了后勤處的通報批評。險些被開出汽車連的驚嚇，使他嘗到了違犯操作規程的滋味。他勸我，不管干啥千萬小心，別違犯規定，一旦闖了禍危險的很。

我讀著他的來信，心跳加快心情緊張出一身冷汗。心想：部隊沒有嚴格的紀律約束這些十八九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就是一盤散沙，啥也干不成了。只有共同的目標，鐵的紀律才能凝聚年輕人的心，無往而不勝。

這件事在兩個汽車連濺起了個小水花，有的人產生了疑問，用腳踢腳磕真能加減檔？又有好幾個人嘗試了這個動作挨了處分，終于剎住了違犯操作規程的歪風。這個風波似的事兒，很快傳到了山上的施工連隊，施工連隊開展了一次反對不正當操作行為的教育。有一天指導員問我：“汽車連的劉勛和你是親戚？”我支吾了一陣兒不想承認，最后還是承認了。當時覺著，如果劉勛要是個立功受獎的功臣多好哇。

（注：本文插圖均來自網絡）

• 作者簡介：　

吳廣寨：1975年1月入伍，在59244部隊服役6年，建設青藏輸油管線。1981回到大同煤礦工作，在1984年開始發表作品?！段液痛笸骸贰段覑勖旱睦嘶ā帆@山西人民廣播電臺"我愛山西"、"光榮崗位在腳下"二、三等獎。散記《小店春風》在中央人民廣播電臺"各地編排的節目"中播出。為大同市作協、同煤作協會員。在《山西工人報》《同煤日報》《同煤工人報》《同煤文藝》《作家地帶》等文學刊物、平臺發表作品多篇。

作者：吳廣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