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不賣就禁”首次延期即將截止，4月5日是最后一天。特朗普再次聲稱這件事與對中國的加征關稅是可以交易的。

白宮是拍賣行，美國副總統萬斯是執錘的人。自1月20日就任當日簽署行政令，將“不賣就禁”延長75天以來，特朗普團隊已經接待了至少十余家意向財團，至今狀況動態而復雜。此間，人們對擺在拍賣臺上的是TikTok全球，還是TikTok的美國業務，有過諸多猜測。

特朗普“相當確信”，自己能及時促成交易，但也不拒絕再延一次。他放出話來，如果中國同意這筆拍賣，他將降低對中國的關稅。4月2日，他宣布開征對等關稅，其中針對所有貿易伙伴加征的10%，“恰好”就將于5日生效。

今天，又有媒體披露特朗普有意成立“TikTok美國”。其中，字節跳動的現有投資者持有約30%股份，新的美國投資者持有50%股份。為了滿足合法剝離要的要求，字節跳動向這個新的實體授權其算法，并持有19.9%股份。

“買下它，一半給美國”

月初，特朗普暗示其中四個財團最有希望，正在深入商討協議。但最近幾個大買家紛紛合流。最有希望的是字節跳動現有國際股東與黑石集團合流的財團，以及甲骨文與a16z合流組成的財團。現在看來，它們最后又都被特朗普捆綁在了一起。

海納國際（SIG）與泛大西洋資本(General Atlantic)牽頭的財團，從一開始就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海納國際創始人杰夫·亞斯（Jeff Yass）在特朗普大選下了重注，是讓后者改變對TikTok態度的關鍵人物。這個財團還包括KKR、Coatue等機構，最初都是字節跳動現有的其他國際股東。最近，私募股權公司黑石集團（Blackstone）也加入了這個財團。還有很多之前沒機會參與投資字節跳動的金融機構正在嘗試加入。

根據TikTok去年披露的法律文件，全球投資者擁有字節跳動約58%的股份，不同國籍的員工——包括約7000名美國人——擁有21%的股份，張一鳴擁有剩下的21%。投資者的訴求主要就是獲取財務回報。這些全球投資者主張將TikTok的美國業務分拆成一個獨立的實體，并將字節跳動及其他中國投資者在新的實體中的股權，稀釋到合法剝離要求的20%以下。

德克薩斯2.0方案同樣頗具競爭力。這是甲骨文牽頭的財團，也提出創立一個新的美國實體，由甲骨文負責監督它，以確保美國用戶的數據安全；字節跳動可以保留少數股權，但要向這個實體“租賃”關鍵算法。參與談判的人士透露，數據，而非算法，才是談判時提及最多的。在特朗普1.0時期，甲骨文就是德克薩斯方案的執行者，為TikTok提供云服務，并審查美國部分的運營安全。

據報道，字節跳動也傾向于繼續合作。兩家公司的合作已經覆蓋至全球，尤其是在東南亞等地區，TikTok需要甲骨文在當地的算力來訓練與推理，甲骨文也需要TikTok龐大的規模與增長潛力吃掉更多云市場份額。甲骨文是反對人工智能擴散禁令調門最高的，推動更多經濟體納入合規獲取先進GPU的第一梯隊，對TikTok也是利好。

特朗普在當選后也表態，對共和黨的盟友、甲骨文CEO埃里森（Larry Ellison）競購TikTok持開放態度。在甲骨文參與OpenAI星際之門的活動上，特朗普又鼓勵了一次埃里森，“買下它，然后把一半給美國。”

風險投資機構a16z最近加入了甲骨文牽頭的財團。該機構的聯合創始人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已經是特朗普在硅谷右翼勢力中的重要支持者。他的立場也許更微妙一點。他仍然是Meta的董事會成員，曾支持馬斯克收購推特，原本還計劃收購TikTok中方的全部股權，幾乎集齊了全球最強大的三個社交媒體平臺的股權。加上a16z重注了AI，他還可以通過安插在白宮的親信，影響美國AI政策與監管。

在特朗普明確支持過的人選中，馬斯克是一位。此前也有傳言中國方面也認可他。沙特王子管理的投資機構KHC——也是X與xAI的投資者——曾表示，如果馬斯克愿意出手，它愿意搭把手。但是，今年2月，馬斯克否認了他對收購TikTok的興趣。他說收購X只是特例，通常喜歡從零開始創業。

是拍賣場，也是秀場

直至最后一天，還有不少競拍者入場。其他更多的參與者，則似乎將這場拍賣會當成了宣傳自己科技哲學理解的最佳舞臺。但萬斯希望在最后一天之前，敲定一份“高水平的協議”。他的搭檔是美國國家安全顧問沃爾茨（Michael Waltz），最近被一樁丑聞分了神。

巨頭中，最后一刻參與競標的是亞馬遜。亞馬遜曾短暫運營過自己的短視頻服務，但它與TikTok最大的交集在于電商業務。TikTok Shop正在席卷全球，今年進入了歐洲腹地，對亞馬遜來說是一筆有吸引力的資產。去年8月，兩家公司就展開了合作，允許TikTok用戶將他們的賬戶與亞馬遜關聯起來，在社交的同時直接下單。但是，《紐約時報》稱，已經在桌上的其他談判者，都沒有認真對待亞馬遜。

參與競拍巨頭還有微軟。特朗普曾在年初確認了有這么一回事。TikToK同樣從微軟購買云服務，每月支付近2000萬美元。盡管微軟目前與OpenAI的關系微妙，但是TikTok對微軟而言，算不上剛需，用比爾·蓋茨五年前的話說，它是有毒的圣杯（poisoned chalice）。當時，微軟有意花300億美元收購TikTok的算法和其他人工智能技術；但算法對于字節跳動以及中國政府而言都是非賣品。據報道，這次微軟提價到了400億美元。

Perplexity反對這些巨頭的壟斷，跳出來要與TikTok合并。它設想了個透明、中立、有用的TikTok的未來。在它的構想里，它部署于與Perplexity搜索之上，但是算法需要重構，“為你推薦”將會開源。通過Perplexity的引文和社區注釋功能，增強對TikTok內容的可信度；同時讓Perplexity成為用戶最有用的搜索框。它說，要將社交媒體過度注重用戶粘性，扭轉為注重信息價值。

作為AI領域耀眼的新秀，這筆交易吸引了人眼球。但是，它缺乏“老錢們”的底蘊。Perplexity最近正在融資，估值180億美元。2024年，TikTok不包括中國在內的全球收入為360億美元，可以把Perplexity買下兩次；美國的收入差不多是全球的1/3。如果沒有其他資金來源，它無法讓美國方面持股超過50%，實現合格剝離。

移動廣告公司AppLovin也是最后一刻入局的。賭場大亨史蒂夫·韋恩(Steve Wynn)愿意為交易提供資金。該公司目前市值1000億美元左右。此前，有分析師甚至吹票，它能借勢AI，根據用戶數據定制廣告，有望成為下一個TikTok。但最近它被渾水公司盯上了，因為“系統性”地侵犯了用戶數據隱私。在保護用戶數據方面，它有洗不清的瑕疵。

入場的還有億萬富豪弗蘭克·麥考特 ( Frank McCourt)。他是Web3信徒，反對巨頭把持用戶數據，希望通過“自由項目”（Project Liberty），為TikToK打造一個去中心化的基礎設施。《創智贏家》（Shark Tank）的主持人凱文·奧利里（Kevin O'Leary），以及Reddit聯合創始人兼風險投資家Alexis Ohanian加入了這個財團。

OnlyFans創始人蒂姆·斯托克利（Tim Stokely）也入場了。參與競拍的主體是新成立的內容平臺Zoop，希望創造一個新范式，讓TikTok的創作者和他們的社區，直接從他們創造的價值中受益。與之聯手的是加密貨幣領域的Hbar基金會。

其他對收購TikTok表現出興趣的公司和個人，包括視頻分享平臺Rumble，它將加入某個財團；Youtube網紅“野獸先生”唐納森（Jimmy Donaldson），最初傳言加入麥考特的“自由項目”，后來證實與Employer.com創始人廷斯利 (Jesse Tinsley)的財團合作了。

它還會是TikTok嗎？

美國網友已經經歷過一次社交媒體平臺易主。馬斯克收購了推特，然后運營方針迅速轉向，后來連品牌名稱與Logo都變了。

有關TikTok分拆，最新的報道來自The Information與《金融時報》，都提到了特朗普建議新設實體“TikTok美國”。現有投資者持股30%，新的美國投資者持股50%。字節跳動被允許保留19.9%的股權，根據合格剝離條件，“外國對手”不得控制超過20%的股份。

這有點類似授權經營。字節跳動將TikTok全球在美國市場品牌和永久經營權賣給了美國投資者。字節跳動在財務上的回報，不是每年收到一筆授權費，而是保留少量股權。這為字節跳動同意在美國市場繼續使用“TikTok美國”品牌創造了條件。不過，媒體也報道，擬議的新公司名稱尚未最終確定，可能還會變更。

字節跳動也不需要把算法交出去，只是授權對方使用，保證自己繼續開發和運營該算法。這也是中國政府的核心要求。按照《金融時報》的消息，新的實體會監督在運營過程中算法出現的任何變化；但該媒體也援引分析人士稱，不由美國全面負責算法的運營（operate），很難讓立法者信服。

目前還沒有媒體披露過“TikTok美國”估值的消息。直接參與競購的兩名人士表示，目前還沒有就TikTok的價格達成共識。一個方向是基于銷售額。2024年，TikTok美國業務的收入達到了約120億美元。

字節跳動與“TikTok美國”的股權架構變化，也沒有確切消息。按照此前披露的信息，字節跳動100%持有TikTok。如果現有全球投資者在字節跳動中近60%的股份，對應“TikTok美國”約30%股份；字節跳動員工與創始人近40%股份對應“TikTok美國”略微低于20%的股份。那么，如果不變更字節跳動層面的股權架構，相當于當前字節跳動整體持有TikTok美國的50%股份。新增美國投資者向TikTok美國注入另外50%股權對應的資金或等價物。

字節跳動現有的全球投資者，也可能嚴格區分為“美國投資者”與“非美國的全球投資者”，尤其是要剔除那些與中國關系密切的資本。前者持股歸入美國在新的實體中持有的50%中去。那樣，股價架構的變更將會更為復雜一點。事實上，現有公開披露的信息，甚至都沒有確認持有少于20%股權的“字節跳動”，是當前母公司的代稱，還是嚴格意義上的中國背景的部分。

《金融時報》的報道稱，即使初步達成協議，還需要至少3到4個月的時間，來完成整個過程。其中，部分投資者可能會增加或減少承諾的投資。The Information的信源也稱，約需要90至120天的時間框架以最終敲定交易。

今年2月，特朗普曾簽署一項行政命令，要求成立一個主權財富基金，稱該基金可能會收購TikTok。他要求商務部和財政部在90天內為該基金起草一份計劃，并在未來12個月內完成這項計劃。到時候，它會影響TikTok全球的未來嗎？

One More Thing

最后，上述特朗普、白宮、華盛頓、硅谷、華爾街、好萊塢，以及他的兄弟們圍繞Tiktok忙乎的一切，最終算不算數，要等中國方面說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