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之后,我國的經濟高速發展,但社會上出現很多復雜問題。
日本、美國、歐洲的進口商品沖擊了中國市場,國內不少早年積累的產業開始衰敗,大量國企效益太差,發不出工資,很多工人進入社會找飯吃。
恰好同一時期,之前“上山下鄉”的知青開始返鄉,中國各地的城市突然增加了大量的青壯年勞動力。
因為缺乏工業、服務業吸納就業,大量無業青年無所事事,最后釀成了全國性的治安惡化。
我國的幾次嚴打都出現在20世紀末期,一些特殊的罪名,也只在這一時期出現。比如當年的“流氓罪”,至90年代已經廢除,今天不復存在。
“流氓罪”已經消失有幾十年,但鮮有人知的是,直到2016年,還有一個流氓犯在新疆服刑。這個流氓犯叫牛玉強,當年上過各大新聞,被稱為“中國最后一個流氓”。
此人是北京人,家境優渥,但在80年代不學無術,淪為流氓犯。他在新疆服刑期間,以保外就醫的名義回到北京,居然藏在家中14年。
2004年,牛玉強被新疆石河子監獄逮捕,繼續服刑。后來他的事跡被媒體報道,針對他是否被冤枉,以及是否應該繼續服刑,社會上出現不同的聲音。
那么在上世紀末,牛玉強都干了什么事?他為什么能離開監獄“保外就醫”,還能不回去?而后牛玉強繼續服刑十幾年,他后來怎樣了?
【一】
牛玉強:就為一頂帽子,我被判死刑
2010年,互聯網上突然出現一篇調查報告,使一個叫牛玉強的北京人成為風口浪尖的人物。
當時牛玉強在新疆石河子監獄服刑,他的一次減刑申請正在審批。在北京,牛家人幫牛玉強找“外援”,希望能靠媒體的力量幫助牛玉強早日走出監獄。
當年春節前,一篇叫“四九城小伙兒搶帽子被判死刑”的報道,在幾個門戶網站上發酵。還有相關的自媒體、漫畫家添油加醋,“以流氓罪雖死猶生”為標題,炒作這起事件。
輿論壓力之下,新疆法院和石河子監獄堅持維護當年的判決,引起不小的爭議。只有當事人牛玉強不敢有什么意見,因為他對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清清楚楚。
牛玉強,1965年出生,是地道的北京土著,家里是國企職工。
在建國后的幾十年,北京的工人群體是全國最幸福的群體,僅次于各種軍政大院。
這里的工人享受最好的待遇,分房子、分電器,而且很多周期性的物資匱乏,也席卷不到北京。
按照當時的制度,工人子弟能進工廠接班,代代有鐵飯碗。所以這些工人子弟往往不學無術,初中畢業就混跡社會,等待未來接班。
牛玉強中學畢業后,就在北京街頭當起了小混混,他穿著軍裝,拿著棍棒和板磚到處打架。
那個年代,這樣的小孩在北京數不勝數,在他們從學校步入單位之間的幾年,一些人就因為犯罪先去了監獄。
在牛玉強和他家人的敘述里,牛玉強好像“很冤”。在1983年,他因為一次街頭斗毆就被判處死緩,去了十萬八千里外的新疆。但當年的真實情況并非如此。
牛玉強17歲時,就在工人家屬院附近小有名氣。他和大哥鄭某一起組建了“菜刀隊”,是片區有名的黑惡勢力。
該組織成員都是工廠子弟,也有社會流氓,他們以菜刀、棍棒為武器,在北京城南一帶混跡,打架斗毆、尋釁滋事、敲詐勒索。
當地的居民對這伙人非常忌憚,許多舉報信送到了北京市公安局。
公安接到了信,可當時是全國性治安惡化時期,北京犯罪案件高發,公安沒有多余力量處理這群小孩。
直到1983年,鄧小平同志鑒于全國性治安惡化,下了“83嚴打”的命令,隨后北京公安開始調查牛玉強所在的“菜刀隊”。
在當年5月的一天,牛玉強和幾個兄弟無所事事,坐車前往北京慈云寺附近溜達。
他們在街上看到一個男青年戴著軍帽,居然就上去挑釁,搶奪他的帽子,還將其毆打一頓。隨后青年報警,公安出動,盯上了牛玉強團伙。
當年6月,牛玉強帶人拿著砍刀,蒙著面去打群架,北京公安局早早得到信息,將他們一網打盡。
牛玉強當時年紀雖小,卻是組織里的老大之一,以流氓罪被法院重判。
【二】
14年自由身,牛玉強出現“幻覺”
熟悉“嚴打”歷史的人都知道,如果牽扯到黑社會組織,首犯一般都是死刑。但牛玉強還比較幸運,因為他是二把手,且這個團伙手上沒有人命,不會一股腦重判。
加上牛玉強年紀確實小,最后被北京法院判處死緩,送往遙遠的新疆石河子監獄服刑。
從北京到石河子,陸路距離3000多公里,18歲的牛玉強開始在石河子監獄服刑,并參加勞動。
牛玉強知道自己還在緩刑中,所以工作十分賣力,最后在1985年被監獄評為改造模范,新疆法院將其改判為無期徒刑。
這個改判,代表著牛玉強脖子上的絞索已經打開——他不僅不用死,按照當時的規定,他可以獲得減刑,說不定十二三年就出去了。
牛玉強還年輕,他確實想好好改造,所以工作比較賣力。可沒過兩年,牛玉強的身體出現問題。
牛玉強畢竟是首都長大的工人子弟,從小吃、穿、住都比較優越。在干旱的新疆北部監獄,他吃不好、睡不香,加上辛苦勞作,得了嚴重的肺病。
根據檔案記錄,他的病是“纖維空洞型肺結核”,這種病一病就是幾年甚至十幾年,一般吃藥為輔,靜養為主。
牛玉強在監獄里病得很重,后來允許保外就醫,回到了老家北京。
按照我國保外就醫的規定,普通犯人的保外就醫時間是1年,到期后犯人要回到監獄。除非醫療部門給出證明,證明犯人還需要治療,才能繼續就醫。
在1990年秋天,牛玉強走出監獄,回到北京家中,在醫院躺了幾個月后居家靜養。
1991年末,新疆公安派出兩個獄警前往北京查看牛玉強的情況,他們發現牛玉強還是形容枯槁,所以允許他繼續保外就醫,但是每個月要去當地派出所報備。
從這時候開始,牛玉強開始了漫長的保外就醫生涯,居然長達14年。
根據牛玉強和家人自己的敘述,從1992年開始,新疆監獄那邊就沒有來人了,而他還是按時去派出所報到的。
到1997年,牛玉強認識了一個叫朱保俠的女人,兩人結了婚,還生了孩子。
這時候的牛玉強白白胖胖,完全看不出有病的樣子。他身邊人也開玩笑說:牛玉強比沒坐牢的人都精神。
但牛玉強在法律上還是戴罪之身,不能出去工作,就在家里宅著。他有父母的退休金養活,妻子也在外面打工,所以一家人才勉強能度日。
牛玉強一度真以為自己“自由了”,能這樣過一輩子。沒想到在2004年,相隔十幾年后,新疆石河子監獄、石河子公安局的特殊執法隊又來了北京。
牛玉強這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通緝犯很多年了。
【三】
罪名沒了,“最后的流氓”還得服刑
2004年,石河子公安局是來抓牛玉強歸案的,因為他已經保外就醫14年,且在石河子監獄多次要求返回監獄后,他仍然逗留北京。
石河子方面甚至6次以電話、信件、文件通知方式,讓牛玉強居住地的派出所找到牛玉強,讓他回到監獄服刑。
可是派出所要么沒有回應,要么直接告訴石河子監獄:“這個人找不到,可能跑了。”
所以在1999年,石河子監獄發布了通緝令,通緝“流氓犯牛玉強”。2001年,石河子公安再次發布網絡通緝令,但仍然沒有牛玉強的消息。
直到兩個新疆干警來到牛玉強家里,才發現吃得白白胖胖,生了個大胖小子的牛玉強。
新疆公安很驚訝,當地派出所說找不到人,可是牛玉強就好好在家待著,這叫怎么個事兒?
牛玉強一家看到警察來了,一開始也很緊張。但北京的民警和新疆公安交流,說牛玉強保持著“一月一到”,已經十幾年,這個人還算是個老實人。
新疆公安和牛玉強交流,在得到充足的信息后,認定牛玉強不是惡意逃跑。最后新疆公安告知牛玉強,他還要回到監獄服刑。
按照當年的判刑,牛玉強是無期徒刑,從1984年算起,到2008年刑滿釋放。
牛玉強偷著樂,以為自己去補上4年刑期就行了,結果公安告知,他要補的是12+4,共16年刑期。因為他足足有12年都是非法留在北京,不能算服刑。
所以牛玉強要坐牢到2020年,這讓他全家無法接受。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牛玉強全家都崩潰了,但法律就是法律,北京的派出所也全力支持這一做法,牛玉強只能回到新疆石河子監獄繼續服刑。
到2010年,牛玉強受到了幾次減刑,他的家人則在北京接觸了不少媒體,希望媒體支持牛玉強出獄。因為按照當年被判的刑期,牛玉強應該被釋放了。
這才有了2010年到2011年初,所謂的“小伙搶帽子被判死緩”的新聞。
媒體抓住的點是:所謂的“流氓罪”已經在1997年被廢除,牛玉強還在以“流氓罪”被關押,是不是不太合理?
而且牛家人宣傳牛玉強當年就是“搶帽子”,也勾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但官方媒體出面后,這件事很快水落石出。牛玉強當年組織犯罪團伙,證據確鑿,不可模糊。
且按照共和國法律規定,犯人判刑的準則以當時的法律為主,哪怕后來更改法律,刑責不可更改,這都是國際上通用的準則。
至于牛玉強為什么能在家里躺了十幾年,卻無人問津,這個問題后來大事化小。
根據一些論壇網友的分析,牛玉強當年保外就醫是真,但后來能待在家里,應該是他父親到處走關系的結果。
在這個過程里,新疆方面曾經數年不管不問,當地轄區派出所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都是牛玉強父親跑動的結果。
尤其是當地派出所,明明多次收到新疆石河子的問詢,甚至看到通緝令,都以“不知道,找不到”為理由搪塞,本應該追究單位的責任。
但在80-90年代,公安、監獄、司法系統很多漏洞還沒有補充完整,“紙質化辦公”充斥著打招呼、遞紙條的機會,所以才會讓牛玉強這樣的無期徒刑犯,在家里過安穩日子。
最終,牛玉強在石河子監獄熬了12年。多次減刑之后,他于2016年出獄,這對于他本來的判罰來說,已經足夠寬宏。
服刑期間,他的妻子朱保俠在北京把孩子帶大,牛玉強出獄后和妻兒團聚,后來離開了大眾的視線。
文/商學野
參考資料:
1.《最后一個“流氓”紀事》,林衍
2.《中國最后一個“流氓”的救贖》,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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