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2年8月12日,永吉縣雙河鎮出了一件蹊蹺事,一個30多歲的壯漢,活蹦亂跳的大活人,一夜之間,突然間失蹤了。六七十號的村民們翻遍了屯子附近的山坳野嶺,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村民們正在心里犯著嘀咕,公安局來人了,說是要挖什么尸首,鬧得滿屯風雨,好事兒的村民們整整塞滿了一條街。
還別說,公安局的人竟真的在一塊菜園子里挖出了一具四肢捆綁、高度腐爛、惡臭撲鼻的男尸。
小村震驚了。
緊接著,一樁因奸殺夫的桃色新聞,在小村沸沸揚揚地傳開了。
童年是美好的,然而,趙麗春的童年卻不盡如人意。她的小名叫“二胖”,由于長得胖胖乎乎的,深得母親的喜愛,在母親的呵護下,她無憂無慮地一天天長大。沒想到,8歲時,母親得病死了,從此,她原本歡快的童年充滿抑郁,變得孤寂寡言。
母親去世不久,父親給她找了個后媽。后媽對她挺不錯,可她怎么也對后媽好不起來。在學校里,同學們還拿這個話嘲弄她,她本來就很內向,這樣一來,自尊心便受到了極大傷害,因此,她只念了五年小學,就再也不想邁進中學的門檻,從此失學了。
常言道,“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18歲的趙麗春,出落得水水靈靈,楚楚動人。
農村有農村的習俗,女孩長到18歲,就到“出閣”的年紀了。趙麗春長得好看,村上提媒說親的人自然踏破了趙家的門檻。趙麗春可不是勢利眼,她人小心大,心里早就有了主意。她不圖錢財,不圖地位,只圖找個如意郎君。
不知什么時候,趙麗春與本村一個叫王忠的男青年偷偷相愛了。苞米地里、黃瓜架下,到處留下了他們甜蜜的影子,兩人海誓山盟,私訂了終身。
婚后一年,瓜熟蒂落,趙麗春生了個男孩。幸福的生活,使她忘記了往日的憂愁和煩惱,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她編織著美好生活的彩虹,希望有個溫馨的家,更需要丈夫的關愛。
婚后不久,丈夫又饞又懶的缺點逐漸暴露出來。說白了,就是個“半拉子”莊稼人,農活拿不起來,整天對酒感興趣,過日子沒個算計,整天胡吃海造。一想起這些,她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有點兒堵”。
她心里憋屈,就把氣頭撒在干活兒上。她一天當成兩天干,忙完地里活兒,又忙著喂雞做飯哄孩子,里里外外一把手。幾年下來,她像燕子壘窩似的,手里有了一些積蓄。她準備著要蓋一棟紅磚青瓦的大瓦房,購置一套像樣的家具,小日子紅紅火火過起來。
可是,人不逢天時,天不遂人愿,王忠得了病,一年之間,住了四次院。辛辛苦苦積攢下來的一點兒錢,花光了不算,還欠下2000多元外債。沉重的家庭負擔,最能消磨一個人的意志。本來就又饞又懶的王忠,變得更加消沉了,整天不干活兒、不離酒。
趙麗春心中窩著火,卻耐著性子勸王忠,“咱也別上火,錢是人掙的,只要你把身體養好,咱們慢慢掙,日子會好起來的。”
“好個屁,你又不出去拉客掙錢,就我這體格,這么多饑荒,啥時能還上?”王忠一句話遞過來,說得她的心頓時涼半截。
打這以后,原本幸福美滿的小家庭,開始罩上一層陰影。
王忠的酒喝得更兇了,借口身體不好,把里里外外的活計,全都推給了趙麗春。每次喝完酒,王忠都要耍酒瘋,對趙麗春非打即罵??粗@個樣子,趙麗春悔不當初,流下了傷心痛苦的淚水。為了不懂事的孩子,她忍氣吞聲,“從前海誓山盟、信誓旦旦的丈夫,咋會變得這么可怕?”
“爸,我實在受不了啦,我想和他離婚?!币惶?,趙麗春把積郁很久的心里話告訴了父親。
“啥?離婚?想都別想!咱老趙家不能干那事兒,你不怕砢磣,我還怕丟人呢!”
原想向父親倒倒苦水,得到幾句安慰,沒想到受到一頓訓斥。趙麗春既感到委屈,又感到絕望。她跑到母親的墳頭,哭了一陣子,又哭了一陣子。
春天到了,原野一片繁忙景象,復蘇的大地,給人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趙麗春和王忠商量,“在村西責任田里種上幾畝西瓜,弄好了,能收人個千兒八百的?!?/p>
種西瓜時,鄰居趙忠河過來幫忙,人多熱鬧,活兒干得也快,一上午,趙麗春和趙忠河一個挖坑,一個點籽,邊干活邊嘮嗑,談得很投機。他倆是小學同學,一個班,同桌,從小青梅竹馬,彼此很要好。趙麗春不念書了,趙忠河一直念到高中畢業,心中一直沒忘掉趙麗春。后來,聽說趙麗春和王忠結婚了,便只好將這段感情埋在心里。
趙忠河高中畢業后,沒考上大學,想當兵,又沒門路,心情很沉悶,歲月無情,都二十五六了,至今還沒定上媳婦。
自從幫趙麗春種西瓜,趙忠河埋在心里的情愫復蘇了,不由升騰起一種沖動和渴望,總覺得和趙麗春有說不完的話,可面對一個有夫之婦,又多了些許惆悵。
隨著時間的推移,趙麗春和王忠越來越貌合神離,她在痛苦中煎熬了一段時間,感到趙忠河才是自己的如愿伴侶。他溫柔體貼,能說會道,比起王忠來,不知要強過多少。
“二哥,我是個苦命人啊。”一天,遇到趙忠河時,趙麗春首先敞開了心扉。
“我何嘗不是個苦命人呢?盼著高中畢業考大學,可又沒那么高道行,報名當兵,明明合格了,卻又被人頂了,你說,我混到這個地步,以后該咋辦?”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訴衷腸,越談越投機,相同的命運,把這對男女的心緊緊拴在了一起,兩顆不安分的心,都產生了一種朦朦朧朧的渴望。
兩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終于有一天,趁王忠不在家的機會,兩人偷偷茍合了。從此,兩人一發不可收,山坳野巷,到處留下他們偷情的身影,他們變得越來越難舍難分。
常言道,“紙里包不住火”。一天,兩人的私情,終于被王忠發現了蛛絲馬跡。借著酒勁,王忠對趙麗春大打出手,并讓其跪下,承認與趙忠河偷情的事,趙麗春不敢承認,遭來的是更兇狠的毒打。
“王忠,求求你,饒了我吧!咱們原是一對恩愛夫妻,怎么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呢?咱們離婚吧?!壁w麗春近乎哀求,卻軟中帶硬。
“離婚,行啊,我可以答應你,但有一條,我必須先殺了你,再殺了你全家……”王忠惡狠狠地說。
“不要,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哼,我是說到做到,看,雷管、炸藥我都準備好了?!蓖踔艺娴恼页鰩讉€雷管,還有炸藥、導火索。
趙麗春嚇懵了,“別,別……我不提離婚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吧?!?/p>
如果說,他們當初的結合是個悲劇,那么,今天王忠的淫威,卻種下了殺身的禍根。
“二哥,你看該咋辦?王忠心狠手辣,說到做到,看來,咱倆不能白頭到老了。”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趙忠河順口叨咕出一句高中時學過的宋詞,神色也很茫然。
“看來,咱倆只能做露水夫妻了,可我實在忍受不了王忠的折磨,更舍不得你啊!”趙麗春凄凄楚楚地說。
“只要你心中有我,我終生不娶。王忠再欺負你,我找他算賬。”趙忠河信誓旦旦。
趙忠河是個血氣方剛的青年,可他受過良好的教育,本應該通過正常手段獲得人生的幸福,卻像迷途的羔羊,在罪孽的道路上越滑越遠。
一天,村上來了個算命瞎子,都說瞎掰瞎掰,可趙麗春卻要給王忠算算卦,“離婚不成,算算他多久能死?!?/p>
這瞎子要了王忠的八字,兩手一掐算,“唉呀,這人犯克啊,活不了幾年了?!?/p>
“能活幾年?”聽到此話,趙麗春顧不上旁邊有別人,急不可待地問。
“頂多三年?!甭犃诉@話,趙麗春像聽到了特大喜訊,急忙把這一消息告訴了趙忠河。
從此,這對野鴛鴦便盼望著三年后的這一天早點到來。
光陰荏苒,一晃三個春秋過去了,王忠不但沒死,身體卻一天比一天強壯,兩人的希望破滅了。邪欲就像一張魔網,一旦鉆進去了,就難以掙脫出來。
為了達到長相廝守的目的,兩人終于萌生了罪惡的念頭,“干掉王忠這個礙眼星。”
“王忠愛喝酒,整點耗子藥,下到菜里,把他藥死?!壁w麗春出計。
“不行,現在醫學水平這么高,一查就能查出來。”趙忠河畢竟多念了幾年書,心中多了點兒“小九九”。
“這幾天,王忠天天上山采蘑菇,要不,咱們把他騙到山上,推下懸崖,神不知鬼不覺……”
“這也不行,上山采蘑菇的人這么多,一旦被人看見,咱們的事敗露了,還得蹲笆籬子。”
“哎呀,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該咋辦?”趙麗春實在想不出什么好辦法。
“依我看,上山弄幾條長蟲,在他上山時,放他衣服里,造成一種被蛇咬死的假象,豈不兩全其美……”
經過精心策劃,兩人終于訂出了這條“毒蛇計”。
所有處于瘋狂狀態的人,一旦萌生了罪惡的念頭,就早已將道德、倫理、法律置之度外了。
趙忠河是個捕蛇能手,他假裝上山采蘑菇,不到半天,就捕到了三條劇毒的“土球子”?;貋砗?,他偷偷放在院子里的一個空缸里,準備伺機下手。
也許是王忠命不該絕,這一天,趙忠河的哥哥不知從哪兒弄回一團塑料布,也扔在這個空缸里,三條毒蛇順著塑料布爬出來,一個個都溜之大吉了。
“毒蛇計”沒有實現,可這對男女的殺心已起,王忠的死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兒了。
1992年8月11日,王忠看見趙麗春和趙忠河有說有笑地從她媽家出來,心中便憋了一肚子氣。晚上,他讓趙麗春炒了幾個菜,喝了多半瓶老白干,借著酒勁,又對趙麗春大發淫威:“你說,你跟趙忠河都干了些什么?”
趙麗春被他打慣了,便一問三不知,任由王忠大打出手。
王忠打累了,便倒在炕上,呼呼睡著了。
趙麗春一宿沒睡,第二天一早,便跑到廁所里,給趙忠河寫信:“二哥,我實在忍受不了啦,今晚必須殺了他,你今晚9點過來,幫我。”寫完后,她將紙條塞在兜里,上午10點多鐘,假裝上娘家,在小河溝邊看到了趙忠河,什么也沒說就走了?;貋砗?,她將家里的一條破線褲撕成幾個條子,又到衛生所買了20片安眠藥,準備晚上用。
下午三點多鐘,趙忠河又給趙麗春寫了一張紙條:“麗春,晚上9點不行,太早,人們看電視還沒散,最好11點鐘之后再下手,給我留門。”
這天晚上,趙麗春變得比平時更殷勤,到小賣店給王忠買了一瓶白酒,還炒了一盤菜。王忠嗜酒如命,豈不知,菜里已下了安眠藥。
一瓶酒,一盤菜,王忠造個精光。酒足飯飽之后,已經9點多了,王忠嘴里噴著酒氣,要和趙麗春發生關系,趙麗春怕引起懷疑,便順從了他。
半小時后,王忠呼呼大睡起來,趙麗春怕他裝睡,便喊道:“你醒醒,這樣打呼嚕,別人咋睡呀?”推了半天,王忠沒動彈,趙麗春便下了炕,走出屋外,看看趙忠河來沒來。
“誰!”王忠突然一聲大喊,趙麗春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我,還有誰?死鬼,你窮精神什么,你酒足飯飽了,我還沒吃飯呢?!?/p>
趙麗春打開燈,來到外屋,見趙忠河已經蹲在房根底下了,便示意他,王忠已經睡了,于是打開了房門。
趙忠河進屋后,掏出自帶的一根尼龍繩,一下子套在王忠的脖子上。王忠醒了,發現了兩人的陰謀,想掙扎,已經晚了。趙麗春上炕,按住王忠的雙腿,兩人三下五除二,不到一刻鐘工夫,王忠便成了冤死之鬼。
將王忠勒死后,二人已經累得筋疲力盡。趙麗春給王忠穿上褲衩和單褲,又用準備好的線繩將王忠的腳脖、腹部、頸部勒了四道兒。
“接下來咋辦?把他弄到山上,推下懸崖吧?”趙麗春問。
“不行。脖子有勒痕,別人一看就是他殺?!?/p>
二人商量來商量去,始終拿不定主意。
“你家西園子有片柿子地,現在正好種秋菜,咱把柿子秧拔下來,把它埋在地里,再種上秋白菜,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壁w忠河終于想出了一個兩全之策。
兩人摸黑將西園子里的柿子秧拔掉,挖了兩個多小時,終于挖出一個一米多深的坑,將王忠埋了進去。
第二天,趙麗春不動聲色,起早在西園子里種了秋白菜。
到了晚上,趙麗春才到婆婆家,告訴公公婆婆:“王忠上山采蘑菇一天了,還沒回來。”
兒媳和趙忠河的丑聞,早在屯子里傳得沸沸揚揚,王忠的父母也早有耳聞,兒子失蹤了,老兩口豈能就此罷休?找了兩天,始終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第三天,老兩口到雙河鎮派出所報了案,并說出了心中的疑慮。
8月16日,縣局刑警隊接到報案后,立即介入此案,隊長李連森、副隊長彭文忠、法醫李俊華及一行偵查技術人員進駐村子里。隨后,趙麗春、趙忠河被列為重點嫌疑對象,帶回雙河鎮派出所進行審查。
兩人的伎倆和智商,與刑警根本不對等。不到一個回合,趙麗春首先敗下陣來,供述了作案的詳細經過。
挖尸體的時候,西園子的小白菜已經長了出來,地頭上,還有一些沒有收攏的柿子秧。一袋煙的工夫,王忠的尸體從一個土坑里顯露出來。
“我的媽呀,這是我的兒子嗎?”王父首先驚叫起來。
刑警們很快封鎖現場,對尸體進行勘查檢驗。8月,正是酷暑難捱,火辣辣的太陽照在人們的臉上,熱浪也不失時機地向人們襲來。
尸體已呈“巨人狀”,法醫李俊華的手術刀輕輕滑動,“噗”地一下,一股令人惡心的氣味兒迎面撲來。
根據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在影片的結尾,大偵探波羅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女人哪,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人愛她?!比欢?,為了這份愛,農婦趙麗春毀掉了自己,毀掉了家庭,也毀掉了別人,這是怎樣的一種愛呢?
不久后,趙忠河、趙麗春分別被判處死刑和死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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