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響應2025年國際婦女節“為所有婦女和女童:權利、平等、賦能”的全球主題,聯合國駐華系統發起了線上故事征集活動,希望通過豐富、多元且富有力量的敘述,讓更多人聽到婦女和女童們的心聲,鼓勵更多人參與到推動性別平等與婦女賦權的行動中。
“婦女與人權”是《北京宣言》和《行動綱領》的十二個重點關切領域之一,強調婦女權利即是基本人權。該領域呼吁各國政府和社會各界采取切實措施,保障婦女在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等各領域享有平等權利,消除一切形式的性別歧視,確保婦女能夠充分參與社會發展并享有發展成果。
其中還提到,要確保殘障婦女和女孩不受歧視和充分享受一切人權和基本自由,包括積極參與社會的各方面活動并作出貢獻,這對于消除交叉歧視、推動性別平等事業有著重要的意義。
今天的投稿人是趙航。
在女性主義學習中
開啟人生新視角
我成長于中國東北,性格堅韌。自出生起,我就被確診為重度腦癱,醫生甚至曾診斷我“連坐輪椅的希望都很微小”。我的路必定與多數孩子不同,好在父母從未放棄過我,并給了我全部的愛,讓我有勇氣去擁抱生活。
媽媽為了更好地照顧我,毅然辭去了工作。整整五六年的時間,我和她都在各大醫院間輾轉奔波,進行康復訓練,爸爸則在家鄉工作養家。天道酬勤,在我五六歲的時候,我終于邁開了人生的第一步。
由于身體不方便,在普通學校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之后,我沒有繼續讀高中,而是選擇去了家附近的大學旁聽。學習期間,我偶然接觸到《女性文學》這門課,和女性主義初見。它為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生活中的一些疑慮和不適感似乎都有了原因。
然而,在上這門課之后的一段時間里,自以為讀了幾本書、學了點理論,就大致可以用女性主義分析一切。我變得有些激進,開始反對媽媽的部分傳統觀念,我會對她口中的“好女孩準則”異常敏感,因為我知道那是來自于社會的規訓;我也會為她舍棄工作和社交圈感到惋惜和不值,認為她為我遭受了不少的“母職懲罰”,因為我覺得她退讓了很多自己的空間,如果我不存在,她的生活完全會是另一個狀態。我同她討論、同她爭執、同她傷心難過,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深陷無力之中,找不到任何抓手,又沒有辦法釋懷。
我逐漸發現,單去內耗自己、把手中“矛頭”指向媽媽沒有任何意義,那不會解決父權制帶來的隱性問題,反而會被這套邏輯制裁。我也意識到,女性主義并不能指導生活的全部,亦不是看待人的衡量標準;而是要跳脫出其框架,把它作為一種視角,用來思考社會的多重維度。
想通了這層關系,我開始利用閑暇時間做一些實際的事。我去寫困境中的女性,我去整理媽媽故事和流動女工口述史,我去開發防治性別暴力的工具包和性教育資源包,我去支持到各種女性賦能的項目。除此之外,我也在通過創作歌詞和口語詩等媒介進行言說,我想融合我們這代人的創新形式,來打破傳統的偏見,分享青年聲音,參與到更多對性別和殘障議題的探討中。
寫下女性的真實困境
尋求改變的可能性
從小到大,“殘障女性”這一雙重身份給我帶來了不少困難,也讓我感受到了來自身邊殘障伙伴的圍囿之處:月經難管理、穿衣難自由、婚戀難自由、資源保障難均衡......我把姐妹們的煩惱都寫了出來,我自泥里生長,那我甘愿立于田野守望。我想我已經足夠幸運,既然得到了獲取知識的機會,就應該將這些事訴說出來,讓人們看見我們的經歷,看見困境才有改變的可能性。
對于寫作,我的周圍傳來過質疑聲,認為我這樣費心思沒什么用,又不賺什么錢;而在接觸到了許多優秀的同行伙伴和前輩后,我也曾因積累不足而深陷焦慮。我一邊跌跌撞撞地走,一邊不斷學習、感知。慢慢地,我收到了很多人的積極回應,在我作品的評論區下,“我被婚育的事情困擾許久,終于有人講這件事了”、“希望多出此類作品”......這些留言常常讓我備受鼓舞。
就這樣,三年多的時間里,我寫了四十多篇關于性別議題的稿子,全網閱讀量累計不太多,估計四五萬是有的。我并不奢求我有多少讀者,但我覺得哪怕帶給一個人思考,這件事也是有意義的。去年年末,我的口語詩作品有幸入選了聯合國婦女署亞太區為紀念“北京+30”而舉辦的電子藝術展。榮幸之余,我愈加堅定這條路。
我現在是以「投資女性 賦能母親」為使命的非營利組織GlobalMoms Initiative(GMI全球母親行動計劃)的媽媽故事100人寫作項目聯合主理人。這些年,我寫了些文章,翻譯了些稿子,采訪了些人,認識了些母親和女兒。過程中,95后的我重新思考起母職與代際關系,收獲了不少發現,也在進一步理解自己的媽媽。
我覺察到,寫作作為政治權利的一種,本身就有著歷史價值和意義,它往往能夠體現出寫作者的主觀性,表達其意愿訴求和情感投射;另一方面,這一行為引發的思考也可以變成自我內部矛盾審視與疏解,或是提供解決問題的途徑和方法。
于我而言,寫作不僅作為解決策略存在,成了發聲渠道,它還是我認識生命、接納自己的一種方式,和我密不可分。
推動性別平等,
需要更多的女性故事
在諸多經手的訪談里,于這些母親身上我看見了我媽媽的影子,我意識到,母親和孩子的成長是雙向的,他們在召喚里回應著彼此,互相成就。
我也會發現,父親角色在家庭中常常缺席,但他們的權威總是無處不在。在平臺過往文章中,有“經常不著家”的男人,有“長年在外打工”的丈夫,也有“干一會兒活就抽會兒煙、但他妻子仍不停歇”的爸爸。而面對家庭事務和撫養孩子的問題上,媽媽“常常在決策,在行動,在解決,甚至在被問責”。我認為,現代社會的男性也應該分擔家庭責任,這是性別平等的基礎條件之一。
在中國,雙職工家庭占比居于世界前茅,可絕大部分女性卻仍要承擔主要照顧者或情感給予者的角色,而“男主外”的傳統性別分工并不利于性別平等的實現:女性在家庭中的無償勞動付出會因為無法市場化,不被真正承認重視;不賺錢養家、公開表達脆弱的男性則會被逐出男性群體中心,擁有更多的壓力;在一些特殊場合中,這些規則也會無處不在,女性被默認帶紙巾、會照顧人,男性則會被默認會付款、有力量做重活。
更為嚴峻的是,種種觀念還會偷偷進行代際傳播,我們會看到,我國繪本中的性別角色分工大部分仍然傳統,媽媽永遠是在焦慮的、發狂的,是晚上講故事白天做飯的人,而爸爸則是熱愛工作的、探尋自然的,是傳授知識的人,這些故事無形中會強化孩子心中的性別刻板印象,從而加深兒童對這些觀念的認知。
我曾到過一家女性主義書店,小小的店卻幾乎含括了所有當時時興的女性主義的書籍。興奮之余,我也有些難過:關于女性的書還是不夠多,我希望自己和所有女性都能以各種方式拿起筆、勇敢寫下去。
性別平等和其它可持續發展目標一樣,這些問題都不是單獨的存在,它們互相纏繞,要改變當下現狀絕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正如我和摯友談起平權公益時所說:“我知道走這條路很艱辛,也很遙遠。但是請不要懼怕長夜黑暗,因為你我皆是炬火,光亮巋然不滅。”
(文中圖片均來自于受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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