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副刊·潮頭|五位黃埔生，四代黃埔情

新湖南 ? 專欄2024-06-17 09:03:39

5月22日，粵港澳大灣區黃埔同學后代親友聯誼會湘籍會員“三湘行”參訪團在長沙裕湘紗廠（原湖南第一紗廠）舊址前合影。 通訊員 攝

文|廖克勤

2024年，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5周年，也是黃埔軍校建校100周年。撫今追昔，中華民族發展到今天，是千千萬萬志士仁人拋頭顱灑熱血換來的。而我的家族前輩，也曾舍家取義，融入了民族解放的滾滾洪流。

一

常寧柏坊，清明時節，松柏挺立，南竹搖曳。我每年都會帶上親友來這里祭奠我的曾祖父，遙寄我們對他波瀾壯闊一生的追憶和緬懷。

曾祖父名模，號挹群，常寧人，清光緒三年（1877年）生。曾祖父自幼聰穎好學，早歲入縣學，后舉為拔貢生，銓選清直隸州州判。1911年10月辛亥革命爆發，湖南首先響應，推翻清朝在湖南的統治政權，成立了湖南軍政府。曾祖父向往共和，早年即參加了同盟會組織。他受軍政府籌餉局之命，赴常寧縣籌集軍餉，“不三月而巨資云聚”“革命軍聲為之壯”。

1915年，袁世凱復辟帝制。時袁氏走狗湯薌銘督湘，為虎作倀，捕殺革命黨人。蔡鍔將軍等在云南發動護國運動，曾祖父出于共和大義，間道赴廣西，游說廣西都督陸榮廷出師護國。戰爭結束后，北京政府嘉獎其功，授以陸軍步兵中校，并授以四等嘉禾勛章。

1917年，湘粵桂聯軍響應孫中山號召，舉旗護法。時譚延闿總領湖軍，扼守郴、桂。曾祖父受邀在護法聯軍供職，且桂系將領多系舊友，譚延闿識其才，乃任曾祖父為聯軍總司令部上校參謀，負責聯絡友軍，轉運餉械。曾祖父日夜奔波，不辭辛勞。

1921年，湖南督軍府任命曾祖父為湖南省水上警察廳廳長（警銜中將）。在職數年，他滌弊風清，鋤奸除暴，后任湖南造幣廠廠長。

1926年，時值國民革命高漲，曾祖父響應中山先生創辦黃埔軍校主張，鼓勵時年23歲的我祖父廖藩（字本玉）報考了黃埔軍校第6期，祖父有幸與羅瑞卿、趙一曼等成為黃埔同期同學。抗日戰爭期間，烽火連天的1938年，曾祖父又將最小的兒子廖葳送入黃埔軍校第15期學習。

1929年，湖南省政府任命曾祖父為湖南第一紗廠廠長，入選湖南省參議員，一直干到1937年。湖南第一紗廠當時系湖南省最大工業企業，承擔著重要戰略物資軍布生產。曾祖父乃創設織布機械，增制紗綻、電機，紗廠很快獲利200多萬。湖南第一紗廠在抗日戰爭最艱苦階段為中國抗戰捐贈了15架戰斗機，捐贈軍布300萬匹，8000多員工捐出兩個月工資20萬元支持常德會戰。

1944年11月1日，剛剛經歷過十分慘烈的47天衡陽保衛戰，曾祖父憂傷悲痛，與世長辭，終年僅66歲。

二

在曾祖父愛國精神感召下，我們家族中共有5位青年報考黃埔軍校，并在北伐戰爭和抗日戰爭中作出了各自的貢獻。

祖父廖藩，在黃埔軍校學習了鐵甲炮兵專業。畢業后不久抗戰爆發，山河破碎，民族危亡。祖父擔任滬杭甬鐵路裝甲大隊長，日夜守護著中國經濟最繁榮地區鐵路大動脈的暢通。祖父后任宋希濂部德械鐵甲團上校團長，率團參加了號稱“戰場絞肉機”之稱的淞滬會戰，“殺鬼子，救家園”。后在日軍的空中飛機和江面戰艦合圍攻擊下，祖父所率鐵甲團幾乎全團陣亡，祖父幸免于難，后被安排到國共開辦的南岳游擊干部訓練班擔任校官學員大隊長，在李默庵、葉劍英領導下訓練培養抗日戰場所需要的裝甲炮兵人才。

此時，我的一位遠房伯伯、遠在安徽廬江的夏曉也前往南京報考了黃埔軍校。1937年7月，時年22歲的夏曉投考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第14期。

1939年10月，他畢業后被分配到國民革命軍第38集團軍司令部，同年11月隨5軍200師部隊奔赴廣西桂南前線，在戴安瀾師長親率下參加了著名的昆侖關戰役。1940年起，他在陸軍機械化學校任教官，為湘北會戰、印緬征戰輸送了400多軍事人才和中堅力量。

我在長沙的一位舅舅余爽秋也在1940年考入了黃埔軍校第17期獨立第一大隊第二中隊通訊兵科，舅舅英年早逝，故事戛然而止。

今年5月，我們一路追尋黃埔前輩足跡，祭奠黃埔抗戰英烈，瞻仰湖湘抗戰遺址，慰問黃埔抗戰老兵。5月22日晚，在長沙慰問黃埔老兵房可吉老先生時，看到他是黃埔軍校第17期且也是通訊兵科專業時，我尋找舅舅余爽秋的念頭油然而生。我找來大紙寫上“余爽秋”三個大字，問他可曾記得？年代久遠，老人家依稀有點印象。從房老先生講述故事中，我們了解了舅舅那批黃埔通訊兵的英雄事跡。

“我們負責監視日軍飛機和戰地的天氣情況，除非是雨天和霧天，從來沒有休息。大家輪流監視敵情，接聽和發送電報，為美國飛虎隊襲擊日軍陣地提供戰場情報支撐?！狈靠杉貞?。

1924年8月，舅外公趙強華也從交通不便的海南島趕來投考黃埔軍校，并以優異成績考入第2期工兵科學習。他是早期海南儋州那大出名的才子，家境優渥。

1925年2月1日，趙強華隨軍校教導團參加第一次東征作戰。6月，隨部參加對滇桂軍楊希閔、劉振寰的軍事行動。9月，軍校畢業。10月，參加第二次東征作戰。1930年，他任國民革命軍第2師第4旅第8團團長。

趙強華為人正派，一向以作戰勇敢著稱。在那場軍閥混戰的中原大戰中，他提出的作戰良策被上級否定，只好率部獨自英勇抵抗多重敵人的包圍和進攻，并竭盡全力解救友軍。但大雨滂沱，前線戰壕進水，他為了保全兵力，隨友軍同時暫撤陣地。

這一仗，國民革命軍慘敗，蔣介石不問緣由，興師問罪。趙強華成了這場戰役失敗的“替罪羊”，但他沒有申辯也沒有喊冤，只是以沉默對抗。

在行刑前，趙強華提筆寫下“我革命成功了”的一紙絕命書，像一個勇士，孤傲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三

由于曾祖父的辛亥革命經歷、祖父的黃埔抗戰經歷，父親廖瑜在新中國成立前毅然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在湖南省軍區后勤部工作，抗美援朝時積極組織湘西兵工廠武器裝備支援前線。

1958年4月，父親響應王震上將號召，與我母親抱上未滿周歲的我乘軍列開赴黑龍江的北大荒，戰天斗地人拉犁，硬是以他們的血肉之軀將亙古荒原北大荒建設成了北大倉。

父輩們創造了“北大荒精神”。北大荒從荒蕪走向繁榮、從貧瘠走向興旺。在黨的領導下，老一輩墾荒人以千古荒原為紙，以一腔熱血為墨，用智慧和汗水，描繪出人類墾荒史上最為英勇雄壯的畫卷，鑄就了“艱苦奮斗、無私奉獻、顧全大局、銳意進取”的北大荒精神。

認真深究，中國軍墾的北大荒精神也與“愛國，革命，奉獻，犧牲”的黃埔精神一脈相承。

2019年10月1曰，黃埔二代，建國前中國人民解放軍四野老戰士，父親廖瑜榮獲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的“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七十周年紀念章”

2023年11月5日，我受邀在長沙出席湘臺青年論壇，為兩岸青年人講述了兩位黃埔義士的故事——一位是率眾堅守衡陽47天的黃埔軍校第3期畢業生方先覺；另一位是在白山黑水間抗擊日寇，壯烈犧牲的優秀共產黨員、黃埔軍校第6期畢業生趙一曼，聽眾反響熱烈。我想，在今后的日子里，我會努力繼續講好黃埔故事，傳承黃埔精神，為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和祖國的完全統一作出自己的貢獻。

（作者系粵港澳大灣區黃埔同學后代親友聯誼會理事、湖南省黃埔軍校同學會會員）

責編：陳普莊 李順萍

一審：廖慧文

二審：曹輝

三審：楊又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