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分眾傳媒發布公告稱,擬作價83億元收購新潮傳媒100%股權。
這對纏斗了許久的對手,或將以一場“大并購”變為利益共同體。
時間退回到2018年、2019年,那兩年,成都新潮傳媒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主營“電梯廣告”,以下簡稱“新潮”)先后從百度、京東和成都高新區產業引導基金等投資機構手上,拿到了共計超60億元的融資。
彼時手握充足“彈藥”的新潮,向分眾傳媒信息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主營“電梯、院線廣告”,以下簡稱“分眾”)發起了一場“價格戰”——新潮創始人張繼學曾在企業內部發了一封激昂的公告,標題是“關于全面搶奪分眾億元級客戶的通知”,其中提出“按分眾報價的5折進行簽約”“銷售提成按2倍核發”等激勵措施。
這些舉措,在2019年對分眾的經營產生了直接影響:
一是分眾的營收自A股借殼上市(分眾在2015年借“七喜控股”殼資源完成借殼上市)以來,錄得了首次同步下滑,幅度接近20%;
二是毛利率錄得歷史最低的45.21%——此前,分眾的毛利率大部分時間都處在70%以上;
三是剔除非經常性損益項后的凈利潤,錄得歷史最低的12.82億元,同比跌去了3/4。
電梯廣告投資小、毛利高、現金流充分,其商業模式一度被認為堪比“茅臺”,而那兩年卻有不同。
從2018年年初到2019年年底,分眾的股價走了整整2年的下行周期——分眾在上市之初市值一度超過2000億元,而在與新潮的價格戰中,被打到一度只剩500億元。
時移世易,這樣的價格戰暫時告一段落——分眾在4月9日晚的公告中稱,擬以發行股份及支付現金方式購買張繼學、重慶京東、百度在線等50名股東持有的新潮100%股權。同時,分眾擬聘任張繼學擔任副總裁和首席增長官。
如若交易完成,新潮將成為分眾的全資子公司。這也將是電梯廣告行業最大的一場并購案。
回過頭來看,《天下網商》認為這樁并購來得比想象中晚了一些。自成立以來,分眾就擅長“同業并購”,這甚至成了其早期發展的一大動能:
2005年,分眾和框架傳媒、聚眾傳媒打價格戰,行業整體陷入“盈利困難”,最終,分眾先后收購了框架、聚眾。次年,企業凈利潤從2000萬美元暴漲至9000萬美元。
2007年,璽誠傳媒和分眾打起價格戰。同年,分眾3億元收購璽誠。
按分眾創始人江南春的說法,“收購、兼并是一件會上癮的事”,它帶來競爭格局的改善、業務的迅速擴張、利潤的激增。
《天下網商》認為,分眾過去的并購,首先是出于對電梯廣告行業“定價權”的把控、對價格戰的規避,有很強的防守屬性;而如今收購新潮略有不同,包含逆勢增長的訴求。
京東、百度“解套”,分眾“無痛”接盤
分眾買下新潮的交易對價預估為83億元,按江南春在接受36氪采訪時的回應,這個價格是“公允”的,而之所以選擇用“股票加部分現金”的方式進行支付,考慮的是將張繼學、同處廣告行業的百度、做零售的京東這些具有生態協同意義的新潮早期股東,綁定為分眾的長期投資人。
對京東、百度兩個大股東來說,《天下網商》認為這或許是他們當下所能擁有的最好的選擇。
一方面,據企查查披露的新潮的投融資信息,京東、百度參與過新潮的兩輪融資(其中京東持有新潮18.47%的股權,是第一大股東),彼時,新潮的估值在120億元—200億元之間。對比之下,如今83億元的估值看上去當然縮水了不少,畢竟新潮光融資也融了約90億元。
不過按分眾公告,分眾用于收購的新發股權定價為5.68元,而以4月11日分眾6.96元的收盤價粗略估算,新潮股東方將獲得的分眾股權的價值,已有接近20%的浮盈,接近新潮成長期的估值下限。
另一面,雖然分眾發行的新股有一定的鎖定期(張繼學需要鎖定1—5年,京東鎖定1—3年,百度只需要鎖定1年),但相較于IPO機會渺茫的新潮,分眾的股權為京東、百度等主要股東至少提供了一條明確的“解套離場”的路徑。
并購公告的當晚,張繼學就發文表態,稱83億的股權、現金價值里,他看重的是分眾的股權,也認可分眾兼并新潮后在電梯廣告市場里進一步發展的機遇。他還提到江南春有一個“500城,500萬終端”的夢想,兼并新潮無疑加速了這一進程。
而京東和百度,如今正是要用錢的時候:京東在今年年初提出了包括外賣在內的一系列新業務戰略,預撥的營銷預算應當不少,與電梯廣告“一哥”進行股權綁定,不失為一種降本增效的手段;而對百度來說,這家企業要為AI、智駕等副業不斷輸血,那么對早年擴張型的投資支出,大概也是抱著“能收回來一點也好”的心態。
最后,對分眾自身來說,發行新股為主、少量現金為輔的支付方式,首先不會影響企業履行過去對股東做出的“2024年—2026年分紅比例不少于凈利潤的80%”的承諾,其次也能避免并購對企業的經營現金流造成壓力。
何況,據申萬宏源證券調研,被收購前,新潮賬上甚至還躺著20億元現金,這部分資金日后也將歸分眾所有。
獨占六七成份額,梯廣終局已來?
新潮大概是分眾電梯廣告版圖的最后一塊拼圖。
2023年,中國戶外廣告市場規模差不多是820億元,其中電梯廣告行業預估有200億元的規模。剔除院線廣告后,分眾當年在梯媒上的收入為110億元左右,已占據超5成市場——同時期,新潮的收入接近20億元,按收入規模,能排到電梯廣告的第二位。
也就是說,在電梯廣告這個市場里,分眾在并購新潮后,將獨占六七成的份額。
這首先意味著,企業對上游廣告主(主要是消費和互聯網品牌)和下游廣告點位出租方(主要是寫字樓和小區物業)的議價權將有直接的提升。至少,此前新潮和分眾大打價格戰的景象暫時不會再現。
其次,對分眾來說,并購新潮帶來中短期確定性的業績增長,也是企業當下的“剛需”。
2024年前三季度,分眾收入92.61億元,扣非凈利潤35.40億元——營收和利潤的同比增速都已放緩至個位數——這一增速,甚至低于企業每年刊例價10%的漲幅。這背后,企業面臨的廣告客戶數量和投放預算的下行壓力可見一斑。
而企業院線廣告和電梯廣告出海這兩塊“副業”,基于目前已修復到位的院線票房現狀,和高增速、低基數的東南亞海外梯廣市場,《天下網商》認為短期內也難以提振企業業績。這也是為什么分眾在過去幾年里的分紅比例不斷提高——利潤再投資的選擇有限、效率不足,不如用分紅來回報股東。
如今這場對新潮的并購,或許能“管企業三年的業績雙位數增長”。
一方面,新潮年均20億元的創收水平,對分眾的營收規模有可觀提升;其次,據分眾2024年半年報數據,其在國內有約300萬個廣告點位,主要分布在一二線城市的生活圈樓盤里,以商務寫字樓、商場、住宅小區為主。
而截至9月30日,新潮有74萬個廣告點位,主要分布在一二三線城市的4.5萬個住宅小區內。
這意味著,對新潮的并購,直接為分眾拓展了超20%的廣告點位。
這其實是分眾在多年前就想做的事。2018年、2019年,分眾對小區電梯廣告點位進行了大手筆的擴張,一個數據是,其三線及以下城市的終端數量從不到20萬臺,翻倍增長至超40萬臺。當時的分眾正與新潮“搶地盤”,這些動作被視為在薄弱地帶對新潮的擴張進行防守。但受疫情影響,加之新增廣告點位本身質量不佳,后來陸陸續續“砍”掉了一半。
分眾并非看不上小區電梯廣告,而是新潮的提前布局和充分競爭,讓小區電梯廣告缺乏經濟效益。如今,企業用83億元一次性購入的除了74萬塊廣告屏,還有新潮積累下的廣告主資源和銷售團隊——在當下這個人力成本高漲的節點,這一收購價,應當遠低于企業自己對這些“軟硬資源”進行重置的成本。
值得一提的是,據收購公告,新潮在2024年1—9月份的虧損已進一步收窄至509.85萬元。而據申萬預估,新潮在2024年第4季度已實現盈利。
客觀來說,分眾對新潮的并購價值,確實將不止于簡單的“財務并表”。
江南春對此解釋:“新潮的社區樓宇資源能有效補充我們的覆蓋網絡,特別是延伸了我們在非核心區域的觸達能力。分眾此前一直主要做高端樓宇,比較中心化,而新潮布局了我們的外圍,相對來說更去中心化。我們相信公寓樓的人群跟寫字樓的人群一樣,對于快消品行業的廣告主來說也有價值。”
他早年也曾提到,電梯廣告對于規模十分依賴,“當規模(廣告點位規模)發展到一定后,規模效應帶來的議價能力,就會使成本和效益之間出現反差,這樣利潤就出來了”。
很明顯,此前的新潮一直在著力跨越這一規模“生死線”,在2022年—2024年,新潮的年營收就已達到20億元規模,但這3年企業仍累計虧掉了7億元——反觀分眾,同時期累計賺超百億。
74萬塊廣告屏,或許在當下這個電梯廣告行業里,還只能勉強做到“盈虧平衡”。但如果將74萬塊屏,融入分眾已有的300萬個電梯廣告點位,那就有規模效應了。4月10日,并購公告發布的次日,分眾以漲停收盤。資本看好這一場并購的原因,也在于相信分眾能夠重塑新潮既有廣告點位的價值。
早在2020年8月,張繼學曾對媒體表示,他對于能和江南春同場競技感到榮幸,“他是神一樣的企業家”。他也表態對新潮超越分眾這件事不抱太大希望,競爭的目的更多是想和分眾并列成為電梯廣告雙巨頭。
如今4年多時間過去,雙巨頭的格局沒能實現,同場競技的敘事也趨于告終。張繼學從江南春的對手,成了其麾下的一員高管。對雙方來說,這似乎都是不錯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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