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心相承·COSMO中國繡特別策劃
她們是母親,也是手藝人;
她們是女兒,更是守藝者。
針線穿梭之間,是手藝的延續,也是愛意的縫合。
COSMO以“母親節”與“文化和自然遺產日”為契機,走訪五對來自中國不同地域的非遺繡藝母女——京繡的梁淑平與田麗,蘇繡的姚建萍與姚蘭、姚卓,湘繡的李艷與昌妮,臺繡的林霞與王沁,以及廣繡的李敏與譚靖榆。
在她們之間,一針一線,不只是技藝的傳承,更是血脈中溫柔而堅韌的牽絆。母親傳的是技,是韌,是一代人的溫度;女兒承的是志,是光,是未來的回響。
當非遺走進當代生活時,母女間的默契與理解也悄然生長。她們在繡繃前并肩作戰,在時光中悄然繡出一段段屬于家與藝術的故事。
梁淑平(左):國家級非遺京繡代表性傳承人、
全國巾幗建功標兵
田麗(右):京繡傳承人
京繡——京繡的歷史可追溯到唐代,遼時興旺,在燕京曾設有繡院,到了清代,宮中特設“繡花局”。京繡在針法上匯集和吸納了多個繡種的技藝,再經由皇家的審美宗旨和規范加以指導,從而形成了獨特而嚴謹的針法路數;在色彩上的特點是繡線配色鮮艷,其色彩與瓷器中的粉彩、琺瑯色相近;在紋樣圖案上講究“圖必有意,意必吉祥”。京繡位列“燕京八絕”之一,2014年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京繡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契丹國志》中就描述燕京為“錦繡組綺,精絕天下”。而后,元代定都北京,宮廷聚集了大批來自中國各地的優秀繡匠;明清時期,京繡在針法技藝、用工用料、紋樣圖式等各方面愈加規范,形成了自己的形制。
京繡作為曾經服務于宮廷的繡法,匯集并吸納了中國各地刺繡的精華并形成其別具一格的體系與規制。針法講究“平、齊、細、密、和、光、順、勻”,圖樣要求“圖必有意,紋必吉祥”,將龍鳳的恢宏、山川的壯麗、百獸的靈動交織在布面之上。
守一門技藝,繡半世風霜
定興京繡是京繡體系中的重要分支,至今已有百年歷史,梁淑平作為定興京繡第四代傳人,從15歲拿起針線跟隨父輩學習京繡,17歲開始收徒,在京繡事業上投注了近50年的光陰。
今年64歲的梁淑平至今都記得,在剛剛學習京繡的時候,父親對于自己的嚴格要求,“(那時候)父親讓我在廢棄的布料上練習針法,一練就是三個月,必須練到雙手能把針扎齊,才允許在真絲上繡”,一個巴掌大的圖樣幾乎要繡上萬針。長年累月的低頭刺繡,讓她的眼睛、頸椎、腰椎都有了衰退和勞損。
一件京繡作品,要經過設計、打版、畫圖、打孔等十幾道工序才能完成,針法則涉及幾十甚至上百種。其中,最重要的是色彩與圖案。
左:作品《盤金福字》?
中國傳統文化中以青、白、黃、赤、黑為五正色,在京繡中又分出上五色—紅、綠、黃、白、黑與下五色—紫、湖(淡青)、藍、粉、香(古銅)。配色豐富的同時,更講究顏色間的協調統一。
而京繡中的圖樣更是大有講究,龍、鳳、蟒、麟、獅、壽山福海、八寶祥云都各有其指代與含義。由于曾經服務于宮廷,作為歷代帝王袍服上專有紋飾的十二章紋,更是受到嚴格的規制約束。
左:作品《雙鳳來儀》
右:作品《百鳥爭鳴圖》?
曾經有人提出如此繁復的工藝不能使用機繡完成嗎?梁淑平堅定地認為,只有親手縫制,才能讓某種情感躍然“布”上,這是考驗一名繡娘功底扎實的關鍵點。“比方繡一個小動物,你得把它繡得跟真的一樣,做出來你會覺得很喜歡它,就像繡一只小鳥,它要有一種能飛起來的感覺,才是對的。”
除了專注于刺繡本身,梁淑平最常提到的一句話是“沒有市場,就沒有生存”,這是父輩給她的最重要的提點,也是她歷經京繡行業幾起幾落之后總結出的切身感悟。
80年代,她曾與北京工藝品公司合作,在廣交會訂貨,將一針一線手工縫制的幾百個京繡杯墊、靠墊遠銷海外;90年代,她經歷了刺繡行業整體低迷的頹狀,在秀水街、紅橋市場開了最早的京繡服裝店面。“沒有市場,我沒法生存,也養活不了工人,這就是為什么我那么多年能夠堅持下來。”
2000年,故宮復制清朝皇帝大婚時的喜帳、龍袍、喜服等大大小小幾十件繡品,正是由梁淑平組織了上百名“繡娘”,花費三年多時間才完成了這項艱巨的任務。
走進生活的每一寸細節
在女兒田麗的心中,母親梁淑平與一群繡娘坐在客廳中圍著繡繃手指上下翻飛做著繡織的場景,是她童年印象最深刻的一幕場景。
田麗從小圍著繡繃長大,也曾在梁淑平的指導下小心翼翼地在半成品的繡面上“大膽嘗試”,從小沉浸其中的氛圍讓她有熟悉的安全感,但忽然某一天,她意識到這件事要由她扛起重擔傳承下去。
“那是我大學的暑假,我記得是一個下午,陽光透過家里的落地窗照進來,我母親還是照例在那里織繡,太陽一下照到她的鬢角,閃了一下光,我看到她兩鬢都是白發。這個場景當時給了我很深的觸動,母親的年紀越來越大,她做這個手藝快50年了,我心里想,這個(事業)不能在我這里斷了。”
在母親開創出的京繡旗袍、唐裝等領域以外,田麗代入了更為年輕化的視角,與團隊一起嘗試著讓京繡工藝出現在更多的產品與場景之中—京繡掛件、手包、絲巾、文創、新中式服飾,她將之稱為“京繡+”。
“曾經,京繡的大眾消費集中于年紀偏大的人群,做的很多東西都是很傳統的,但我加入之后,就在考慮京繡如何能夠出現在現代生活的使用場景中?那就必須讓它與百姓生活的各個領域都能展開跨界合作,這個‘+’后面可以延伸更多媒介,京繡+時裝、京繡+珠寶、京繡+游戲……”
種下一顆傳統的種子
讓傳統的京繡技法與二次元氣息濃厚的網游搭上邊看似遙遠,但梁淑平與田麗合力讓這件事真實地發生了。
2018年,她們與騰訊的一款熱門游戲《地下城與勇士》(DNF)開展合作,用京繡展現游戲中“十二使徒”的形象,讓非遺技能與數字IP進行了一次完美的融合。“這種碰撞很有趣,其實我們平時都不玩游戲,于是就一邊繡一邊探索,讓成品既有京繡的韻味與厚重,同時也契合游戲中的人物形象。”
這件事并未就此終結。幾年后,她在與北京服裝學院合作開展的一堂京繡選修課上,只有兩個男生選修了這門課。當她提到此前京繡與游戲合作的案例時,“那孩子忽然抬起了頭”。而后,他告訴田麗,自己是游戲迷,不僅玩過這款游戲,還在當時的嘉年華展示中,看過這一系列的京繡作品。當他看到選修課中有京繡課時,他毫不猶豫便選擇這門課。
“那一刻,我覺得就像是之前種下的種子,終于有一顆開花結果飄向了我。通過這種形式,讓更多人了解京繡、認識京繡,這也許就是跨界的意義。”也是這顆傳統的種子,它由一代代人不斷栽下、培育,長成大樹,綠蔭遍布,那些古老的紋理越是深刻,萌生的綠意便持續鮮活,從而也讓更多種子越飄越遠。
姚建萍(后):國家級非遺蘇繡代表性傳承人、
全國人大代表、“姚繡”非遺傳承機構創始人
姚蘭(前):非遺蘇繡青年傳承人、設計師、
創作者、策展人
姚卓(中):非遺蘇繡青年傳承人、
“姚繡”品牌聯合創始人、藝術家
蘇繡——蘇繡至今已有2000余年的歷史,傳說來源于仲雍的孫女“女紅”首制繡衣。蘇繡的發源地在蘇州吳縣一帶,現已遍衍無錫、常州等地。蘇繡具有圖案秀麗、構思巧妙、繡工細致、針法活潑、色彩清雅的獨特風格,地方特色濃郁。2006年,蘇繡成為第一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8歲那年便拿起繡花針的姚建萍,人稱“蘇繡皇后”,技藝已臻化境—她曾為墨西哥總統夫婦繡制國禮,為英國伊麗莎白女王繡制的肖像被珍藏于白金漢宮;她的作品兩度隨衛星遨游太空……在這耀眼的成就背后,是她不得不舍棄了許多家庭時光。姚建萍的兩個女兒姚蘭與姚卓,也因此曾對蘇繡這門“搶走”媽媽的技藝充滿了抗拒。
時光飛逝,母親手中那根宿命般的繡花針,最終還是到了她們的手中。如今,姚蘭以策展人和設計師的身份,致力于讓蘇繡走入當代生活;姚卓則成了刺繡藝術家,不斷探索工藝與藝術的邊界。在一次次的針線交錯中,她們終于理解了母親,亦在傳承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方向。如今母女三人并肩創作,將蘇繡的傳統技藝與現代藝術交融,讓古老的絲線,在新時代中綻放出更絢爛的光彩。
針尖上的修行
蘇州鎮湖,被絲線纏繞的蘇繡之鄉,從戰國時期“閨閣家家架繡棚”的盛景,到如今“繡品一條街”400余繡莊的星羅棋布,相傳這里有8000個繡娘,而姚建萍無疑是里面的佼佼者。以針為筆,以線為墨,50年的時光就這么在針尖上度過,多年來姚建萍獲得了無數成就,也收獲了兩個可愛的女兒——姚蘭和姚卓。從兒時開始,姐妹倆就各自有一個繡棚,五顏六色的線對小女孩有天然的吸引力。“看著阿姨們穿針引線,把一根線分得比頭發絲還要細,當時覺得像魔法一樣。”
在大女兒姚蘭8個月的時候,姚建萍等來了難能可貴的學習機會—拜入蘇繡大師徐志慧門下學習,她狠心將女兒托付給親戚,離家學習4年,每天刺繡12小時,終于從“繡得像”走向“繡得活”,技藝大成。母親的犧牲成就了蘇繡藝術的巔峰,卻也錯過了孩子們成長的瞬間,她勒令自己要出成果,才能成為女兒們的榜樣。母女分離的痛苦非一般人能夠忍受,“有一次她們抱著我哭讓我留下來,但我還是走了,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一整晚”。
姚蘭也曾不理解母親,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與那些溫婉卻堅韌的繡娘的相處中,她逐漸理解了這門藝術背后的情感與力量。2000多年來,絕大多數蘇繡從業者都是女性,與許多非遺技藝不同,蘇繡從未斷代。“最讓我感動的是在蘇繡畫作品中看到了制作者的落款,這是代代繡娘們存在過的印記。”而姚卓近期才回過鎮湖的老宅,那是記憶中母親和阿姨們最常聚集的地方。春日的午后,院子里陽光斑駁,繡娘們一邊聊天一邊飛針走線,那畫面溫暖又親密。“蘇繡是一種女性聚集的方式,它讓繡娘們在家庭和社會中,找到了屬于自己的聲音與尊嚴。”
絲線,新針法與和解
蘇繡之美,藏于毫厘之間。常以蠶絲劈作六十四分之一,甚至一百二十八分之一為尺度,細若游絲的光影,在素絹上流淌如煙。繡娘輕捻絲線,指如飛燕,一針一線遵循“平、齊、細、密、勻、順、和、光”的八字口訣,施針若畫工筆山水,滾針似染水墨寫意。平繡的針腳如細雨般密集均勻,而亂針繡則在交錯間呈現出油畫般的光影層次。這門近乎極致的技藝,在姚建萍的手中演繹得淋漓盡致。
左:作品《雙絳疊春》
右:作品《年年有余》?
畢業后,姚蘭放棄了在高校任職的機會,回到家鄉與母親一同肩負起傳承的責任。剛開始接手時,她曾倍感壓力—母親宛如一座高山,眾人總是將她們母女并置而比,但隨著深入的學習她釋然了:“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我不是下一個姚建萍,我要成為第一個我自己。”
從小便對手工藝充滿熱愛的姚卓,出國留學期間走訪了多個國家,研習世界各地的傳統技藝。她形容母親是“永動機”般的存在。“我跑得也不慢,但她從不停下,而且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實。”姚建萍探索塑造出一種全新的刺繡語言—“融針繡”,并將這項創新教給了兩個女兒:將西方藝術中的線條、結構、光影與色彩融入傳統蘇繡,將百家之長匯于一針之間,不受針法與材料局限,而是繡出心境與思想,如同武俠小說中人劍合一的至高境界。
新世代的女繡之魂
隨著非遺文化的興盛,蘇繡這門古老的藝術再次走進了大眾的視野。然而,在熱鬧喧囂的市場背后,真正的精工細作卻鳳毛麟角。姚蘭心中始終有一份執念:“真正好的蘇繡在市面上不超過10%,我們既要做作品的創新,也要做好傳播。”她和母親一同以新媒體為載體,讓大家理解什么才是“好的蘇繡”。
母親姚建萍很早便創立了自己的品牌,并建立起姚繡體系。姐妹倆在母親的影響下,秉持著將蘇繡回歸生活的想法,共同創立了蘇繡生活品牌。姚蘭擔任品牌設計師,風格兼具傳統美學與現代審美;姚卓則負責藝術創作部分,探索刺繡與當代藝術的邊界。在女兒們眼中,母親姚建萍是姚繡品牌的靈魂,更是行走的“最美代言人”,她有一顆“少女心”,最喜歡穿著蘇繡的衣裙,搭配琳瑯滿目的蘇繡首飾。
除了品牌經營,姐妹倆也在不斷拓展蘇繡的可能性。姚蘭曾設計了一款別致的蘇繡腕表,將收藏級針法濃縮于方寸之間,實用與藝術共存。她還促成了蘇繡與《王者榮耀》的跨界合作,為角色“王昭君”打造“乞巧織情”皮膚,在年輕人中“破圈”傳播。
而姚卓則用更具實驗性的方式探索蘇繡文化的當代表達。她創作了一部名為《繍》的藝術影像作品,畫面中她與年邁的外婆互為“繡布”,用絲線穿過彼此的指尖—不再是布上的針線交錯,而是血肉之軀上的痛感連接。傳統意義上的“布料”在這場表演中缺席,卻也因此將刺繡的美學討論轉向更深層的文化思考—那些流淌于身體與記憶之間的技藝、那些關于傳承的疼痛與沉默。
蘇州有“十里紅妝”的傳統。姚家姐妹出嫁時,姚建萍親手為她們繡制了十八床被子,還有睡枕、靠墊,件件皆是手工、針針飽含心意。姚蘭記得婚禮結束回房那一刻,看到高高疊起的繡被,原本不解母親為何要如此勞神的她,忽然百感交集。“中國人的感情總是含蓄內斂的,父母或許說不出太多話,但所有的愛,都藏在了這些物件里。”
絲線編織的不只是布面上的花樣,更是姚家三代女性的情意與力量。“刺繡現場像舞蹈一樣充滿了爆發力和節奏感,并不是慢悠悠的。”從年少的不解,到如今的攜手同行,母女三人在繡架間相輔相成,默契如初。她們不是守著古老技藝的傳人,而是一起書寫屬于蘇繡未來的戰友。
李艷(左):國家級非遺湘繡代表性傳承人、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亞太地區手工藝大師
昌妮(右):市級非遺湘繡代表性傳承人
湘繡——源遠流長,距今已有2000多年的歷史,中國四大名繡之一,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享有“繡花能生香,繡鳥能聽聲,繡虎能奔跑,繡人能傳神”的美譽,成為了湖南乃至中國的“藝術瑰寶”。
19世紀末,繡工胡蓮仙的兒子吳漢臣在長沙開設了第一家自繡自銷的“吳彩霞繡坊”,在湖南民間刺繡基礎上吸收“蘇繡”“廣繡”之優點,漸漸形成以摻針為特色的針法。此后,湘繡成為中國四大名繡之一,開始漸負“繡花花生香,繡鳥能聽聲,繡虎能奔跑,繡人能傳神”的美譽,成為湖南乃至中國的“藝術名片”。
在湘繡領域,李艷是名副其實的大師,曾獲評中國工藝美術大師、亞太地區手工藝大師,諸多作品不僅被收藏陳列于人民大會堂,還創造了該類題材藝術品的拍賣紀錄;與此同時,女兒昌妮則致力于將湘繡品牌化與大眾化,讓湘繡走入更多人的視野當中。
用一根絲線丈量世界
李艷與湘繡之間的緣分,早在40年前她踏入湖南湘繡研究所那一刻,就已經深深結下。
“1985年,我從湖南師范大學油畫系畢業之后,被分配到湘繡研究所,當天人事科的一位同事帶我參觀湘繡的每一個流程。他把我帶到配線的車間時,我看到整排的線柜(工廠車間用來盛裝各色絲線的柜子),里面都是五顏六色的絲線,我從來沒看過如此豐富多彩的顏色。那一下,就被震撼了。”
左:作品《生生不息》?
當時的她沒有想到,這瞬間的震撼,足以讓她扎根于湘繡領域,將一生都投入其中,她在湘繡領域的成績斐然:由她創作并主持研制的巨幅湘繡精品《張家界》陳列于北京人民大會堂湖南廳;2024年,與女兒一起創作的湘繡作品首次登上央視春晚……
當時,湘繡研究所按照湘繡的制作流程分為不同的工種:設計—畫圖—配線—上繃—刺繡,每部門各司其職,彼此難以打通。一開始,李艷被分配在設計部,老舊的辦公室里坐了四位老師,皆是以國畫思路為創作基底,用中式筆墨的方式畫出一枝梅、一匹馬,成為刺繡的藍本。
“國畫的方式雖有它獨特的韻味,但也有局限性,色彩相對單一,也不太強調空間感,我是油畫系畢業的,就想試著將油畫的技巧融入到湘繡的創作之中。”這個湖南出生的女性,帶著一種敢想敢干的沖勁,沖破傳統的束縛,開創了一套湘繡領域的嶄新“語言”。
在中國刺繡界,常有“蘇貓湘虎”之說。湘繡作為四大名繡之一,最為突出的傳統針法之一便是鬅毛針。用李艷的說法,這種參差放射式的針法,最適合表現“硬肉里長出來”的老虎皮毛質感,但老虎并非全身“硬毛”,其他更為細微的毛發如何表現?在不斷的寫生與臨摹中,李艷發明創造出了更多獨特的針法。
“一個豐富的作品,不能只是一種方式。什么樣的質感,就用什么樣的針法表現,就像畫畫一樣,什么樣的細節,就是什么樣的筆觸。比如,老虎鼻子上的毛,就像我們人體的汗毛一樣很細,我就把相應的表現針法叫作‘汗毛針’;老虎耳朵上的毛,是卷起來的,我就把它叫作‘卷毛針’;老虎下巴的毛是絨絨的質感,我就把它叫作‘絨毛針’……”
她將自己發明的多種針法與傳統的鬅毛針結合,通過不斷觀察與構思,創作出湘繡雙面繡精品《山獸之君》,僅老虎眼睛部分就運用了近百種顏色。2013年,這幅湘繡作品在香港保利拍賣會上,拍出了220萬元人民幣的價格,創下了該題材作品在港澳臺拍賣的全新紀錄。
在這個“以針代筆,以線暈色”的世界里,李艷常會全然沉浸在創作之中。她還記得,之前一次去香港開會,當時她正在創作一組系列作品,晚上睡覺時突然有了新的思路,為了不打擾同屋其他人的休息,她悄悄摸索到洗手間去,打開燈,在狹小的廁所里,拿起紙筆,記下睡夢間隙的靈感。
回歸人間煙火
對女兒昌妮來說,她從小在湘繡研究所的院子長大。每天清晨,她穿過刺繡和配線的車間,去找設計部正垂頭畫畫的母親,與她交談或帶她玩耍的,除了母親,不是設計部畫畫的阿姨,就是負責裝框的叔叔,“有很長一段時間,我甚至都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其他工作”。
這并非只是對于童年印象的戲語,而恰恰是母女被湘繡研究所牽引到一起的原因。如果說,母親李艷追求著湘繡表達之深,女兒昌妮則想拓寬湘繡傳播之廣,讓常居廟堂之高的藝術,能夠走入尋常百姓家。
從巴黎留學歸來后,她與從湘繡研究所退休的母親,一起成立了工作室。在她看來,“湘繡發展了2000多年,就是四樣東西—掛墻上的、擺桌上轉來轉去的,還有卷軸和團扇,沒有人往前一步”。
于是,從一個胡桃木的雙面繡首飾盒開啟,她逐步探索出更為豐富多樣的產品門類與合作渠道—用湘繡經典的鬅毛針手法與各類飾品、手包進行結合;開發以豹為主題的LEOPARD系列,與時尚品牌PANDAPRANK合作,開發湘繡限量款球鞋與上衣……
“湘繡最難也最為重要的就是品牌化。沒有品牌就沒有標桿,就沒有所謂的標準。對消費者來說,產品不是高高在上,它需要回歸生活。”
傳承里的親密鏈接
如今,李艷和昌妮母女倆也正在做著更多湘繡傳承的工作。
從前湘繡每個環節各司其職,她們與當地校企聯合,不斷培養和發現湘繡人才,讓更多人透過這扇窗口,更好地認識并傳承這門傳統手藝。
在培養繡工時,李艷會親自帶領他們學習繪畫的基礎知識。“讓會刺繡的學繪畫,會繪畫的學刺繡,兩者要融合在一起的。湘繡就是以針代筆、以線暈色。”而昌妮將湘繡傳統技法“鬅毛針”以更簡潔高效的方式融入到多個產品中,讓更多湘繡人才進入到產業之中。“我們現在與校企合作,最大的目的除了讓更多人了解到湘繡代表針法的作品,更重要的是湘繡不能斷!一定要讓更多人學會,通過它變現,靠這個東西吃上飯,才能促使更多人愿意學習這項技術。”
談起湘繡對于母女的影響,昌妮用了一個例子做總結:“比如,外出的時候,人們看到一朵美麗的花,第一反應也許是用手機拍下來,欣賞并保留它的美;對我母親和我來說,我們看花的方式,則是蹲在那討論如何把這朵花繡出來。”
這不是一個浪漫的譬喻,而是真實的生活。當我們探討一門非遺手藝如何通過母女之間的親密連接傳承下來時,需要訴說的永遠不只是手藝本身,還有那背后更寬廣卻也細微的生活細節。它被這對母女在微風中細致地觀看與記錄,然后再通過美麗的絲線、精巧的針法、不斷創新卻也遵循傳統的創作與思索,再度將其呈現出來。
林霞(右):臺繡非遺代表性傳承人、
中國工藝美術大師
王沁(左):臺繡非遺青年傳承人
臺繡——臺州傳統民間刺繡歷史悠久,黃巖靈石寺出土文物五代熏爐的包裹物—民間刺繡殘片,熟練運用色繡、繞繡等工藝技術,在北宋年間臺州刺繡工藝已達到相當高的水平。光緒三十二年前后,臺州傳統民間刺繡吸收融合了西方的雕鏤和抽紗工藝,形成了獨特的“雕平繡”風格。其繡品不但立體感強,鏤空部分更是玲瓏剔透。經不斷地創新發展,臺繡現已積累形成了集抽、拉、雕、包、繞、鑲、拼、貼、盤、編等近300種針法,在中國刺繡工藝上獨樹一幟。
少女時代的林霞,便與臺繡結下了不解之緣,這一繡,就是40多年。歲月流轉,針線未曾離手,在她身旁,女兒王沁也悄悄學著母親的樣子,用稚嫩的指尖為心愛的布娃娃縫制著一件件精巧的小裙子。針起針落間,母女倆的世界被這柔韌的絲線悄然牽連。
林霞“行也臺繡,坐也臺繡”,在王沁眼中,臺繡幾乎成了母親生命中一個超越她的存在。臺繡傳承人沉甸甸的責任,也曾讓王沁心生過逃離的念頭。但母親的堅守和臺繡特有的魅力,逐漸融化了她的叛逆,母女間的臺繡之緣,也從誤解轉為默契。
如今,林霞打破藩籬,創作出獨具風格的“纖藝繡”;王沁則接過母親的接力棒,將臺繡帶入現代生活,在日常生活中探尋更多的可能與創新。
繡緣,血脈里的潮汐
對林霞而言,臺繡就像臺州的海風和海鮮一樣,是流淌在血液里的生活印記。她的童年在繡線與潮聲中悄然鋪展—外公出海捕魚,外婆則在燈下一針一線地刺繡,那一代的女人們用刺繡撐起了家庭一半的經濟。在這樣一個針與網并行的海邊小鎮,林霞不知不覺中愛上了臺繡。20世紀70年代,前衛的父母將她送往上海,拜在著名水彩畫家哈定先生門下學畫,打下了藝術基礎。1979年,林霞進入海門繡衣廠,自此開啟了她長達46年的刺繡人生。“臺繡已經滲進了我的血里,它不是我的職業,而是我的生活。”
左:作品《若》
右:作品《原 ? 衍生》?
而對林霞的女兒王沁來說,臺繡最初不過是童年游戲的一部分。她模仿母親,在家鄉的海浪聲中用繡針為洋娃娃縫制小裙子,針腳中密密麻麻裝的都是兒時過家家的想象。但成長的過程中,王沁對這門古老的技藝卻產生了抗拒。周圍的人越是鼓勵她繼承臺繡,她越想逃離—直到遠赴倫敦中央圣馬丁藝術與設計學院深造,倫敦沒有海,站在異國的土地上,王沁回望故土文化,終于意識到:臺繡和潮汐一樣,早已是她靈魂的一部分。
臺繡起于海門,唐朝已有記載,在北宋年間日臻成熟。清末時期,西方刺繡技術傳入中國,臺繡吸收融合了西方的雕鏤和抽紗工藝,形成了獨具地域特色的“雕平繡”風格,技法之妙在于“一加一減、一凹一凸、一透一空,層次起伏,豐富靈動。不同于傳統刺繡追求形神兼備的“寫實”,繡更偏向刺繡自身語言的原創設計與表達。作為臺繡傳承人的林霞和王沁,也一直致力于建立、深化和延展臺繡這一獨特的范式體系。
林霞性格如水,且柔且韌;王沁性格如火般跳躍,天馬行空。她們為臺繡的未來爭論、摩擦,也在一次次分歧中相互靠近。“我可以為臺繡放棄一切。”林霞這份沉重的愛,在女兒眼中一度變成了負擔,但在十年的學習過程中,她也逐漸理解非遺文化的傳承需要時間與“厚度”。而林霞在女兒的國際視野的影響下,表達方式也愈發國際化和年輕化,兩個人時而會為了在社交媒體發點什么而滔滔不絕,母女在磨合中成了默契的拍檔。
針法,在加減之間
每一件臺繡的完成,都需要經歷20多道工序,每一步都是由匠人們親手完成。從畫稿的設計、線的挑選,到描花、鑿花、開花、繡花,最后,再通過抽絲、剪檔等的精細工藝,加加減減,疊疊繞繞穿插……雕琢出最完美的作品。
早在60年代,臺繡就已實現產業化,每個環節都可以進行流水線生產。然而,產業化的背后,林霞清楚地知道,創新和設計的能力才是永恒的動力。而林霞對藝術似乎有著天生的敏感和天賦,從早期的繡衣設計到后來的臺繡藝術創作,都展現著她獨特的感知與思考。2012年,她將“蝴蝶效應”這一科學概念與亂針、摻針結合,運用臺繡特有的繞洞針法與漸變打籽針,創作出獨具絢爛混沌美感的《蝴蝶效應》。2015年,她與當代藝術家梁紹基合作創作的作品《絲夢?荷夢》以裝置藝術的形式,融合纖維藝術的表達,賦予刺繡在空間上的思想性。
在近20年里,林霞始終在尋找臺繡的當代語言。苦思之下,她和王沁到世界各地去旅行,參觀展覽,和不同的藝術家進行交流,開闊、沉淀,打破又重組,如蝴蝶破繭般地孕育著蛻變。終于,在一次夜晚的杭州西湖邊漫步中,林霞找到了答案—在湖面上,燈光照射下,微微閃爍的蜘蛛網,自由且靈動,充滿了生機。那一刻,曾經所有固守的規則和框架突然煙消云散,臺繡特有的鏤空技法與蜘蛛網的自然結構完美契合。林霞突破了自我,創造出了她獨特的“纖藝繡”,并以此為基礎,創作了她的第一件纖藝繡作品—《網絡天下》。每一代人都有屬于他們的語言,或許百年后,后人回看這些臺繡作品時,《網絡天下》獨特的藝術語言,可以將他們瞬間帶回現在的數字化時代。
王沁繼承了母親內心的勇氣,不斷地探索臺繡的更多可能性。她將臺繡中的圖案與餐具相結合,剪下《網絡天下》中靈動的繡樣,夾在透明的亞克力與玻璃餐具之間,既有趣又別致。盡管創業的路上常常伴隨爭議,但作為新一代的非遺傳承人,王沁始終堅持,打破固有思維,才是創新與發展的真正核心。也因此,讓我們看到了“衣食住行”中臺繡更多元的表達。
一針一線,不僅是傳承
作為創作者和企業管理者,林霞曾在創作與管理之間的雙重身份中掙扎過。這種拉扯讓她痛苦不已。“我很想有一段自由的時間,但現在只能在洗澡和夢里創作。”而在這樣的過程中,女兒王沁的加入為她帶來了不同的視角。
母女二人的理念不同,她們分別建立了品牌。林霞認為臺繡是手工藝術,是“奢侈品”,品牌主打高端市場,客戶群體偏成熟,而王沁希望臺繡能夠為更多人所接受,做人人都穿得起的手工產品,品牌親民,客戶群體更年輕化。王沁的品牌加入林霞在臺州的店里后,引來更多的年輕人光顧,這個現象讓母女二人充滿了欣喜。
刺繡中的兩人有著天然的默契,王沁常常給媽媽分享的訊息,正是媽媽近期在思考和尋找的,這常常讓媽媽感覺到很驚訝、很奇妙,仿佛她們之間有一種不言而喻的母女共鳴。因為疫情的原因,王沁和丈夫沒有舉辦婚禮,林霞一直計劃著為女兒親手設計并繡制一件嫁衣,她希望學習服裝設計的王沁也能參與其中,兩代人一起完成這一具有特殊意義的作品。
在臺州,林霞和王沁工作的地方擺滿了各種創作的材料和元素,臺繡早已刻進了母女二人的工作與生活當中。臺州的海浪見證了多少年來一代又一代的臺繡繡娘,林霞與王沁是新的一代,她們用手中的絲線,將臺繡帶去更高更遠的地方。“希望更多的人了解臺繡,絲線雖然柔軟,但和女性一樣擁有無窮無盡的爆發力。”
李敏(左):市級非遺廣繡代表性傳承人
譚靖榆(右):廣繡非遺傳承人、初榆品牌主理人、
廣東省十佳服裝設計師
廣繡——粵繡(廣繡)是廣州及其古屬地南海、番禺、順德等地民間刺繡的統稱,至今已有1000多年的歷史。早在唐代蘇鶚的《杜陽雜編》中便有記載“工巧無比,能于尺絹繡”,宋代廣繡工藝日漸成熟,明代時廣繡已經發展為當地重要的民間手工業之一,到了清代進入全盛時期。依靠對外貿易而興起的廣繡,較之其他繡種,風格演變多樣化,也更注重繡品的實用性和商品性。
譚靖榆愛用家人報廢的布料去做一些刺繡實驗,媽媽李敏則總是告訴她:花了那么多時間去創作,應該選用更好的料子,才是真正的“不浪費”。這對母女,都珍視著與廣繡的一切,也珍視著彼此的才華。這份珍視,是她們在母女情感之外的、對女性才華的惺惺相惜。
絲線纏繞的生活
廣州自古便是商貿與文化的交融之地。嶺南畫派的筆墨、火紅色的木棉花、廣州塔的流轉燈光,共同編織著這座城市的靈魂。而廣繡,作為“中國四大名繡”之一,以其濃烈似油畫的色彩、大膽抽象的肌理,在這片土地上綻放出獨屬于嶺南的絢爛。
左:作品《紅棉璀璨》?
李敏幼時便癡迷于繡線,彼時還在上小學的她常攥著零花錢買回繡布與針線,雖無師承,卻總愛琢磨。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見到一幅懸掛于西關老宅的廣繡《紅棉圖》,枝頭木棉如火如荼,絲線層疊如霞光流轉,那一刻,她仿佛被針尖牽引,輾轉求師,最終拜于廣繡大師陳少芳門下,自此再未放下繡針。
女兒譚靖榆的童年,是被繡線纏繞的另一種光景。祖母、母親及繡廠的繡娘們刺繡時,她總在旁玩耍,看到感興趣的圖案,就坐下來學著一起繡。年幼的她將母親正在繡的荔枝誤認作楊梅,卻也因此在十幾年后仍對繡布上那一簇簇鮮紅的果實記憶猶新。廣繡于她,是血脈中流淌的命運,更是耳濡目染的日常—家人從未要求她傳承家族事業,有的只是由內生發的熱愛、自然而然的投入。
因為喜歡,才要傳承
雖然祖母陳少芳是廣繡國家級代表性傳承人,母親李敏是廣繡市級代表性傳承人,家中長輩也皆從事這一職業,但將刺繡作為一生的志業,是譚靖榆自己的選擇。
其實,由于頗有音樂天賦,家中一開始希望她研習音樂。但在高中藝術聯考之前,譚靖榆面臨學音樂還是學美術的抉擇,她認真地問了自己:做廣繡的人那么多,為什么我還要去做?我能傳承的是什么?
她給自己的答案是:祖母開創了絲線色彩構成法,通過混合不同色相的絲線,創造出更豐富的中間色調,突破了傳統絲線顏色的局限,重構了廣繡藝術語言。這是廣繡中的一大突破與創新,她要把這個傳承下去。
對于女兒的這個決定,母親李敏選擇了支持。由于自己的經歷,她深深知道,愛好就是最好的職業支持。“每天坐8小時,如果不是真的喜歡到可以咬著牙撐下來,是很難這樣坐著繡一輩子的。”她早早發現了女兒的刺繡天賦。譚靖榆幼時,她帶女兒去朋友家做客,對方贈予一塊手表。她對女兒說:這個禮物貴重,也不能隨便拿個東西還禮,你要不要想一想送他們什么好?
譚靖榆選擇為他們創作一幅廣繡作品。因夫婦二人皆屬狗,她繡了兩只小狗,并加上了百合花的圖案,寓意為百年好合。朋友收到后喜歡得不得了,頻頻對李敏說:你女兒這么有天賦,為什么不往這個方向發展?
這件事情讓李敏真正開始正視女兒的能力,但她和家人仍然并未給女兒過多壓力,不會要求她做作品、參加比賽,而是會帶她一起去群眾藝術館給前來參加刺繡課程的市民上課。小小年紀的譚靖榆,早已掌握了廣繡的技法,就給媽媽做起了助教。
做助教的過程是愉快的,基礎薄弱的學生聽不懂媽媽說的專業術語,譚靖榆由于年紀小,反而更知道他們能聽懂什么,就用自己的語言把專業術語“翻譯”給他們。說起來,現在她在直播間給更大基數的陌生人介紹廣繡,也是在延續這段童年的“助教”經歷,只不過,她這次要幫助傳播的,不僅僅是媽媽的技法,更是廣繡這門藝術。她要面對的“學生”,也從幾個、幾十個專程前來的人,變成了對廣繡不甚了解的人群,乃至這個很難慢下來的時代。
找到屬于自己的題材
譚靖榆坦言,同樣是繡木棉和荔枝,祖母和媽媽的技法還是超越她太多。但她也強調,超越的是“目前的她”。
她也在做一些創新。比如,用更鮮亮的顏色—正如年青一代習慣了拍照要加濾鏡,譚靖榆對色彩的理解也與家中長輩并不相同。盡管這種創新的嘗試,有時候看起來會有些“過頭”。
對此,母親李敏幾乎表現出完全的支持。“時代的變數很大,過去很多經驗已不適用,那么我就去把那些傳統的東西保留下來,讓女兒去做一些創新。什么都可以試一試,如果連試都不試,怎么知道哪些是可以去做的呢?”
母親唯一的忠告,是要大膽設想、小心求證:“設想可以大膽,你說木棉是綠色的都行。但是一定要以嚴謹的態度去驗證,根據驗證的結果做調整。”
作品《五羊之城》?
不同于祖母在針法上的創新,譚靖榆的創新,更多是在題材和主題上。“廣州塔是我上大學時建造的,它是屬于我的一段記憶,所以我會去繡廣州塔,媽媽和祖母就絕對不會。”如何把廣州塔扭動的“小蠻腰”繡好,譚靖榆也是頗費了一番心思,最后發現,原來最合適的就是以前用來繡草帽、漁網的結網針。
如今,隨著AI的日漸普及,譚靖榆更加重視題材創新的重要性。她目前正在構思一幅新作品,頗有科幻色彩:一棵巨大的紅棉樹從天而降,五只羊(廣州舊稱五羊)從上面下來,還有幾位仙女圍繞在四周。
李敏同樣非常喜歡這個大膽的創作思路。“我一向很強調傳統要用來保留,也要用來發芽,絕大多數的藝術本來就是腦洞大開的產物。”如今,母女二人在一起聊得最多的,就是到底什么樣的題材,才是更適合當下的。
作品《母愛》?
若以廣繡意象比喻母女關系,李敏選擇“天鵝”。她曾與丈夫合繡一幅作品:天鵝母親將幼雛護于羽翼之下,予其教育,而并不將其暴露在風雨之中。譚靖榆則偏愛“蝴蝶”:一來,她去貴州采風時了解到當地用蝴蝶指代母親;二來,她喜歡破繭重生的意象—每一只蝴蝶還是毛毛蟲的時候,會不斷地吸收精華,最終蛻變為一只蝴蝶。
文章來自《時尚COSMO》2025年6月刊
編輯:曾瑤、王鐳靜
文:荷午(蘇繡、臺繡)、明星辰(京繡、湘繡)、甜酒(廣繡)
視覺:卞玉清
攝影:王林旺(蘇繡)、馬馳騁(臺繡、湘繡)、付拓(京繡)、星納-陳星光(廣繡)
視頻編輯:璐穎
妝發:明媚(蘇繡)、小宇(京繡)、曹群Deli(廣繡)
特別鳴謝:北京民藝非遺研究院
新媒體編輯:Yuri
排版:Julia
設計: Lidianer
圖源:時尚COSMO、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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