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莫深的小說創作以荒誕性為核心藝術追求,通過超現實敘事、象征隱喻、非理性結構等手法,構建了對權力異化與人性困境的深刻批判體系。其荒誕性藝術不僅繼承了卡夫卡式現代主義的基因,更通過本土化實踐形成獨特的文學表達范式。以下從多個維度解析其荒誕性藝術特征:
一、荒誕情節的建構:對現實的極致解構
程莫深擅長通過夸張、悖論與錯位的情節設計,將現實矛盾推向荒誕的極端,形成對權力邏輯的尖銳諷刺。例如:
1. 《外賓即將來訪》中,居委會為迎接外賓,將72名嬰兒訓練成“按口令呼吸和頷首”的標準化道具,以荒誕的細節揭露官僚體制對人性尊嚴的碾壓。嬰兒作為最脆弱群體被異化為表演工具,反諷形式主義對生命的漠視。
2. 《變條米蟲》中,主人公為湊夠檢查團要求的十個問題,反復捉米蟲直至精神失常,而馬處長為延長檢查時間竟讓醉漢搖晃身體制造“第十個問題”。這種對官僚體系“數字至上”邏輯的戲謔,將形式主義的荒誕性推向極致。
3. 《20世紀末世界戰事縮寫》以“人豬之戰”為核心,將鄉村權力斗爭隱喻為黑豬踐踏莊稼的荒誕沖突,暗喻資本與權力對底層生存空間的吞噬。
二、象征與隱喻系統:現實的超現實轉譯
程莫深通過物象的多重隱喻,將抽象的社會問題轉化為可感知的荒誕符號:
《調整炮位》中,“炮”既是物理武器,更是權力暴力的象征;“藍色大樓”以風水迷信掩蓋腐敗本質,“鋼盔樓”被戲稱為“王八樓”,暗諷官僚的懦弱與自我禁錮。
《鳥兒》中,主人公翻找垃圾堆中的鞋墊被比喻為“尋食的鳥兒”,垃圾堆象征社會資源的浪費與底層生存的逼仄,鳥兒意象則隱喻人性尊嚴的異化。
《雨季》中“雨季”的周期性與石油工人的命運形成互文,既是對自然環境的真實描摹,也是對體制困境重復性與個體抗爭悲劇性的寓言。
三、非理性敘事結構:時空的解構與重構
程莫深打破傳統線性敘事,通過非連續性、循環性結構強化荒誕感:
《調整炮位》以“五月—七月—九月”的時間節點串聯情節,表面線性實則形成“炮位調整—貪官落馬”的循環閉環,暗示腐敗的周期性與制度性頑疾。
《夜迷離》采用“現實—夢境”交織的敘事迷宮,通過九條命案串聯官場、商界腐敗網絡,以虛實交錯的結構解構權力真相。
《玫瑰心事》以碎片化記憶拼貼情感糾葛,通過“現在—過去—現在”的螺旋式結構,將愛情的脆弱性與都市人的精神創傷升華為荒誕的宿命感。
四、黑色幽默與反諷語言:悲劇的喜劇化表達
程莫深以冷峻的戲謔消解現實的沉重,形成“含淚的微笑”效果:
《外賓即將來訪》中,居委會搶購“軍綠色嬰兒服”、聘請專家進行“微笑管理”,以滑稽場景解構權力的嚴肅性,卻暗含對人性尊嚴的嘲弄。
《戒尿》中,工廠員工為爭奪升職機會而戒尿,將官僚體制的機械性與人性扭曲推向極致,荒誕情節中蘊含對生存競爭的哲學反思。
《調整炮位》結尾,炮校威脅“隨之搬遷”的黑色幽默,暗示腐敗問題的無解循環,但市民“頓足圍觀”的描寫又暗含希望,形成絕望與反抗的張力。
五、現代主義與現實主義的融合:荒誕中的真實內核
程莫深的荒誕性并非虛無主義的狂歡,而是以象征寫實手法扎根現實批判:
《變條米蟲》通過“檢查團湊問題”的日常瑣事,揭示官僚體系對實質工作的消解,將微觀敘事與宏觀體制問題聯結。
《夜迷離》以懸疑外殼包裹社會批判,將媒體、官場、商界的腐敗網絡編織成“魔鬼預言”的寓言,實現類型文學的嚴肅化突破。
《雨季》與《雪季》以石油工人群體為對象,通過自然意象的寓言化(如“雨季”“暴風雪”),將工業題材的現實書寫升華為對人性異化的現代性追問。
結語:荒誕性的文學史意義
程莫深的荒誕性藝術,既是對卡夫卡式異化書寫的繼承,也是對本土社會病灶的創造性回應。他通過“以假寫真”的敘事策略,在荒誕中透視現實,在解構中重建意義,為中國當代文學提供了批判與反思的雙重維度。其作品中的“絕望中蘊含反抗”精神,既是對現代主義虛無主義的超越,也是對文學介入現實的深刻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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